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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澜心里糟乱得很,一时间竟忘了接叶锦玉的话茬。
叶锦玉并没放在心上,她目光闪烁了下,嘴角微微一翘,自然而然地道:“既然澜妹妹身子不适,我也就不打搅你歇息了,嫣妹妹那儿你不必担心,我自会为你回了去。”
锦澜蓦然回过神,向叶锦玉投了记感激的眼神,“多谢玉姐姐,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叶锦玉听了这话,眼帘轻轻一垂,“澜妹妹严重了,不过是场花宴,即便我不说,你大姐姐也会替你出面的。”说罢便起身,柔声笑道:“妹妹歇着吧,改明儿我再来看你。”
“姐姐慢走。”锦澜含笑颌首,又让尚嬷嬷送她出去,待门帘子落下,嘴边的笑意才骤然冷了下来。
虽然叶锦玉没有明说,可方才那番话,照着这位姐姐的心性,定然不适无故之矢。她此番前来,一是借着叶锦嫣点了目前老祖宗对自己的疑心,二是借着华老太医来说明老祖宗除了叶锦嫣外,还准备了另一手。
无论这场赏花宴,她去与不去,都逃不过老祖宗的安排。
为什么?明明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再熬上半个月就能平安脱身了,在这节骨眼儿上,老祖宗偏就有了动静?
锦澜双眸中布满阴霾,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碧荷!
是了,自打那日过后,老祖宗就没有让王太医来诊过脉,就连冬雪都甚少在她眼前转悠了。这表示,老祖宗已经肯定她是在装病。
虽然藕香榭里有不少老祖宗和傅氏安排进来的人,但是那些个粗使丫鬟婆子在尚嬷嬷的约束下,根本靠近不了正房,除了同为大丫鬟的冬雪。以往一个多月来,冬雪都不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这会儿却......
加上方才叶锦玉临走前那句话,证明叶锦薇目前在叶锦嫣面前能说得上话了。按叶锦嫣的性子,她应该看不上叶锦薇才对,唯一的可能,便是叶锦薇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深得她心的事。
还有什么比给她找麻烦更让那两个人上心的?
若叶锦薇真知道了什么,对她来说,这件事既能讨好叶锦嫣,又能打击到自己,一举两得,她又怎会错过?加上老祖宗的掺和,自然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让她不得不对碧荷起疑心。
锦澜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将碧荷喊进来质问的冲动,事已至此,她手上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若是碧荷不认,她亦是没辙,且反而会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地步。
此次上京,本就是另有安排的鸿门宴,老祖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宫里的那几位,她一向是避之不及,又怎能巴巴的撞进去?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想法子让老祖宗打消进宫的念头才是。
只是,病了这么久,总不能说好就好了吧?这不成了自打嘴巴。若是不好,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老祖宗带她进宫请医的“好心”?可见老祖宗这番行事手段,生生将她用来保护自己的计谋化成了囚笼,
真真如古人所说,姜还是老的辣!锦澜苦笑,她到底还是太青稚了。
尚嬷嬷送走了叶锦玉,一回到屋里就瞧见锦澜垂头丧气的摸样,脸上不禁闪过一丝讶然,这位姑娘向来处事胸有成竹,即使在徐州那样险象环生,也没见她这般气馁。难不成,方才玉姑娘所说的赏花宴很重要?
想着,她故意放缓又加重脚步,惊醒里间的人儿。
“玉姐姐走了?”锦澜抬起头,脸上的神色迅速敛下,对尚嬷嬷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尚嬷嬷这才快步进了里间,“是,玉姑娘往梨香院的方向去了。”
看来叶锦玉行事十分谨慎,原就借着叶锦嫣邀请她参加赏花宴的由头,这会儿从藕香榭出去,径直到梨香院寻叶锦嫣,即便将来老祖宗怀疑叶锦玉对她说了什么,也抓不到把柄。
她手指微微一缩,又问道:“挽菊和碧荷哪儿去了?”
“她们二人正在小厨房里头,说是姑娘最近食欲不好,琢磨着做些糕点给姑娘尝尝。”尚嬷嬷人老成精,哪还会看不出锦澜这是有话想同她说,顿了下又道:“至于冬雪姑娘,前些时候老祖宗的抹额寻不到了,便传来话,让她重新做一个,这会子在屋里忙活着呢。”
锦澜眸光轻闪,虽说冬雪是老祖宗屋里的人,帮老祖宗做抹额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如今她在藕香榭当差,而老祖宗身边针线最好的,又是立夏。没得理由舍近求远,这么做,是想让冬雪暂时离开她的视线,好让她安下心,放松警惕吧?
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老祖宗实在太会算计了,环环相扣,接踵而至,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就被紧束深缚,根本无法挣脱。
尚嬷嬷见锦澜忽的打了个颤,以为她是冷着了,便将下滑的锦衾往上掖了掖,却瞥见她额角上泌出的冷汗,不由大吃一惊,“姑娘,你怎么了?”
锦澜定定的看向尚嬷嬷,涩声道:“嬷嬷,咱们的行事,老祖宗怕是全都知晓了。”
尚嬷嬷一怔,猛地瞪大了眼角,“怎么可能?姑娘会不会弄错了?”
锦澜苦涩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了出来,不过却略去了同碧荷相关的片段。并非是她不信任尚嬷嬷,而是这件事暂时保密为好,万一尚嬷嬷不小心漏了嘴,就更加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这......”得知老祖宗要带锦澜进宫,尚嬷嬷一时间也懵了,这一个多月来,她们日日算计着,为的不就是避开这一茬?如今老祖宗却直接走了这不棋,狠狠的将了她们一军!以往所做的一切,算是付诸东流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琢磨了半响,才沉声道:“姑娘,此事恐怕是个未知数,咱们不能因为玉姑娘的话便自乱阵脚。说不定,是老祖宗故意这么做,好让姑娘自己露出破绽来。”
相较于锦澜,尚嬷嬷更倾向于叶锦玉是老祖宗特地设下的陷阱,而非锦澜所猜测的,好心来报信。
锦澜并没有反驳尚嬷嬷的话,她无法想尚嬷嬷解释前世的事,且尚嬷嬷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虽说前世她与叶锦玉私交甚好,可今生她们不过是才认识的人,总共见面的次数还未有两个手指头多,即便有几分血缘关系又如何?叶锦薇还是亲生姐姐,不照样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如今她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容不得她大意。
尚嬷嬷一直盯着锦澜的小脸,见她神色渐凝,便清楚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想了想,就道:“所以,如今姑娘只能以静制动,暗地里想法子。”
锦澜郑重的点了点头,没错,万万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就中了老祖宗的下怀。
自那过后,藕香榭暂时平静了下来,每日里除了尚嬷嬷和挽菊碧荷,几乎没有人在锦澜面前转悠。锦澜特地寻借口不深不浅的刺探了碧荷两句,结果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眼瞧着碧荷越来越谨慎,她也就暂且歇了手,专心琢磨起怎么应对进宫的事宜。
结果还未等她想出好法子,长寿堂就有了动静。
这日晌午,锦澜躺在塌上小歇,正睡意朦胧间,耳边突然传来尚嬷嬷的声音,“姑娘,立夏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锦澜瞬间就睁开眼,睡意跑得干干净净,她看了眼尚嬷嬷,见她面沉如水,便知是事到临头了。煎熬了这么些天,此时此刻她反倒冷静了下,从床塌上坐起来,沉声道:“让她进来。”
立夏一进屋就给锦澜行礼,笑着说道:“锦澜姑娘,老祖宗请你到长寿堂去一趟。”
果然如此!锦澜心里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个笑容,道:“原本该是我去给老祖宗请安的,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未能侍奉在老祖宗身旁不说,还劳烦她老人家记挂,立夏姐姐且先回去同老祖宗说一声,我换了衣裳就去给老祖宗请安。”
锦澜说话时,恰好挽菊端着一碗梅花甜羹进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急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姑娘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立夏听了便笑道:“是我疏忽了,没将话讲明白,老祖宗担心锦澜姑娘冻着,特地打发婆子抬了暖轿过来,估摸着等姑娘换好衣裳,轿子也就到门口了。”
也就是说,今儿她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锦澜抿了抿嘴,微微一笑,“就算没有暖轿,我也该去给老祖宗请安了。”说着便吩咐挽菊更衣。
立夏见事情已经办妥,也不久留,屈了屈膝便退出去,回了长寿堂。
挽菊喊来碧荷,又到到小厨房里拎来热水,三人一起伺候了锦澜梳洗更衣,待一切都准备妥当,暖轿也如立夏所说,停在了正房门口。
锦澜的目光一一自她们脸上扫过,“挽菊,你留下看着屋子,除了我回来,不要放任何一个人进屋!无论是什么理由借口,都不行!”
挽菊郑重的点头,“是,奴婢省的,定会守好屋子,等姑娘回来!”
锦澜拢了拢身上的妆锦狐肷褶子大氅,抬脚便踏出屋子,上了暖轿。
婆子们等锦澜坐好后,便将轿子稳稳的抬起来,出了藕香榭,径直往长寿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