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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薄暮之后,林家堡氤氲在淡淡的炊烟里。那棵被喻为“千年神柏”的老柏树伸展着它那盘曲的丫枝和枝头的簇叶,冷眼旁观着林家堡的一切。
林中秋站在那里很久了,他觉得他像做了一个长梦,他的心境竟然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记得那一天就是在这棵大树下,他把羊群收拢了在树荫下乘凉,老爷舒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抬头去望他,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听到舒畅说:“碎娃,这天太毒了,麦子都烤死了,我养不起人,也养不起羊,我要把羊杀了求雨,你自己到别处寻口饭吃吧。”那天,他就在这棵树下睡了一晚上,他对树说:“树神啊树神!你把我也变成羊,让舒畅杀了求雨吧……”
林中秋的眼睛湿润了。这么多年了,今天林家堡还是养不起人、养不起羊,佃户逃亡,土地荒芜,牲口也是杀的杀,卖的卖。他希望再有一场地震,让一切重新再来,哪怕让他再变成流浪儿,变成放羊娃!
“老兄弟,人不如树啊!”有人冲着林中秋喊,他回头去看,前面走来了舒达江。舒达江双鬓染了白霜,走起路来腿有点瘸,“千年神柏,阅尽人间沧桑,看透人间沉浮。舒达海硬要说这地儿是舒家的,问问这棵树吧,千年以来,有多少家族在这里上演人间的故事,你能说清这地是属于谁的呢?得得失失,失失得得,人人都想把明知道抓不住的现实世界拼命抓住。岂不知人间的福报是有穷尽的,每个人的荣光都是一下子,世间的福德再多,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空花就过去了……”
林中秋大为惭愧,说:“我不该有非份之心,夺人之爱,以致招来四面楚歌,杀身之祸!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舒达江摇摇头,叹息道:“也怪家父故弄玄虚,你猜舒达海他们那日在你家挖到了什么?”林中秋摇头不知。舒达江说,“想来难以置信,一个大缸,只装了一串镶嵌着珠子的‘钿子’和一方丝帕,我很奇怪,因为只有我知道清廷只有格格的头上才戴这东西,父亲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呢?作为步军统领的公子,父亲能珍藏一个皇室格格的东西,这里面肯定有一段故事,但作为晚辈,不好对他老人家猜测什么?且看作是个人收藏吧。”林中秋听罢感慨良多。
“我不是来给你说这些的,后日舒达海的唯一儿子狗娃赎身,要宴请众朋,我想请你去坐席,一来和舒达海和解,二来舒林两家又结了亲。不管你承认与否,舒家的三闺女总是你大鸣大放、明媒正娶的媳妇呀。”舒达江拉住了林中秋的手,言辞恳切。林中秋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近几日我要重修侧门和围墙,清洗石柱,还要请阴阳‘镇宅’,恐怕没有时间,如果脱不开身,我让连文和燕燕代表我前去如何?”舒达江只得点点头转身而去。
张先生的死让林家大院的晦气更为浓重。林中秋特意请了安口有名的姚阴阳堪界定位重修侧门,并留姚阴阳吃饭,向他详细讲了一夜连遭两次匪劫的事,姚阴阳说,“凡人居宅处不利,有耗财、伤亡,以石九十斤,镇鬼门上,方求吉利。”又闻张先生之死出自宅内,便要了笔墨,开出一药方,让林中秋三日内备齐,到时他自来“镇宅”。林中秋细看药方,皆是些石头粉末,计有:雄黄五两、朱砂五两,砷青五两,白石膏五两、紫石膏五两,共计五种。阴阳走后,林中秋便以重金、粮食甚至田地为赏征收这五样东西。林家院的上上下下四处搜罗,各处打问,一日内便有人送来了雄黄、朱砂、白石膏。第二日又有人送来了紫石膏,还差砷青一样,一直到第三日晚上,才有个蓬头垢面的汉子闯进来,一见林中秋就仆倒于地咽了气。扳开他的手,手心里攥着一把被称为“砷青”的东西。第四天一早,姚阴阳果然登门,仔细查看了这五样东西,连连称好,随即开出镇宅药方用法:“右件等物石函盛之,置中庭,以五色彩随埋之,彩三尺。”于是全家人便开始行动起来,在阴阳的统一指挥下照方子“服药”,阴阳端酒一盏,洒于中庭,咒曰:“时加正阳,镇宅天仓,五神和合,除阴祸殃,急急如律令。”又咒曰,“今镇之后,安吾心定,吾意金玉,煌煌财物,满房子孙,世世吉昌,急急如律令。”又上酒一盏,待“服药”全部结束,院中青砖原样铺好后,姚阴阳面向堂屋,又咒:“东西起云,五神攘之。南北起云,宅神避之,贼神迷之,发动五神诃之。伏龙起云,五神赛之。朱雀飞动,神安之。贵登三公,无有病攘。急急如律令。”再上酒一盏,至此,阴阳宣告镇宅结束。林中秋备一桌盛宴,款待了姚阴阳,又酬谢几个银元。姚阴阳剃着牙出门时又叮嘱道:“埋镇之后,百日内,不煞生,大不出恶语,慎之大吉。”林中秋一一遵命。
然而,“镇宅”并没有让林家真正安宁。第二天,甘甜甜突然提出要回娘家。林中秋知道这是她在给他寻病。因为花园里埋的一罐银子的事,林中秋黑了脸质问甘甜甜,说这些银子是他这么多年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她就这样拱手交给强盗。甘甜甜当下不对了,她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把头一甩,头发就散了,一弯腰,坐在了地上,大放悲声,她一边哭一边诉,耍开了泼。林中秋气得拂袖而去,这又过了这几天,甘甜甜谁也不理,独自一个人进进出出,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那天一大早,甘甜甜起得很早,亲自给全家人做了“窝窝饭”。所谓“窝窝饭”就是把和好的面切成小方块,在草帽边上搓成小虫状,和窝瓜块一起下到调好的羊肉、豆腐、粉条及佐料汤中即成。在吃“窝窝饭”的时候,甘甜甜绷着脸说:“我在林家十几年,生了一儿一女,如今林琬儿也已长大,连杰已会说话,拍拍自己的胸脯,也算对得起林家……明天我要回娘家去,带着连杰,住一段时间,啥时候这个家需要我了我就回来。”
“甜甜!两口子吵架不隔夜,你这是干什么呢?”任月霞放下碗,想说甘甜甜几句,却被林中秋打断了,“要走就走,没人留你。”任月霞急了,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林琬儿,林琬儿很聪明,马上说:“妈妈,你别走,我们都要你……”林连文和舒燕子都过来劝。甘甜甜却不管不顾收拾了东西,抱着连杰偏要出门。林琬儿去抢包袱,林中秋一下子将碗墩在了桌上,汤溅了一桌子,“让她滚!谁给她惯的病?”舒燕子忙取了抹布去擦顺桌沿流下来的汤。
甘甜甜甩起步子,头也不回地从大门外走出去。林中秋站起来,冲外面喊:“把儿子给我留下!”林琬儿喊着“妈妈”撵了出去,看着甘甜甜脚步匆匆地朝前走去,她头也不回,直到远远地成了一个黑点,林琬儿在连杰遥遥的哭泣声里抹起了眼泪。
林琬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那个土墙围子。走进院子,林琬儿看到屋檐下的滴水窝里留下了一些干硬的大便,黑乎乎地排了一行。林琬儿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瞅见了教室门上那把冷冰冰的铁锁子。林琬儿怔怔地瞅着那门,心中泛上一种悲哀。
不知什么时候,林琬儿变得不爱说话,在双庙初级学堂,人们总会看见她一个人来来去去,悄没声息的。她们六年级有个叫孔军的同学,字写得好,歌唱得好,大家都爱跟他在一块,因为他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写了一篇反对兵差苦役的作文,被梁校长发现后,要开除孔军。孔军在检讨大会上揭露梁校长在课堂上偷偷拧女生的屁股蛋儿,把女同学堵在他的办公室里脱衣服,还说梁校长鬼鬼祟祟地调查同学们看什么书,说什么话,还记录下来,诬蔑说谁全家都入了红党,谁是共匪嫌疑,要向县政府报告。梁校长没想到在孔军的煽动下,大家群情激昂,纷纷站起来揭露他的丑恶罪行。就是在大家的情绪熏染下,林琬儿也没有说什么,也许出于父亲的原因,也许是自己一直躲着包括梁校长在内的老师们,梁校长没有欺负过她。因为没有欺负过,她就不好说人家什么。当时面对同学们的揭露和批判,梁校长只是一遍遍取下眼镜擦着额头上的汗。同学们约定坐在学校大门前不去上课,直到梁校长解除对孔军的处分、并辞去校长为止。学生们的骚动惹来了附近的村民,乡公所还派人来探问。梁校长恐事态扩大,就申请调离了学校。同学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把孔军尊为他们的英雄。林琬儿也觉得孔军了不起,从心灵深处对孔军有了几分敬慕。每每在校园里碰上,林琬儿就莫名其妙地脸红。有一次,在操场上,孔军突然问她,“你为什么老不说话?按照你的家庭和地位,你不该是这个样子,你心里没什么事吧?需要我给你做什么吗?”林琬儿摇摇头,很快跑开了。然而没有多久,双庙国民小学就解散了,林琬儿回到了家,与同学们告别了,再也没有见到孔军。
如今站在冷清清的校园里,林琬儿仿佛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和同学们的喧哗声,放佛看到了孔军清亮的眼睛。她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天晚上她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在偷偷啜泣,她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把她搂在怀里,说:“女孩子,将来嫁人千万不要走了眼……”林琬儿想父亲偏向大妈,有意疏远母亲,母亲太苦,实在忍受不了了就离开了林家。
林连文和舒燕子代表林中秋参加完舒达海的儿子狗娃的赎身仪式,鞋上蒙着白布回来了。大家都很吃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林连文说赎身仪式上,舒达海、舒达江兄弟两人当着大伙的面吵了起来,舒达海还掀翻了桌子,把一盅酒泼在了舒达江的脸上,说这个家是他当的,有舒达江说的什么。大家都去拉,被舒达江制止了,他流着泪说,赫赫有名的舒畅真是亏了先人了。然后一口气竟没得上来,一头栽倒在了酒席宴上。
林中秋看着眼圈红肿的舒燕子,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他想起那日在五龙山大殿与双鬓斑白的舒达江秉烛夜话的情景。少年时在舒家一身儒雅的舒达江永远给他一种彬彬有礼的印象,虽然舒达江很少回家,但每次回来,只要与他们这些下人碰上,都会停下脚步和他们攀谈一会儿。在少年的碎娃心里,舒达江一直给他一种亲近感。他后来觉得,在许多方面来看,舒达江和书眉比较相近,他们秉承了舒畅身上那些优秀的品质。舒达江离任,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林连武做了手脚使舒达江丢弃了县长职务,在五龙山和舒达江的意外相逢,他才知道舒达江是不忍向百姓强征一万白元的“自卫特捐”而辞官回乡的,这让林中秋对他肃然起敬。
“想我戎马一生竟然害怕起了打仗。”舒达江曾经这样感叹,“连武雄心勃勃,英气逼人,在这种时局下十分不利,你要多劝劝他……”林中秋十分感动,借着昏暗的烛光,他向舒达江述说了他和书眉的前前后后。最后他说:“碎娃当初年幼无知,害得令妹落到这步田地,每每想起,我的心口总是隐隐作痛……也许现在她正带着共党在我家中缴枪呢?我只所以逃离出来,是想让她在我不在的情况下很顺利地把那些枪带回去,我不愿意和她发生冲突!”林中秋记得当时舒达江说:“事过境迁,你还能记得她,很是难得,在此浊尘之中,‘情意’二字早已成了利益的代称,我在官场几年,感触尤为深切。不过也好,你虽未成为我的妹夫,却做了我侄女的老丈,无论你和我,还是书眉都是你的亲家了,这就叫歪打正着吧……”
舒达江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耳边,想不到今天他竟沉睡于九泉之下。林中秋不由心酸,他表情凝重,不停地对舒燕子说:“你大爸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哪……”林中秋看看林连文,突然觉得他欲言又止,分明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讲,这孩子,虽然自己对他是过于严厉了,但是这都娶媳妇了,早该是自立门户的人了,看见自己还是那么怯火,看来这么多年管得有些过于严了。
“连文,你是有啥话要说吧?”
“爹,燕燕她,她……”林连文话没说完,脸先红了,林中秋看看舒燕子,她也低着头,脸红扑扑地。
“呵,连文,燕燕是不是有娃了?”果然林中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林连文听了连连点头,舒燕子则扭头一溜烟跑了。
“你是鹁鸽我是崖,飞着起来旋着来,旋来旋去不见了,什么人把我的翅膀打断了……”
林中秋刚合上眼睛就听到了一个人的歌声。他抬头去望,又一次看到李福泰穿着一件烂衫子,在他的炕跟前乱扭。他手中的钵发出巨大的轰鸣。林中秋浑身湿漉漉地坐起来就再也没有合上眼。
任月霞在他的身旁,喉咙里发出重重的嘶啦声,她太累了。事实上,在孙拉处走后,她是林家院真正的管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她在忙,他们已经辞掉了不少佃户,变卖了一些土地,林家堡的内忧外患让他们像得了一场大病,他们不得不开始节俭,开始谋划,开始量入为出得过日子。林中秋感到屋子变得很空旷,任月霞奇异的呼噜在提醒他,他们都已经老了,心如死水,激情丧失。所谓的夫妻生活无非就是这样一个睡在一个的身旁度过这么一个漫长的夜。
在任月霞永不疲倦的呼噜声里,林中秋渐渐地陷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他梦到了羊,梦到一个少年,甩着一根柳条跟在羊群后面。他裤子上掉下来的布丁,在风中扑闪扑闪地。他抡着柳条在唱:“半壁江山一生落寞,两鬓沧桑悲喜轻过三千弱水三生许诺,相约江湖,死生契阔浔阳远,荻花瑟,几度离索叹人世聚散,转瞬悲欢兴亡难却
黯然嗟叹,竟无语凝噎,山河破碎谁知我。……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少女,对他嫣然一笑,他和那个少女滚在了一处。羊在一旁咩咩地叫着。他感觉像被人用绳子绑了从井里往下放,一直放,一直没有尽头。那少女一收腹,他硬是被挂在了井壁上。他挣扎、呻吟,他想一头栽进井底。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神秘的地方啊!那少女咯咯地笑,白花花的屁股底下洇出红红的血,把草都染成了红色……羊仍在唤他,一声高,一声低,他去撵羊,回头时那少女不在了,地上的红血变成了一条红丝带。他提了那红丝带,满山遍野地去寻。忽地大地就塌了,尘土飞扬,什么都在动,只有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站出了胡须,站出了皱纹……他看到远远的山峁上走来一个人,一直在走,就是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看见是一个女人,一条腿一跛一跛地……“书眉!”林中秋睁开眼睛,窗外漆黑一团,耳边仍然是任月霞有节奏的呼噜。他开始回味这梦,恍然他就看见了月光下的五龙山……他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感到自己完全升上了天空,和整个夜融为一体。他的眼睛噙着泪,恍恍惚惚地看到月亮像一个捻线锤,忽而高了,忽而低了,绿色的树也在动,有几颗星星像要飘下来,撒在他们的身上,把他们变成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书眉尖叫了一声说啊呀天塌下来了!他肆无忌惮地喊“天塌下来好!……天呀!我也塌下来了!……”林中秋突然感到一股灼热的液体遽然排出他的体外,一种酣畅淋漓的舒泰感传遍他的全身。他觉得浑身瘫软,柔弱无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睡在原地,他要在离开床之前让那些东西被他灼热的身体烘干。
天明林中秋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一个大箱子里翻出一个枣木匣子,打开来,一条红红的丝带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经年久月,这丝带竟然还是那么鲜艳……“咋办呀!你说咋办呀!……”那时候他们紧紧的搂抱在一起,他们都有一种在这一瞬间把彼此都装进对方身体中去的努力。突然书眉一把推开碎娃,解下了她腰间的红丝绦,说你从这崖上攀着树下去吧。我爹他不会把我怎样的。他就被书眉推到了崖边。他说“只要有羊在,鞭子总会响。你等着我,我会回来找你的。”就将红丝绦挂在脖子上,含泪摸了一下书眉的脸蛋。林中秋九死一生,却再也没有与她相聚。这红丝绦就这么保存了多少年,每当看到它,那一幕就不由自主涌现眼前。
林中秋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就将红丝绦收起来放好,面容憔悴地来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然阳光洒地,一只老母鸡领着鸡们在草丛中觅食。林中秋想起姚阴阳“镇宅”之后说的一句话,“镇宅后百日内不煞生,大不出恶语,慎之大吉。”他开始反躬自省,这些天他是否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越来越感到心中虚弱,身无所依。他甚至后悔没有给姚阴阳多付几个银子。
这年冬天,一桩大喜事随着细碎的雪花翩翩降临林家,舒燕子给林家奉献了一对龙凤胎,这让林中秋感到集聚在林家上空的晦气消散了不少。因为两个孩子是在有雪的冬天生下的,因此,林中秋给儿子取名林冬子,给女儿取名林雪妮。“满月”的时候,林中秋在全双庙进行了声势浩大的赈济活动,一连蒸了八十笼花卷馍,熬了六大锅小米粥,凡是来贺喜的每人两个花卷馍,一碗小米粥。有钱的人家还送上了“满月礼”,有手镯、项圈、银牌、花布什么的。尤其是舒达海夫妇也来了,无论怎么不情愿,林家堡和程家湾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一对亲家了。他们老两口给舒燕子和两个月亮娃做了最新的衣服,给月亮娃做了绸缎的斗篷、棉被,尤其是还给任月霞做了一双新鞋。
看来高兴的不仅仅是做了爷爷的林中秋,林家上下甚至全双庙,都充满了欢乐的笑声。不管时局如何动荡,不管他面临怎么样的四面楚歌,林家后继有人,这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是林氏家族可喜可贺的大事,有人就有一切,有人就有希望。林中秋脸上的笑纹因此绽放了好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