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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阁是西京城的名楼,坐落在渭水河畔,自从孟魔头带先皇到访后就成了华阳帝国的名楼,据说先皇还带走了当年的花魁娘子苏小婉。苏小婉琴棋书画四绝,加上宛若天仙,先皇美其名红袖添香,生生让皇后娘娘吃了半辈子的醋。
几十年来,倚红阁也有高低起伏,十年前就被妙香楼取代,让出了西京城第一花楼的宝座,六年前来了个林月薇,在世子殿下的吹捧下成了西京城的第一花魁娘子,又把倚红阁拉上了第一花楼的宝座。妙香楼暗暗怀恨却不敢表露,世子出行游历时,也仅仅是欢歌了一个通霄,酒香飘满了整条渭水河。
今日世子殿下要来,倚红楼这座流金淌银的温柔乡早已做好了准备,日暮未至,那鲜艳无比多姿多彩的灯笼就全都亮了起来,璀璨灯火照得渭水河都多了几分华彩,羡煞了整个西京城的风流墨客、名流清伶、纨绔膏粱及普罗大众。
世子殿下等人刚翻身落马,刻意盛装打扮的梅姨就笑迎了上来,仿佛还带有昔日花魁的几分风采。不惜跌价去越蛆代庖的龟公梅姨的老姘头早已接过缰绳把马牵向马圈,饲以上好的饲料好生照看去了。
一身娘们气的李勇从怀里掏出一千银票,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往梅姨的怀里塞,还故意碰了碰梅姨那依旧坚挺的小圆球,梅姨笑呵呵的道了一声“死相”,声音婉转犹如十八青葱,惹得娘兮兮的李勇都有了雄起的冲动。
李勇笑着道:“梅姨,你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我兴致都被你勾了起来,要不今天破个例,让本公子尝尝你的滋味?瞧你究竟有没有让我掏万两银票的床上功夫?据说你是吹拉弹唱无一不精,那玉人吹箫更是一绝呢,如何?”
盛装打扮的梅姨伸出依然如玉的小手,一根手指柔柔戳了一下一脸邪气的李勇,娇媚笑道:“呦,看来李公子是真雄起了,你想牛犊耕老田呐,若不嫌梅姨人老珠黄,怨我只老牛吃嫩草,梅姨就依了你,必使出十八般武艺让你爽个够。莫说什么玉人吹箫了,就是观音倒坐莲、玉门朝天啸、柔舌卷银枪、万佛朝宗宝和后庭绽狂花都给你送上。”
杜月林哈哈大笑,道:“梅姨,你就别逗他了,他就娘们一个,除了泉水叮咚啥都不敢,惧内都扬名到都城了,我看你还是找我好了,我倒也想尝尝半老徐娘的味道,让我当当老汉推推车也不错。”
本来还雄赳赳的李勇闻到杜月林的话,那雄起之火瞬间就被泉水叮咚淹灭了,心里甚至感到了丝丝惊恐,无奈的瞟了世子殿下一眼,孟昊天笑嘻嘻的,就当啥都没瞧见。
梅姨识趣的轻轻扭了一下水蛇腰,道:“杜公子你少来,就爱拿梅姨开死玩笑。梅姨知道你要来,早就给你准备好各种风味佳肴了,无论是脆皮鸭、啤酒鸭、盐水鸭、桂花鸭、回春鸭,甚至于童子鸭都应有尽有,包你满意尽兴。”
杜月林狂笑着,感慨道:“还是梅姨懂我呀,就不知你为世子殿下准备了什么好菜?”
梅姨依然保持着迷人的笑容,扭头瞧着孟昊天,眼神滴溜溜打转了好几回,遂道:“世子殿下自有世子殿下的菜,梅姨可不敢为殿下作主,倚红楼的菜都是殿下的,殿下爱吃哪款都行。至于李公子的菜就稍为特别,梅姨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姑娘们,这泉水叮咚怕是要变成小河淌水流满渭水河了。”
梅姨的话惹得孟昊天都哈哈大笑起来,遂伸手搂着梅姨的细腰走进了倚红阁。
倚红阁门前的欢乐笑声,几乎整个倚红阁的姑娘都能听见,虽说倚红阁各雅院房间的隔音都很好,但不包括窗户大开想探知来客的俏娘们。倚红阁的设计是非常奇妙高超的,无论哪个院子哪个房间,只要没有陪客的姑娘都可撑开窗户聆听,辨别门前来人是否为自己的熟客,好做足迎客的准备,但闭上窗户后,却不会有半占声音传进或传出。
被点名服务李大公子的,早就提前喝足了淡盐水,这泉水叮咚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要叮咚得美妙还要看底下的器具呢,光是铜盆就太普通了,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赏银,姑娘们私下不知试了多少种不同的叮咚器具,总要挑到自己满意的才好,若自己都觉得叮咚之声不悦耳,岂敢在李大公子面前裂溪流水呢?
至于各种青葱鸭子,心里多少还是惶恐的,就怕杜公子枪头太粗无法成事讨不到赏银,因而世上能找到的最香最刺激的神油都备了好几种,做好了哪怕后门裂开也要畅快吟叫的心理准备,毕竟这活不好接,很可能做一回得吃半年也不可知,这年代,喜好龙阳的还是少数。
世子殿下一行刚到林花魁就知道了,瞧其神色却是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看来是胸有成足或已置之度外了。做为西京城第一花魁,林月薇自然能享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平时的享用不说,光其居住的院子就要羡煞无数人。
独门独院的花魁楼由前廊、庭院、前厅和寝室组成,庭院宽阔,宛若皇宫中的小花园般,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一棵参天梧桐拔地而起,枝繁叶茂,预示着凰栖梧桐尊贵无匹。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分碎影,好梦昼初长。”宝玉之诗,倒也契合如此美景。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虽是深冬季节,此诗倒也应景,前厅中央的紫檀几上正温着酒,酒香淡淡,闻之有醉人醉心之感,当是天下极少见的荆楚鬼酒“思万年”。残阳如血,柔柔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金菊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里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香闺。
特意装扮的林花魁,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林花魁抬头凝眸,悠悠的顾盼着前廊,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世子殿下进入倚红阁后,根本就不管不问梅姨如何安排,径直就来到了花魁楼,至于李勇和杜月林,他相信他们的祸害能力,身为纨绔核心成员,自会找乐子的。
“你来了?坐吧。”林花魁瞧见世子殿下进入前院,轻启朱唇问候,随之满上一杯酒端与孟昊天,道:“先喝杯酒暧暧身子,奴家为你弹奏助兴。”
银龙盛美酒,酒自然无毒,孟昊天接过酒,凝望了林花魁俄尔才道出一声“好”。
林花魁俯身坐在古琴旁,微微欠身,芳容泛着红晕,纤指轻扬,姿态迷人,指尖流出悠扬缥缈的琴声,淡雅清幽意境优美,掺合着暮光回荡在寂静的庭院里,似风似雨似花似幻似雾似虹似霓又似梦。曲调婉转流畅,仿佛瀑布间的高山流水,大漠上落雁平沙,又如盎然一新的阳春白雪,苦寒幽香的梅花三弄,沁人心脾,百感横生。
竟然是楚风曲调,慢慢品着酒的孟昊天轻阖双目,静静听着,似怕打碎了这梦境般的琴声所塑造出来的宁静。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林花魁果真不凡,孟昊天都不由得暗暗感叹,未曾想她突然开腔,若娇莺初啭,清脆婉转的歌声里竟然有淡淡的离愁。
从不开腔的林花魁唱的是楚歌,声音穿透寰宇,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她的歌声,孟昊天惊奇的睁开眸子,细细的瞧着一边抚琴一边轻唱的林花魁。
楚歌遍地响!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曲终,林花魁轻移莲步到孟昊天的身边,端上一杯酒,道:“还下棋吗?”
孟昊天淡淡的笑了笑,道:“不了,就想好好多瞧你几眼,在你身边静静的呆着会让我觉得特别安宁,今天若下棋,我还是会输得一塌糊涂,我可不想再输了。”
孟昊天的话,勾起了林花魁的一丝记忆。世子殿下的琴棋书画是她见过最好的,更是一个附庸风雅精通风月之人,虽然赏银也厚,但各楼子花魁争相想与其畅游风月,更多的还是因为世子殿下的才情,眼高过天的花魁娘子想要银两易过借火,可想觅得知音却难上加难。
十三岁那年,林花魁已出落得袅娜娉婷,艳羡群芳,与世子殿下对弈时轻展千娇百媚之态道了一句:“殿下可想着要奴家的身子?奴家只要殿下给个侍妾名分即可。”也不知为何,世子殿下竟然昏招迭出,硬送了大好棋局,这可是世子殿下第一次输棋呢。
输了棋的世子殿下虽然笑哈哈的离开了花魁楼,但眸子里的那份犹豫与挣扎还是没能逃过林花魁的眼睛。
世子殿下出行游历前,借着酒意,林花魁舞剑助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幺蛾子,世子殿下竟然跑了,随之就是整整四年的分别,说不惦念是假的,就算惦念着要杀他也是惦念呀。
林花魁想到这,道:“奴家也知道上次对弈殿下是故意让的,不就是想殿下给个侍妾名分吗,至于就心慌意乱的?奴家福薄,自知配不起娇贵的世子殿下,只要殿下给个话,奴家便会断了这份念想,从此青灯伴佛也罢。”
孟昊天哈哈大笑,道:“小薇如此可爱,我见犹怜,岂能有青灯伴佛之心?不就一个侍妾名分嘛,只要你点头,我马上派人八抬大轿接进王府。”
林花魁闻到世子之言,猛然喝下手中的酒,俄尔便腮晕潮红,羞娥凝绿,眸子里多了一层水气,多情善感秋波荡漾楚楚可怜,淡淡道:“晚了,这一切都晚了,明日奴家便回荆州去,从此就不回来了。”
孟昊天感到意外,他瞧着林花魁,久久没有作声。
林花魁轻轻一叹,道:“这都是命,殿下要怨就怨老天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吧。”
有须,孟昊天遂道:“再为我弹唱一曲吧。”楚歌便再次响彻大地,似有道不完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