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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迷路
老虎什么时候来到对岸?不知道。
它在背后盯了我们多久?不知道。
唯一能解释的是它为何没在人狼大战时加入战斗,因为它骄傲,不屑打群架,当然对篝火和枪有些畏惧,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嗅觉灵敏的狼发现了,所以在场面尽占优势的情况下断然撤退。
它们再狠也不敢跟老大斗,在山里,老虎是无可争议的山大王,然而,它们又有些不甘心,老虎食量再大,总不能一口吃八个人吧,因此带着几分侥幸躲在暗处窥伺。
这将我们推至最危险的边缘,真正应了那句话:前有狼后有虎,我们被山里最强大的与最凶残的野兽同时光顾。
吴兆平猛然举枪射击,老虎似乎早有防备,灵巧地跃到乱石堆后躲过子弹。
我悚然道:“它竟然知道枪的厉害,莫非是那次冲入小木屋与陈长老、琛哥对打的那只?它要报复……”
“不可能呀,那只老虎后来中了陈长老一枪……”
“它恢复起来很快的……”
“砰、砰”,方舟突然开枪,打死两只意图偷袭的狼,瑟曼警觉地招呼吴兆平、尹师兄回身戒备,不能把注意力全放到老虎那边。前面绿光闪烁更加频繁,中间夹杂着低沉的“呜呜”声,似乎在埋怨山大王:老大,咱把机会让给你,可不能光说不练呐!
钱伯斯道:“这条山涧宽八米左右,老虎能不能飞跃过来?”
“即使腾空跳跃有难度,老虎都会游泳,凭山涧挡不住它,”吴兆平道,“但跳跃或游泳过程中,它无法抵挡我们多枪齐发,可能刚才枪杀群狼一幕给它很强的震撼,不然猝起攻击之下我们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插言道:“有这道屏障至少好些,麻烦的是老虎很有耐性,它会一直盯在后面等待我们疏忽、犯错误,那次连陈长老都上过当。”
钱伯斯沉下脸,事实上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方舟回头道:“还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今晚老虎、狼同时追踪到我们,而前几天全无动静,这是巧合吗?”
我失声道:“你怀疑陈长老搞的鬼?”
他截口道:“不是怀疑,陈长老确确实实有这个能力,越巴族人在长晖山区生活了几百年,应该具备把野兽骗入预定地点的本事。”
老天,如果陈长老始终尾随在后面,比老虎还可怕。
老虎见这边没有动静,又转到涧边盯着我们,虽然不吼不叫,可带来的压迫感却远远大于那几十只狼。
瑟曼道:“用燃烧弹,肯定能吓退它。”
吴兆平反对:“照现在的状况,宁可让它蹲着,一是震慑狼群,使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是公开露面比躲在丛林里好,至少能知道它在干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威胁最大。”
到底是老江湖,点破这一层关系后大家反觉得安心些,不再有先前的恐慌情绪,四个人监视狼群,两个人注视老虎,我和林春晓不停地添加木柴干草,把篝火烧得旺旺的。接下来几个小时两边均无将战争进一步升级的意愿,只是单调而紧张地对峙,直到凌晨五点多钟天色渐白。
先是狼群中发出短促的呜咽声,陆续退出战场,老虎仰头转了转颈脖,两只前爪轮流伸到嘴前舔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大家这才松懈下来,顾不上再出现其他危险,横七竖八地躺在篝火四周呼呼大睡,直至炙热的阳光晒到我们皮肤发烫。
经历夜里的惊心动魄,又没补足睡眠,整整一天大家都没精神,行途中很少交谈说笑,默默沿着山涧进入94号山峰,攀到峰顶朝西看,前面有两条选择,一是接着上106号山峰,一是穿越一片树林后入399号山峰。
大家都看着吴兆平,他没太大把握地说:“进树林吧,应该是。”
夜里在树林边过了一宿,出乎意料的是老虎和狼都没有出现,让我们美美睡了一觉。
穿过坡度直向下、原始泽被极为完整的树林后,吴兆平站在399号山峰前又犹豫起来。
“好像不对。”他说。
章蔼和道:“好像不对是什么意思?印象中没来到这里?”
“我们没爬过这种双M型的山峰。”
一言出口大家全都泄了气。这不是在城市街道,走错路可以换乘公车汽车,要不招手打车,在山里可要一步步走啊,刚才那片树林又潮湿又泥泞又阴沉,花了我们整整四个半小时啊!
钱伯斯瞟瞟大家,拍拍手道:“OK,至少又把双M型山峰从选择项中排除了,离胜利更靠近些……原路返回吧,顺便采点野果,晚上吃水果大餐。”
回去虽是上坡路,却走得很轻松,途中真采了不少野果和菌类,可走出树林时谁也没心情吃,因为眼前竟是一片石林,不是94号山峰!
其实在树林里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理由,树林里除了大树就是小树,还有枝枝蔓蔓的野藤和杂草,并无明确意义上的路和定位的目标。我只是隐隐觉得方向有些改变,可前面是方向感最强的钱伯斯和吴兆平带路,若说错了恐遭大家埋怨,刚才吴兆平承认走错路后,所有人看他时目光里似乎都带刀子,我不想自讨没趣儿。
钱伯斯想折返回去,吴兆平说再有两个小时天就黑了,夜里的树林更危险,不如等到明天,大家一致同意。
心事重重地吃完水果大餐,钱伯斯等人掏出地图研究,我和林春晓并排躺在干草上仰望天空,山里的天空格外清澈,星星比平时见到的明亮许多,一闪一闪的,在亿万光年之外传递着某种神秘信息。
“你那位尹师兄真没谈过恋爱?”林春晓冷不丁问。
我朝那边瞥了一眼,包括尹师兄、方舟在内都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遂反问道:“他告诉你谈过恋爱吗?”
她羞涩一笑:“……他说在恋爱问题上学历低得不好意思,大概只有幼儿园水平。”
不会吧!尹师兄连这种话都对人家小姑娘说了,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主要是学业紧张,没有时间谈恋爱,听过博士谈恋爱的笑话吗?”我在头脑想了几个,觉得对她而言都过于隐晦,遂换个话题道,“师兄有个特点你注意到没有,他不敢跟女孩的眼睛对视,否则就紧张,两只手绞来绞去,像挤毛巾似的。”
林春晓哈哈大笑:“太过分了,明天非得试一试。”
“你可不能说我告的密。”
“不会的不会的,嘻嘻,真有意思。”
当女孩子认为男孩子有意思或有趣时,感情的种子已在心里扎下了根。
我搂过她:“睡吧,明天又要走一遍野树林,唉,这么走下去倒是不错的减肥良方。”
她扑哧一笑,服服帖帖倚在我胸前很快睡着了,我反而无法入睡,不知因为大山深处此起彼伏的野兽号叫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早上醒来后,发现浓雾笼罩了整个山区,为此不得不推迟一小时等太阳升空驱散雾气后才动身。辛辛苦苦走出树林,打头阵的吴兆平惊呼一声,脸都绿了。
前面居然不是双M型山峰,而是如双子星座的山峰。
钱伯斯打开地图:“见鬼!见鬼!94号山峰附近根本没有石林,更没有该死的双子山峰!”
吴兆平接过地图,越看脸色越青白:“那就错了,记得吉耿阳说过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始终能看到三个以上山峰,现在……现在必须返回94号山峰。”
林春晓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走不动了,谁来背我?”
“我。”尹师兄连忙凑过去。
林春晓笑眯眯道:“昨晚你不是说腰痛吗?我很重的。”
尹师兄的脸刷地红到脖子处。
众人皆莞尔一笑,总算冲淡堆积的不满情绪。
这会儿吴兆平恨不得变成鸵鸟把头埋在土里,因为个个都在心里咒骂他。不是吗?明明走过的路竟然认错,而且错得这么离谱,连走几遍都不正确。
艰难而沉闷地走过树林——个个垂头丧气,沉默寡言,好容易挨到尽头又遭受更大打击,昨天见到的石林没了,眼前是一片沼泽地,死气沉沉的,延伸出几公里之外。
“我想……我们,大概迷路了。”钱伯斯终于亲口说出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的可怕的事实。
吴兆平朝树林看了半天,忍不住道:“这片树林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是啊,”瑟曼附和道,“明明每次都朝一个方向走,怎么会目的地不同?难道树林里有机关?”
吴兆平道:“古墓建筑里有‘鬼打墙’的说法,即通过精巧的设计使盗墓人始终围着一个点打转,不管怎么走都会返回原处,但这片野生树林形成时间久远,不似人工刻意而为,我估计应该与地势有关。”
“地势?”章蔼和道,“吴先生能不能阐述得清楚些?”
吴兆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只是感觉,具体我也说不准。”
钱伯斯一直注意听各人的意见,然后独自坐到旁边想了会儿,将方舟叫过去道:“我有个想法,你看对不对……”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假设整个树林是圆形,当然也可以是其他形状,由于某种原因我们每次到达的终点都不同,但有一点,它们都在树林周围……”
“我懂钱伯斯先生的意思,你想沿着树林外边缘走,一直走到94号山峰?”方舟道。
“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不过迷路的情况下绕点弯路在所难免。”钱伯斯道。
这么一说我们都明白了,虽然意味着明天要多走好多冤枉路,却没人提反对意见——这种找不着北的感觉简直让人发疯,付出再大的代价摆脱它也值。
休整一夜后大家自信满满地上路,紧紧贴着野树林外缘前进,逢树绕行,对途中出现的岔道、山峰缺口毫不理会,坚决贯彻昨晚制订的行路计划。至中午前后,我们距离胜利迈出了一大步——前天那片石林突然出现在眼前,再向前走还见到我们露营留下的痕迹。
“再有一两个小时就能回到94号山峰了。”吴兆平乐观地说。
又行了40多分钟,一大块沼泽地横向挡住去路,无奈之下只得稍加改变路线,绕开泥泞的沼泽地带向树林深处走了一段,可当我们调整方向想走回树林边缘时,却发现前面始终是一棵接一棵的大树,怎么也走不出去。
吴兆平叫道:“快顺原路找沼泽地。”
一行人赶紧沿着南北方向退回,然而刚才令人生厌的沼泽地也不知躲到哪去了,我们茫然地四下张望,均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们不仅迷路,而且是在最危险的野树林里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