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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往日里最端庄不过的两位夫人,现在和那些乡野村妇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个衣衫凌乱, 发钗东倒西歪, 脸上还有指甲划过的抓痕, 即便下人上去把两人给拉开, 可是许云秋和卢淑兰依旧挥舞着手冲上去,继续扭打。
她们心里都觉得是对方下的毒计, 恨对方恨的要死,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恨不得给对方来几下, 那些下人估计着两人的身份,也不敢真用力拦, 万一被贵人记恨了, 下场可就惨了。
要不是江老夫人气急, 砸了一个茶盏, 两人估计还扭打在一块呢。
“够了, 你们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
江老夫人捂着胸口,眉头紧皱,边上的丫鬟赶紧上前帮老夫人顺气, 更有机灵点的,偷偷跑出去叫大夫去了, 随时备着, 用不着更好, 要是老夫人真的被两位夫人气晕了, 也能早点救治。
“奶奶,您顺顺气,要是您倒下了,这江家怎么办啊。”
江白禾苍白着脸,克服对这一地血浆的恐惧,上前安慰江老夫人,眼底透着紧张和担忧。
江老夫人看着如此关心自己的孙女,心底一阵妥帖,虽说这事江白禾也掺和进去了,可是碍于她以往的表现,江老夫人一点都没有怀疑她,认定这是大房媳妇和二房媳妇的争斗,她的孙女,只是那个可怜的,被利用的牺牲品。
她拍了拍孙女的手背,在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两个媳妇时,就没有那么慈祥了。
孙女是亲的,媳妇可不是,她看着底下的两个媳妇,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昨晚祖宗托梦,说想念江家子孙,让我派人去祖祠念经祈福,我看老二媳妇就不错,今天你就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去江家祖祠,三个月后再回来。”江老夫人言辞冷漠,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寻常的决定。
要知道,这江家的祖祠在闫青山上,初春时节,这山上还冻人的很,按规矩,却只能穿一件素色的单衣,而且凡是进入祖祠的家眷,禁食荤腥,餐餐都是清水加馒头,往日都是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送去败火,多则半个月,少则三天,从来就没有三个月这么长过。
许云秋觉得这惩罚太轻了,卢淑兰觉得自己冤枉,两人都不服气,可是江老夫人却没有理睬两人。
“老大媳妇最近思绪过多,该好好修养些时日,这库房钥匙和家印,今个就送去我屋里,这家,你就暂时不用管了。”
这下好了,卢淑兰开心了,许云秋却是万分不满。
“娘,我——”许云秋不服,想要辩驳。
“够了——”
江老夫人略显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盯着许云秋,吓得她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老夫人,在红翡珠子里填充火毒蜂的蜂皇蜜,试图伤害大小姐的黄姨娘已经伏诛,她对下毒一事供认不讳,经老太太的吩咐,被奴才们乱棍打死,这是她画押的认罪书。”
前院的护卫首领走了进来,对着江老夫人禀报道,将手上的认罪书交由一旁的丫鬟递上。
江老夫人点点头,似乎丝毫不为对方的话而奇怪。
这下毒的不是二夫人吗,这物证也找到了,这证人临死前也指认了,怎么忽然间就变成黄姨娘了呢。
说起黄姨娘,那是江家大老爷江修成早些年最宠爱的一个姬妾,她是一个秀才的女儿,因为才情样貌极佳,被江修成看重,纳进了房,文人墨客最爱红袖添香,江修成也不例外,很是宠这个妾室,黄姨娘也运气好,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十月分娩,生了个女儿,虽说是女儿,可江家这一代女儿少,养的好也是个依靠,可惜,这个女儿在周岁的时候生了场痘,没熬过去,那时候,江白禾才八岁。
黄姨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从此缠绵病榻,江老爷一开始还会哄哄,后来就不耐烦了,随着一个个妾室纳进来,这黄姨娘的恩宠,也断的差不多了。
就这样一个被仍在后院的犄角旮旯里的失宠的女人,有那个本事买通工匠,并且将有问题的手串,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江家最得宠的大小姐的手上,骗鬼呢这是。
“很好。”江老夫人看着那张认罪书,满意地点了点头,“黄姨娘因为过度思念女儿魔怔了,将仇恨全都放在了大小姐身上,因此使下这个毒计,今有物证蜂皇蜜,又有工匠畏罪自杀前的指认,终于认罪伏诛,这些事,你们可别都记错了。”
江老夫人在屋内环视一圈,所有看到她的视线的丫鬟仆从都赶紧低下头,后背一阵冷汗。
卢淑兰听了老夫人的话,心头一喜,原来老太太一早就找好替罪羊了,这么一来,就没她的事了,三个月后,她照样还能回来当她的二夫人,反倒这许云秋更惨一些,管家权没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苦不苦,都是靠对比出来的,卢淑兰觉得对比许云秋受到的惩罚,她的已经轻许多了。
卢淑兰都想到的事,许云秋如何看不明白,她不懂,明明二房那女人做的这些腌渍事都是人证物证俱在的,老太太这心眼也太偏了吧,为了包庇那女人,还弄死了她后院里的一个姨娘,弄到最后,反倒是她这个主母没有看好,让一个小妾,在主子眼皮子底下作怪。
“我不服——”许云秋腾地站起身,她好歹也是许家嫡出的小姐,虽然现在许家当家人已经从她的爷爷,变成了她的大伯,她也从嫡支嫡出,变成了旁支嫡出,可是做一个继室,她这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加上这些年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这心思,就越发古怪了,今天被老太太这么一决断,许云秋积压在心底的那些不满,就全都如井喷般爆炸开来。
“你不服什么,你是想将这件事昭告天下,知道我们江家大房和二房反目成仇,知道这江家二夫人,因为和大夫人不对付,使下毒计对付隔房的侄女,让我们江家,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吗?”
“娘,我没——”卢淑兰想辩解。
“你给我闭嘴。”江老夫人怒吼一声。
好了,这下子卢淑兰又吓成鹌鹑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月琴嫁来江家也有些有些年了,她是长孙宗媳,这个家,早晚要交到他们的手上的,禾儿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这管家的事宜,也要学起来了,你这些日子,就放下手头的事,专心教导两个孩子,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江老夫人放缓了语气,把利弊都讲了,让她好生琢磨:“你要是不耐烦教她们,就由我这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来教,由你自己决定。”
给个巴掌再赏颗枣,这手段江老夫人用的炉火纯青,从一开始直接剥夺管家权,到现在虽然没了管家权,却多了一个监管的任务,而且另一半掌权的人,是自己一手调教长大的庶女,让许云秋多少好受了些。
“都听娘的吩咐。”再闹下去,也没有好处,许云秋也只能认下这苦果,但心里却把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卢淑兰恨上了。
卢淑兰何尝又不是呢,在她看来,这一切,可都是大房的阴谋。
“嗯——”许云秋的服软让江老夫人很满意,这是对她权威最大的认可。
“这几个人,割了舌头打断手脚,扔到庄子里去,记得找大夫,别让人死了,我年纪大了,见不得杀生。”江老夫人指着那个老工匠的妻女,这话一出,那几个人就差跪地求饶了,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吵。”老夫人揉着额头。
说了一个字,那些个识眼色的,赶紧把人拖下去,拖得远远的,别行刑的时候,叫声太凄厉,污了贵人的耳朵。
“行了,主谋黄姨娘已经认罪了,赶紧派人去顾府报个信,要是之后让我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声,这前车之鉴,可就在外头摆着呢。”
看着石柱旁的血迹混杂着的脑浆,和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声,在场的下人心头一苦,暗悔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倒霉,卖身到了江家,可也只能认命,决定将今天这事,埋到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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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推出来一个姨娘,就想让我相信,这江家是看不起咱们顾家啊。”
卫琼英手上被火毒蜂蛰咬的伤口,已经结成了一大块可怖的,类似烧伤的痂,鲜红的一块,在手臂上尤为刺眼,幸好有衣服挡着,在外头是不妨碍的,顾如意就不行了,最近都不愿意出门,屋里的铜镜,碗盏,摆设,损坏量简直就是往日的十倍有余。
“你还想怎么样,真想让人家把大夫人二夫人这样的人物推出来。”
箫见素淡定的喝着茶,若是以往,看在同是顾家的份上,她或许还会愿意帮她施压,现在么,她不在上头踩一脚就是仁慈了,还想她用萧家的势,用顾家的势帮她压人。
痴人说梦!
箫见素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现在老爷子还在,态度又那么明显,谁会把将来迟早成为旁支的二房放在眼中,江家老夫人敢这么做,还不是想要借机试一试这顾家两房的态度,大房不计较,江家就当这事过去一半了,顾家大房要是帮着二房撑腰,到时候,自然会给顾家一个满意的说法。
谁都不是傻子,卫琼英显然也看出来了,心里又羞又气,却也只能腆着脸来找这个往日最看不上的大嫂。
“彻底与江家撕破脸,对顾家来说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借此机会,让江家欠顾家一个人情,你心里不满,等到时候江家找不到毒火草再说吧。”
箫见素抿了口茶,说出来的话,让卫琼英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娘——”顾如是从花园摘了束开的正盛的桃花,进屋时,看到坐在屋里的二婶,心中有数,左右是为了江家的事来的。
“二婶。”她淡淡的称呼了一声,不失礼,也亲热不到哪里去。
“大丫头还有心思摘花,可怜我那二姑娘,毁了脸,连房门都不乐意出了。”卫琼英看着顾如是手上的桃花,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泪,开始卖起惨来。
“二婶这话好奇怪,我是丫头,二妹妹是姑娘,我怎么不知道,我在顾家的地位,还低二妹妹一头了。”
顾如是笑着看着一旁的二婶,眼底却有些凉飕飕的。
二房那一系对大房的态度,从称呼上就看得出来,叫她永远都是大丫头大丫头的叫,这放在那些和睦的家庭,也不奇怪,可是这最大的喊大丫头,到了行二的顾如意身上,称呼又换成了二姑娘,这不是贬低一个,抬着一个吗。
“是二婶口误了,大姑娘,你看你妹妹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你作为姐妹,也不说去看看她。”卫琼英暗恨这牙尖嘴利的丫头,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急忙转移话题。
现在还有求于大房,不好扯破脸,虽说这两房之间,也只差层遮羞布了。
“我可不乐意过去,二妹妹最近使劲儿在屋里砸东西,要是我去了,拿我出气,把东西砸我脸上了,二婶能赔我一张脸吗?”顾如是任性地说到。
“这孩子被我和她爹宠坏了,弟妹可别介意。”箫见素对女儿有些出格的行为,一点都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也不是我这个当大伯母的多嘴,如意这脾气一天两天的,什么时候有个尾啊,这账房的人可是说了,照她那个砸法,库房里的摆设都不够她败的。”
箫见素似笑非笑,看的卫琼英心底一阵羞愤:“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缺那点东西不成,大嫂要是不乐意,就从我的嫁妆里出,这总不会让人说嘴了吧。”
卫琼英也知道这女儿最近一段日子,的确有些过火,不过横竖砸的是中公的东西,她也不心疼。
这话一出口卫琼英就后悔了,可是箫见素也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啊。
“既然弟妹这么说了,等会我就吩咐下去,以后二姑娘房里的东西,就从你那儿出了,不过你放心,这每月二丫头该有的份例,我都会给的,至于多的吗......”箫见素深深看了卫琼英一眼,瞟到她掐紧的手指,脸上带过一抹笑意。
“这二姑娘每天待在屋里生闷气也不是个事儿,正好我在那南边的庄子的下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几筐樱桃和荔枝,不如改日赏花吃果,正好我那几个侄儿也在府上,一家人一块聚聚,没准也能让如意的心情好一些。”
卫琼英一副慈母心肠,恳切地看着箫见素和一旁的顾如是,仿佛生怕被拒绝。
“好啊,人多热闹,干脆把南王爷也请上。”箫见素微笑着,不仅答应了,还又加了一位宾客。
卫琼英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正打算再磨呢,箫见素就这么容易答应了,让她当场愣住,良久才回过神来。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即便做好了万全的谋划,看着笑容如出一辙的箫见素母女,卫琼英总觉得这心头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