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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底线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个人从华天回来的，只记得顾若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是：“你是去见了阎王吗？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我看见他了。”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秦朗一脸决绝站在电梯里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要是见了阎王还就好了。
“这个项目背后的投资人就是他。”我把包一把放在桌上，身心俱疲地坐在椅子上。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追出来，在得知我和顾若晨是夫妻后又一声不响地离开？这个人肚子里装的是什么药，我从来就看不懂。
偏偏就是这越看不懂的事情，叫我越是挂念在心里。
“什么？谁？秦朗吗？”
顾若晨显然也没有想到，安静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那，我爸的学生是不是叫徐珊？”
徐珊。
提到这个恶魔般的名字，我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
顾若晨知道这是我生病时正常的反应，努力地抱着我，把我紧紧摁在他的胸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Mandy，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个要杀了你的人是她对不对？”
“嗯！”我拼命地点头，嘴唇忍不住颤抖，除此以外，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我的脸在他的衬衫上使劲摩擦，很快鼻涕眼泪就糊了他一身。
刚刚秦朗在，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现在慢慢回过神来，那种久违的，彻骨的寒意慢慢地开始从我的脚底开始蔓延开来。
还记得刚到美国的时候，我一直生活在绝望之中，总觉得会有人来害我。因为临行前出过车祸，我在美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坐任何车辆，无论多远的距离都是徒步走过去；我不敢关着灯睡觉，不敢吃别人做的食物，甚至连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都会不自觉地浑身发抖。那段时间，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很快，我的体重就掉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你能想到一个怀孕八个月的孕妇体重不足一百斤吗？
也是后来遇见顾若晨，我才知道自己当时病得多么严重，能活下来，顺利地生下孩子，已经可以堪称奇迹。
心理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患者和平常人一样，他们混迹在人群中，人们发现不了，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患病了。
我还好，还知道自己病了，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还是选择给顾若晨打电话，抓住这个救命稻草。
当时也没有想其他的，就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秦朗的孩子给生下来。
此刻，顾若晨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的情绪。
这是我习惯的节奏，我渐渐放松下来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顾若晨拉着我去窗边坐下，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刚好映照在我的脸上，像一双手，温柔又有力量。
“我从你开始接受我治疗的时候就告诉你，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对不对？”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容许我对他有任何隐瞒。这是他开始对我进行心理辅导的第一步。
我机械地点点头，和往常一样回答他：“我会诚实回答你的。”
“秦朗和徐珊在一起，你会难过吗？”
我摇摇头。
“你会恨秦朗吗？”
我摇摇头。
“会祝福他们吗？”
我点点头。
“你害怕徐珊吗？”
我点点头，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崩塌，顾若晨赶紧把我抱在怀里，我才没有失控到抽筋。
记忆中只有一次，我因为从前的人和事，紧张害怕到抽筋。
那时候当地发生了一起轮奸少女案，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电视上好像轮番报道了一个多星期。
顾若晨知道我在鼎城时留下的心里创伤，所以那段时间几乎都不怎么看电视，他所有的信息来源都是通过报纸或者上网。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那天钟点工来家里打扫卫生，顺带就开了电视。我刚好洗完澡从浴室里面走出来，电视新闻上似曾相识的照片瞬间让我崩溃。
我重重倒在地板上，整个人浑身痉挛，面部机器扭曲。万幸的是，当时顾若晨带着阳阳去参加社会活动了，没有看见这一幕。
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来家里做卫生，谁又愿意为一个疯子服务呢？
顾若晨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地看着我：“实不相瞒，这个徐珊之前在美国的时候是被我赶出实验室的。不过她是我爸的得意门生，我不好意思伤我爸的心，也就没有和我爸说她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和我爸联系。”
听了顾若晨的话，我的思想转移了注意力，身体顿时轻松不少，同时也倍感惊讶：“你们原来是同事吗？”
“算不上。”顾若晨面色阴沉：“虽然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给她叫一声学姐，但自从发现她偷偷做的那个实验之后……”
他欲言又止，烦躁地摆摆手：“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她这个人心术不正，不知道葫芦里又闷的是什么药。”
“什么实验？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顾若晨摇摇头，思考了一会儿问我：“她今天见到你什么反应？”
“不就是和见了鬼一样？”我苦笑一声：“最近谁见我都是这幅表情，不过她应该是害怕的，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这辈子最怕的大概就是见到我了吧！”
“你啊！”
顾若晨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跟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你，不过我和她太熟悉了，他们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我怎么办？”
顾若晨眼神倏地闪过一丝寒意：“她既然用我爸教给她的东西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不能怪我替我爸清理门户了。”
说罢，他看了看我：“对了，我刚刚忘了问。如果合作的对方是秦朗的话，你希不希望我们继续合作下去？”
望着他的眼睛，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可以啊，你不用考虑我，我能行的。毕竟，要是真的有所成就，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Mandy，你骗不了我的。”顾若晨松开怀抱：“我不会考虑你的，这个项目我会继续在这里进行下去，那两个研究生也不用过来了，这次我要和那个女人，单打独斗。”
我怔怔地看着他，凭心而论，顾若晨是我见过我少数脾气这么好的男人，虽然性格有些清高古怪，但本质还是一个暖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气。
用他所崇拜的知识去祸害他要守护的世界，这应该是触到了他心底的那根底线了吧。
想着想着，我忽然会心一笑，顾若晨啊顾若晨，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太寂寞了？
看他眼里燃起的熊熊烈火，我忽然也觉得充满了力量：“好，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和他们那边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