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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有一百零八种宅斗技巧,奈何与对手没有见面过招的机会,徒呼奈何。她身边秦婆子派了小丫头四下打听,连回春堂的地址都问清楚了,才来向她汇报劳动成果:“……那姓叶的丫头每日都去医馆坐诊,来往病人不少,生意倒好似不错。听就诊的妇人说,那医馆里除了一个护
卫,还有她收的两名弟子,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还未成亲,也住在叶府。”
周夫人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鸿儿瞧中了她什么,连未婚小伙子都收拾回家,竟然也能迷的他五迷三道,真是个傻子!”
她最引以为傲的长子竟然栽在个野丫头手里,将她多年欲与高门联姻的想法打的粉碎,每每想起便令人心痛。秦婆子度其心意,更是着意埋汰叶芷青:“那姓叶的丫头在市井间抛头露面,又带着男弟子,谁知道做什么勾当,大少爷竟然也相信她那样女子的清白。也是大少爷以前在军营里太久,根本不知道年轻小丫
头们的野心与手腕。若是多见识些,大约也不会被骗了。”
当妈的总是习惯性护短,周夫人嘴上对周鸿多番埋怨,皆因心里不痛快,但秦婆子应和几声,其先还能不当一回事,多听几句心里就开始烦起来:“你既说的痛快,不知道可有法子?”
秦婆子来之前就想一妙计,此刻正好献上:“夫人您想,那丫头是开医馆为生的,不如咱们找人坏了她的生意。”
周夫人摇头:“这主意不好。她本来自己还能赚得一点钱,至多鸿儿接济她一点。若是咱们断了她财路,她那一家子连徒弟带丫环岂不都要鸿儿来养着,到时候可真是粘上手就甩脱不掉了。”“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是老奴想错了。”秦婆子忙阿谀奉承,将周夫人的苦心赞了又赞,直哄的她面色转霁,才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可不是打老鼠伤着了玉瓶儿,既想收拾那野丫头,又怕带累的大少爷
不高兴,哪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与其如此,还不如悄悄派人将那丫头一家子都远远的弄走,岂不省事。但周家虽掌军,却是世代守护边境的,于百姓间极注重名声,绝不会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更不会对普通百姓使用强权。相反,周震还极为悯下,不但对部下爱护有加,对治下百姓也极好。周夫人深知夫
君心性,使点女人间的小手段将姓叶的丫头逼真没关系,但是真若是动用强权,被周震与周鸿父子知道,恐怕会伤了夫妻母子感情,因此秦婆子这一招不予采纳。
她在房内走动几步,忽停了下来,下定决心道:“既然她不肯来见我,不如我去见她,亲自问到她面上去,看看她怎生回答!”
叶芷青上次离开周府之时,可谓铿锵之极,没想到转个弯就跑到扬州来缠着周鸿,可不是自打嘴巴?
周夫人带着兴师问罪之意,坐着小轿前往回春堂见叶芷青。
叶芷青根本不知道周夫人亲来扬州,周鸿也未曾传信给她,让她早做准备。
他心想只要拦着不让周夫人见叶芷青,所有事体他来应对就好,直等到周夫人同意娶叶芷青为妻,到时候婆媳之间也不必结下芥蒂,皆大欢喜。
哪知道周夫人不按牌理出牌,明明跟守门的说是要去寺中上香,半道上却改道回春堂,就连跟着周夫人的护卫都傻眼了。
其中一人小声向带队的汪宏扬请示:“汪哥,这可怎么办?夫人这是要去回春堂找叶姑娘的晦气吗?”
周鸿身边跟着的都是他多年心腹,周夫人亲临扬州,他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了,一再向手下人叮嘱,务必要盯紧了周夫人,万不能让她去见叶芷青。
他还稍稍示弱于手下:“……我娘不太喜欢叶子,嫌她家世不够好。”不同于周夫人家世门第的观念,跟着周鸿的人亲眼见过叶芷青救治同袍兄弟废寝忘食的模样,甚至他身边的护卫里就有被叶芷青救治过的,对她好感十足,巴不得她能长久的与周鸿在一处,大家往后才能
毫无后顾之忧的上战场。
“……家世好的也没叶姑娘医术好啊。”高门千金哪个不是娇滴滴的,能看得起他们这帮兵,并且尽心竭力救治的又有几个?
周鸿夸这护卫会说话:“总得我娘也明白这个道理才好。她心里窝着火,就怕亲自跑去找叶子麻烦,你们跟着她,一行护卫之责,二要跟紧了她,千万不能让她跑去回春堂找叶子的麻烦!”
汪宏扬拿马鞭指了个护卫:“快去告诉大人,夫人执意要去回春堂,说是身子不舒服,得找个大夫瞧瞧。”等那护卫拨转马头跑了,他才在马上叹息:“夫人这不是让咱们为难嘛。”周夫人儿子的意见都可以不听,更何况是他身边的护卫,就算是汪宏扬好言好语劝着,但她身边的秦婆子早派人打听好了前往回春堂的路线,劝急了周夫人便冷声道:“你们大人派你们是来监视我的还是来
保护我的?难道我连看个大夫都不成吗?若是使唤不动车夫,不如我亲自来驾车,你们意下如何?”
汪宏扬嘴里发苦,只能护着周夫人到了回春堂。
今日回春堂病人不多,才送走了一对母女,便有一驾马车停在了门口,虎妞见到随行的是汪宏扬,还当周琪过来了,便笑嘻嘻前去迎接:“周小姐,我家姑娘在里面呢,正好今儿人不多。”
秦婆子掀起车帘,虎妞猛然瞧见一张端庄冷漠的中年妇女的脸,顿时傻眼了,忙扭头用眼神去向汪宏扬求证:……汪哥,这不会是周大人的亲娘吧?
汪宏扬苦着脸轻轻点头,向她使眼色:还不快进去向你家姑娘报信?周夫人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丫头风风火火冲进了回春堂,想象着叶芷青惊慌失措的起身来迎她,嘴边泛起了一抹冷笑,肚里已经攒了一堆冷嘲热讽的话。等那姓叶的丫头来服软求她的时候,好一股脑儿全
砸给她。
哪知道马车帘子撩起来好半天,回春堂里除了出入的病患,根本不见叶芷青的影子。
周夫人疑惑:难道这丫头今日不在?
她催促秦婆子:“派个人进去瞧瞧,看看她在不在?”
回春堂内,虎妞就差跪在叶芷青面前声泪俱下的求她了:“姑娘,周夫人就在门口的马车上,她一定是等着你去请她进来呢。姑娘你快出门迎迎她吧?”
自家姑娘跟周大人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那周夫人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婆婆,这时候得罪婆婆,将来可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虎妞为叶芷青着想,也觉得她现在巴结周夫人,说不定还来得及。可叶芷青坐在那里,就跟被钉在了凳子上一般纹丝儿不动,不慌不忙的给病人看诊开方子,还不厌其烦的叮嘱女病患:“你这腹痛的毛病是寒气入体,往后一定要注意入口的东西不能是生冷之物,天气寒冷
的时候也不能在凉水里泡。”那妇人家中贫穷,常年以周围邻居浆洗衣物为生,十指关节肿胀变形,面容憔悴,最要命的是每个月那几天腹痛如绞,几乎疼的起不了身。
妇人无措:“可……除了浆洗衣服,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营生。”
叶芷青同情的看着她,也深知民生之艰,以她的家境,恐怕冬日里买柴烧水的钱都要计算,哪里能烧热水浆洗衣物。
“要不你再想想,我回头也帮你留意,如果有合适的营生就告诉你。不如你把地址留下,有消息我派人去通知你。”
那妇人千恩万谢的抓了药出来,在回春堂门口看到停着的一驾马车,旁边还站着好几名挎刀护卫,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官家夫人,出行才有这般阵仗。
秦婆子遣了个小丫环下车去瞧,那小丫环腿脚利落,跳下马车探头往回春堂里瞧了一眼。这小丫头当初在回春堂就见过叶芷青,因此一眼就瞧见了稳坐不动的她。但见回春堂里秩序井然,方才出来迎人的丫环正拉着叶芷青半边胳膊求告,她不为所动,翻着医书去写脉案,患者都已经走光了,
在厅堂里忙碌的大约都是回春堂的人,两名少年在柜台后面整理药柜,还偷偷去瞧姓叶的脸色。
小丫头悄悄退了出来,站在马车边十分踌躇,还是秦婆子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姓叶的没在?”
“……也不是,她在里面呢。”一句话才落,便瞧见周夫人神色剧变,似乎怒气盛极,小丫头往后缩了缩,才小声道:“她……她在写字。”
周夫人冷哼一声:“既然她不肯出来迎我,那我进去便是了。”她率先下车,吓的秦婆子瞪了那小丫头一眼,小丫头忙来搀周夫人。周夫人握住了她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便摔开她,大步往回春堂里走了进去。秦婆子在后面撵了上去,汪宏扬暗暗犯愁,只盼着送信的小子能跑快点,尽快将周鸿请过来护驾,不然今日说不得叶子在
吃大亏了。无论是秦婆子还是汪宏扬,都笃定今日叶芷青要在周夫人手里吃大亏,就连周夫人本人在踏进回春堂的前一刻,还深信不疑的觉得,叶芷青一定会痛哭流涕的向她忏悔求告,不敢出来只是因为她胆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