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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要如何?可会借此机会攀诬乱党?皇帝一直在寻找阿申的错处,好将之除而后快,那么现在,自己会不会成为这个借口?
女子缓缓握起拳头,不自觉的去摸索大腿处匕首。
深十桑转过头来,面色怪异,眼神炯炯的看着月柔婷,可是突然间,他的嘴角缓缓咧开,然后…..
“哈哈哈哈!”
巨大的笑声登时响起,副将等几个骁骑营的将领突然走了进来,一个个捶胸顿足的轰然大笑,深十桑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竖着拇指叹道:“好样的!干得好!”
这,是什么状况?
月柔婷霎时间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睛。
“林初訚这个小子,早就该修理了。”
“什么亭国太子,整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看着我老李都恶心。”
“毛病那么多,就该有人杀杀他的锐气。”
“月丫头,你干得好,谁敢对付你,咱们第一个不同意!”
月柔婷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轻咳一声:“将军,这件事,似乎不能这样草率。虽然不知者不罪,但是我毕竟打了亭国的太子,何况人家还是来给大皇贺生辰的,就算再不济,也得诚心诚意的去道个歉吧?”
“你打他了?”深十桑眉梢一扬,转过头去对着一众大汉:“谁看到了?你们看到了吗?”
众人众口一词:“属下没看着。”
某人登时懵了,不明所以的向深十桑看去。
深十桑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过说起来你也真是蠢,你要揍他也该找个没人的机会下手啊。”
“是啊!”李大胡子的上前说道:“将军都跟我们商量好了,等这家伙上路,就找个没人的机会套上麻袋揍他出气,非让他鼻青脸肿的去大齐京城不可,没想到你下手比我们还快。我们其实早就到了,隔得大老远看你揍他,就是没露面。”
月柔婷看着一屋子眼睛冒光的男人,一时间真是欲哭无泪。
“放心吧,”深十桑很仗义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过去虽然怀疑你来路不明,但是现在你怎么也是我的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一天,冰湖解冻,冬雪已晴,大齐皇朝的春天,终于在夏初的尾巴上悄悄来临了。
夜晚降临,大营里一片安静,只有东边一角,有隐隐的丝竹声缓缓传来,和这夜幕下的军营显得极为不搭调。记得深十桑的副将说这是亭国太子的习惯,睡觉的时候没有曲子就难以入眠,如今他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这曲子就演奏的越发哀怨了,活像深宫女子的思春之曲,
月柔婷坐在雪丘上,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茫茫雪原之下,无数的灯火闪烁,冷月如霜,月光倾泻,大营里一片安静,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走过,但因这里不是战场,难免松懈许多,少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多了继续苍凉的痕迹,月柔婷轻叹一声:“所谓的千帐灯,也不过如此吧。”
“筝”的一声脆响,突然传来,月柔婷低下头去,只见却是那把尚未出鞘的宝剑,发出铮然的声响。她的眉头轻轻一皱,唰的一声,就将宝剑拔出剑鞘来。
此剑锻造独特,足足有四尺长,剑身青白,上面隐隐有暗红色的点,乍一看,还以为是未干的血滴。
“好剑!”
赞叹声顿时从身后传出,月柔婷回过头去,只见却是深十桑,一身黑色锦袍,一步一步的走上雪坡,径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说道:“叫什么名字?”
月柔婷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你自己的剑你会不知道?”
女子摇了摇头:“这剑不是我的。”
深十桑点了点头,也没再问,右手提着一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随手递给月柔婷,挑衅的扬了扬下巴。
女子摇头一笑,说道:“你不用激我,我从不喝酒,喝酒只会误事,或者愁上加愁。”
深十桑闻言却是一愣,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以前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但是后来却渐渐不这么想了。”
“深十桑,你今天这件事,做的有些糊涂。”
“是吗?”深十桑轻轻一笑,仰头喝酒,并不回话。
月柔婷继续说道:“你公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欺辱亭太子,见我打他而不露面,事后却拼命护短,搞得众人皆知,可知一旦泄露出去是何后果?你就真的那么相信你的那些部署吗?”
深十桑懒散一笑:“那我该怎么办?将你交出去送到七王爷?我自己本就想干的事情,别人为我干了,我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你不该是这样的。”女子缓缓摇了摇头:“深十桑,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那我该是什么样?如皇宫里那些人一样?整日尔虞我诈你争我夺?”
“住嘴!”女子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深十桑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他目光悠远的望向远方,语气阴沉的说道:“有些时候,我真想将这一切一把火烧了。”
男人低下头来,缓缓说道:“我跟别人勾心斗角十多年,从我被封将后就一直在为利益谋算,直到被发配边境戍边,才算真正的闲散了下来。有时候,我觉得跟这些寒族子弟在一起,远远比皇宫议政殿里要舒服。那里面有我的兄弟姐妹,可是他们对我来说,却比洪水野兽还要凶狠。”
“月柔婷,我今晚来只想问你一问,你来骁骑营,到底是为华冀申他日筹备后路的,还是真心想要效忠于我。”
月柔婷面色平静,她看着男人的眼睛,终于坚定的说道:“我只是想活着,一直以来,只是这样。”
深十桑眼中顿时精芒一闪即逝,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从今往后,你就要一心一意的跟随我,无人可以再伤害你。”
女子铿锵跪在雪地上:“多谢将军!”
灯火寥落,星子寂灭,回到营帐的时候,月柔婷浑身上下的衣衫几乎都已经湿透。泡在热气腾腾的澡盆里,所有的思绪顿时间翻腾了起来。
京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演戏的高手,同样的,她也是。
齐皇诛杀叶氏满门,深十桑却突受圣恩,深十桑本就是出身普通人家,上了战场差点捡不回一条命,他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一个英明的皇帝,能够容的下不开心耍小脾气的儿子,却容不下一个将所有的苦果都压在心底心机深沉伺机报复的逆臣。
一个谋图皇位的侯王,能容的下一个将愤怒表现在表面上的无能兄弟,却容不下一个装腔作势忍辱求存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的竞争者。
没有人会真的认为一个小小的箭术教头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去殴打邻国太子,背后的主使者是何人,几乎一目了然。
她今晚留在那里,就是为了等他。她不相信深十桑没有派人调查过她,只要有心,对于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奴隶,他不会一无所获。所以,她拿着齐亦琛的长剑静静的等待时机,残月剑,是剑中极品,由铸剑十大大师所铸,他深十桑又怎会不识?
只要他知道自己和齐亦琛家的那些纠葛,就会认定当初自己跟着华冀申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自己的父亲仵太尉被杀,他的政权也就交给了齐亦琛,无处可去不得不依附那个落魄的冀北王。
只要他知道这些,就会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和阿申之间的主仆关系只是利益驱使。也只有他抱着这样的念头,才有可能试图收买自己为他所用。
尔虞我诈,欺上瞒下,你暗自窃喜的蒙骗于我之时,焉知我不是顺水推舟的敷衍与你,鹿死谁手,我们还要慢慢的看。
“人心?”面色冷冽的女子低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靠在浴桶的边缘:“不过草芥而已。”
长鹰扑朔,雄踞于禁宫宫门,华冀申展开书信:抚亭国之龙子,大局安稳,唯防齐氏一脉。
宫灯闪烁,火舌吞没,看着信纸被烧毁,齐皇的新婿,冀北的王下达了一条命令:三日之内,但凡从齐亦琛送进宫里的奏折,一律截下。
阿丹闻言一惊,此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将几年布置下的势力全数葬送,不由得质疑道:“王爷,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失去柔婷,代价更大。”
“王爷?”
“阿丹,”男子轻袍缓带,面容如玉,微微扬眉:“你只要记住,柔婷的生死比任何事都重要,就可以了。”
阿丹声音上扬:“比冀北还重?”
华冀申淡淡一笑:“她若不在,我要冀北何用?”
阿丹大惊失色,铿锵跪在地上,沉声说道:“王爷是冀北的王,是北方的主人,是苍生的希望,怎可因私废公?怎可儿女情长?”
华冀申冷冷一笑:“我被打入天牢的时候,冀北在哪里?北方在哪里?苍生又有何人对我施与援手?我多年艰辛,忍辱求存,一为报仇,二为保护珍视之人,天下苍生于我而言,不过粪土尘埃。”
阿丹紧皱双眉,赌气的说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要让她落入别人之手,为何不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年轻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说道:“因为,我相信她。”
我相信她是百折不弯的刀锋,相信她是唯一能够懂我的人,必可与我站在一处,并肩风雨,共同战斗。
“阿丹,我希望你们北方行会,能够像效忠我一样的效忠她,能够像保护我一样的保护她。因为有她在,我就是你们北方行会的领导者,是天下庶民苍生的希望和福祉。她若不在,我必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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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丹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华冀申,看向这个行会多年来悉心效忠的男人。他们以为他必定会如冀北郡王一般,爱民如子,崇尚北方,可是今日,在这间灯火闪烁的书房里,他突然意识到以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那般的错误。
他们在做一场豪赌,赌注滔天,却顷刻就有可能颠覆!
“不必惊慌,”华冀申淡淡一笑:“我敢告诉你,就从未怕过冀北会倒戈。华冀申不是华成世,他不做棋子,不做傀儡,只为自己的心而战。”
阿丹低下头去,语气已显淡漠冷酷:“王爷如此,令属于下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