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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见倾心,什么天长地久,都是假的!原来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把她当作一件工具,而那些山盟海誓的话语,则是将她死死缚在他身边的锁链。
枉她,还动了真心,即便日后与慕容家断绝关系,她亦是还存着一丝心软,只盼望她的夫君对慕容家谋害圣上不成,转嫁祸顾家之事并不知情。可没想到,原来她的夫君大人,才是祸害顾家的元凶。
不,不,还有顾妙龄,还有萱姨娘,还有……
顾妙龄呵呵冷笑,正对上顾雨龄那双难以置信的眸:“如今笑到最后的人是我,好姐姐,安心上路吧,妹妹叫你黄泉路上必不孤单。”
顾雨龄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大变,悲声叫道:“妙龄,姐姐求你,顾家已然落败至此,你,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顾妙龄掸去喜袍上莫须有的尘土,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左右使个眼色,两名粗使婆子便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恶狠狠地攥着顾雨龄的秀发只往水里按。
咕噜噜。
冷水灌入口鼻,那水中的女子瞪大双眼,心中泣血。
凡是识得她的,无一不说她娴淑德,待人宽厚,可,这些美德,原来竟是害得顾家覆灭的根源么?
若有来世!绝不再重蹈覆辙!
若有来世!她发誓就算身入幽冥鬼界,化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她也要改变这一切,要让所有无辜的亲人好好的活下去,而所有害过她的人,都一一得到惩罚!
顾妙龄,萱姨娘,老太太,顾惜之……无数张面孔在眼前闪现,倨傲的,伪善的,严肃的,如一柄柄尖利的小刀,搅得顾雨龄头痛欲裂。
忽地,宛如即将溺死之人呼吸到了新鲜空气。顾妙龄紧咬着的牙关松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浑身上下汗出如浆,几乎把一身衣裳都浸得湿透。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
身边响起一声极欣喜的,尚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声。顾妙龄悠悠醒转,凉风拂来,便忍不住打了个颤,那女声连忙拔高了几分:“迎夏,快合了窗子,莫让小姐受了凉。”
迎夏?
更远些的地方响起极欢悦的女声,同样是稍带些许稚气,却更温婉些,声音也更小些。不多时,只是窗子合上的轻响,那阵极不舒服的凉意也就随之消散了。
虽说如此,可衣服仍是湿湿的黏在身上,极不好受。顾雨龄勉强支起身子,映入眼帘的一张秀气的小脸,正是她先前的几名贴身婢子之一,迎春。
迎春手里还捧着一碗乌沉沉的汤药:“小姐,萱姨娘吩咐了,待小姐醒来须及时用了药,身子才好得快些。”
只是,迎春的面容,怎的反倒是越长越小了?不对,迎春不是早在七年前便被顾妙龄发配出府了么,怎么会……
顾雨龄忽地吓了一跳,唬得迎春也吃了一惊,手中药碗一个不稳便落在地上,摔成八瓣。迎春顾不得满手的汤汁,一张小脸紧张至极:“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大不了这碗从奴婢月例里扣便是了,可千万别惊着小姐。”
“取镜子来。”
顾雨龄伸出一只手,却见迎春还愣愣的缓不过神来。顾雨龄嫌她手慢,只着了一双罗袜便翻身下床取了镜子,对着镜子左右一看。
不会错,不会错,镜中的自己仍是一团孩气,不过豆蔻年华,方才一开口,声音亦是带着几分稚气。难不成,真是天可怜见,教她重生一世?
顾雨龄情难自禁,手登时一松,一只好好的镜子便又落到地上,直惹得迎春一阵心疼,一张小脸苦了又苦,却又不敢抱怨出声。
定一定神,顾雨龄稍缓过劲儿又回了榻边坐下。此时正是盛夏,榻上却备了两条被子,顾雨龄细一思索,低声问道:“可是,前些日子我受了风寒,萱姨娘吩咐下来,叫我备下的这两条被子?”
迎夏走了过来,细声细气地多了句嘴:“大小姐,也就前天的事儿。”
记忆中,这次风寒她足足养了近一年才恢复过来,而且,自这场大病之后,她的身子也愈发的娇弱。而正是这一年,她遇见慕容宣,倾心慕容宣,甚至以拒绝服药为条件要胁父亲,要求父亲向慕容府上提亲的那一年。
怔怔地,顾雨龄流下两行清泪。
老天终究没有负她。
迎春迎夏瞧出些许异样来,正欲开口劝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声:“萱姨娘来探视大小姐了。”
顾雨龄下意识地朝门外望去,只见萱姨娘梳着双环髻,身着翠绿色连衣裙,头戴银钗,头顶斜插着一支镶宝双层花蝶鎏金银簪,手拿一柄六菱纱扇,身着一袭妃色的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脚上穿一双乳烟缎攒珠绣鞋,缓步走了过来。
天气正热,虽是不住扇着扇子,萱姨娘额角仍是微微见汗。一进屋瞧见地上碎瓷药汤,脸色登时一沉:“怎么连个药碗也端不好?大小姐要留你何用?”
迎春迎夏立在一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们本是芙蕖院的婢子,说什么也不该受萱姨娘管束。只是大小姐素来性子软弱,萱姨娘又是大小姐的半个长辈,初时偶有逾越之举,小姐也并未多说什么,可萱姨娘竟是愈发的肆意妄为,如今手直接伸进芙蕖院来,这分明就是掐准了小姐温和的性子,全然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迎春性子直爽,心里藏不住话:“萱姨娘,奴婢是芙蕖院的婢子,只须大小姐一声令下,休说是责罚,便是逐出院子,奴婢也心甘情愿的领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暗讽萱姨娘逾越了规矩。萱姨娘掌着中馈,平里府里上下,外院庄子,哪处不是她打点的?迎春的弦外之音自然逃不过她的耳去,一张白生生的面皮登时气得紫涨,顺手从桌上拿起茶盅往地上一掼。
迎春不及避让,茶水溅了一身,正暗自侥幸茶水已凉,没烫着皮肉。却听得萱姨娘尖声叫道:“大胆贱婢,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