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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姝眼里殷切,死死地盯着白光。
可直至白光完全消失,并没有男人从里面走出……
“不,不可能……不可能……”方静姝喃喃自语,“转逆大阵已经实现,他……他为什么没出现?为什么?我……我失败了?”
她错愕极了,久久没法接受这一现实。
可地下室多了个人,竟是那上了年纪但打扮得体举止优雅的老人。她是方静姝的旧友故知,一点点地朝我们走来。秦漪在我的怀里嘀咕,“这女人,她来做什么?”
我摇头,他都想不通的事情,问我,我……我也不知道。
“他不会来了。”老人走到方静姝的面前停了下来,“在你死后,那个男人来找过你。我告诉他你被大火毁掉容貌,之后上吊香消玉殒,他听后沉默好久,最后竟只表示惋惜。并且告诉我,他之所以多年未归,是因为早已在外面结婚生子,自觉没有颜面回来。他也没料到,你会在这里,一直一直地守着他,盼着他……”
“怎么会?”女鬼摇头,没法相信老人的话……
“你成功了,可他还活着,所以自然召不来。”秦漪冷笑开口,嘴角喷出一抹猩红的血,衬得那张脸更是苍白。他咳嗽了声,目光温润地看着我。“谣谣,我们走吧。”
“可是……”我犹豫,秦漪就这么带我走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别可是了,走吧。”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催促我离开。我拗不过他,只能站起身子,扶着秦漪往外走。路过女鬼的时候,他冲女鬼轻轻摇头。“你滞留人间,徒添杀戮,把自己逼成恶鬼,说到底只因一个‘情’字。”
女鬼沉默,愧不能言。
“一炷香之后,你就要魂飞魄散,我希望你能放下执念,好好想想。”秦漪说得太深奥,我还在反应,他却皱眉轻看了我眼,催促我走快点……
我哦了一声,扶着秦漪走出地下室。
他喃喃低语了句,“这世上有些东西,还真放不下呀!”
啊?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他突如其来的深沉,只再回头的时候,他目光却又变回一贯的戏谑,不见深沉……
是我,听错了?
秦漪的情况不是很好,促使我没法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结,我扶着他走出地下室,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地下室没有信号,出来看到了不少的未接来电,我顺着第一个打了过去,竟是陈明曦打过来的。
“乐谣,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接通电话,陈明曦劈头盖脸地一通埋怨,“我们已经坐校车离开了,你得自己想法办法回来。”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
我自己回去也行,稍稍推了推陷入昏睡的秦漪,“喂,你……你还好吧?”
他很不好,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唇瓣一个劲地抽搐,听到我在叫他,稍显疲敝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我眼。
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火急火燎,他这模样急得我六神无主,着急上火。得亏肚子里的鬼胎意识到情况不妙,赶忙出声提醒。“妈咪,你可以送父君回家吗?那地方能帮他将养身子,恢复元气。”
“行,你给我地址!”我干脆答应,四处看了看,正巧发现附近停了辆共享单车,虽不知道是谁放在路边的,但刚好需要,连忙扫码上车,小心地将秦漪放在我胸前。
鬼胎从我的小腹里伸出一双淡蓝色的手把秦漪拴住,确保他不会掉下来……
“那个,我这次救了你,就当我们两讫了,以后你不许再缠着我!”救不能白救,他得答应我个条件。说完推了秦漪一把,他还在熟睡,竟似没听到?
“你……你不回话,我……我就当你默许了。你鬼儿子可以作证。”我拍了下自己的肚子,提醒小鬼。鬼胎可怜巴巴地应了声,特别不情愿。
我踩着自行车穿过崎岖的山间小路,带着秦漪一路疾行。
大概因为颠簸,他在途中非常艰难地睁开眼睛,问我要去什么地方……
“还能去什么地方?”我一边骑车一边回答他的问题,还得忙着看路。“你鬼儿子说这地方不能呆,让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知道地址的。”
他应了一声,沉沉又把眼睛闭上。
我以为他会继续睡过去,便没搭理他,一心一意地开车。
不想他突然开口,感慨了句。
“谣谣,我倒希望,能一直如此……”
一直?
一直你大爷得,我骑得可是自行车,得一双腿各种蹬,他让我一直骑,他……他想累死我?
可不等我反驳,他……他又没声了。
我骑自行车穿过一大片坟场,一个又一个的土包迫使我把车停下。似乎这村里有群葬的习俗,即一个村的人死后统一葬在一片荒地里,生前是邻居,死后还做邻居。
土丘中还停着一两个用来守墓的稻草人,他们穿着衣服,带着帽子,乍一看跟活人差不多。再配上已经快要西下的太阳,再一片烧灼的晚霞中,这一幕尤其恐怖……
明明是人做得东西,可为什么比鬼还渗人,看得我胆颤惊心。
不自觉又想起了之前在红木村看到的场景。
满村随处可见停在路边的红木棺材,居住在里面的人愚昧且无知,明明敬畏鬼神,偏偏什么缺德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祠堂里满墙壁会变成小鬼的飞天少女……
我不想说,他们虽然活着,却把自己活成了鬼魅。
可鬼魅呢?
他们不惜各种不折手段,仅仅希望以人的方式,继续在人间活着,实现曾经为人时候的夙愿……
穿过这片坟地,便出村了。
我按照鬼胎的指路,到了秦漪的住所。
“噫,他就住这地方?”秦漪是彻底摇不醒,我只能把所有的不满统统发泄到了鬼胎耳朵身上。面前是一幢上了年纪,得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小区,头顶是晦暗不明的路灯,聊胜于无,我过来全是摸黑。
地上更是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旁边是个垃圾库,还有淡淡的恶臭飘来……
“这地方还能住人?”我摸了摸受潮发霉的墙壁,一个头两个大,得亏之前没有答应秦漪要一起住,否则这地方……
我,我真没法呆!
“他也不是人。”鬼胎反驳说,“这屋子父君找了好久,老小区阴气重,最适合鬼魅修养身子,湿气重,特别有利用水鬼蛰伏。比起之前为了妈咪在城东找的公寓,这一处更适合厉鬼生活。”
好吧……
我都忘了秦漪是厉鬼。
只能扶着他上了三楼,摸索钥匙开门进屋,把秦漪扔在沙发上。
屋里收拾得还挺干净的,就稍稍有些潮湿。不过记得某只是水鬼,我也就释然了。稍稍拍了拍手,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呢,就算送佛送到西了。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鬼差点头,他没拦着,还非常礼貌地邀请我下次来玩……
玩,玩你大爷的!
只还有些不放心,我再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秦漪。面色还是惨白,不过较之前稍稍好了些。
我……我担心,想离开但迈不开脚……
“妈咪,不然我们留下?”鬼胎看出了我的不情愿,稍稍轻劝了句。
“留下做什么!我告诉你,这种地方我一刻都不能呆!”大概因为心虚,我特别着急,恨恨咬牙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
只该死的,我……我又往秦漪那看了一眼。
大抵因为疼痛,他竟然轻轻呻吟了下。
我……我心上最柔弱的那根弦,稍稍一紧。
他果然命中克我!
手机偏偏在这时响起,我瞅了瞅号码,竟然还是个陌生来电,不过看在是同城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接通了。
电话那边,是个还算好听的男声,挺有辨识度的,我似乎和他聊过。
“我,牧原。”
“哦。”我当然记得牧原,但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情,犹豫迟疑地往下问。“那个,这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
现在晚上十点,正常情况我都睡了……
“今天,是第三天。”牧原一字一顿,语气严肃,但却答非所问。
什么第三天?
牧原又说了次,我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他,如果想除掉秦漪,让他别再跟着我,三日后的下午和他见面,他自会给我说方法。
今天,就是第三天。
只那时我忙着处理方静姝的事情,之后又要送秦漪回家,竟把这事彻底忘记了。
“妈咪……”鬼胎也想起来了,忧心忡忡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秦漪,他睡得很熟,定是没想到我接了牧原的电话,他要让我除掉他……
牧原三天前给我说这事情,我欢呼雀跃,无比兴奋。
可这一刻真的来临,却心如刀绞,踟蹰犹豫……
唇瓣微微轻颤,我不知道说什么,咬得自己的下嘴唇,竟然出血了……
“你到窗边来。”牧原突然开口,我不明所以,犹豫着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
透过昏暗的路灯,我……我竟看到牧原站在楼下,他抬头看我,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他说。
“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