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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转身问小萱:“我之前吃的那味方子你可还记得?若是记得,就说给如意姑娘听听,看看那药方是否对症。”
云曦说完,又对刑如意解释道:“那方子虽是开给我的,但其中的药材,煎药的流程,以及服药的注意事项都是小萱帮我记着的。姑娘别看小萱只是个丫鬟,却也是识文断字的,且记性比我的还要好些。这府中的零碎事情,谁都没有她记得清楚。”
小萱脸儿微微一红,说了句:“夫人可别在人家姑娘面前夸小萱了。”
“夫人身旁有小萱这么个伶俐的丫鬟,也是夫人您的福气。小萱能遇见夫人这么好的主子,也是小萱的福分。如意倒是难得见到如此亲密的主仆两个,心中也甚是为你们高兴。”刑如意说着,将纸笔推到小萱跟前:“那么,就麻烦小萱姑娘了。”
“姑娘客气了。”小萱忙回着,握住了笔,飞快的将那药方给写了下来。
“泽兰14克、香附14克、续断14克、红花2克、当归12克、柏子仁12克、赤芍12克、牛膝6克、延胡索8克。”刑如意一一念着那方子中的成分,越念越觉得熟悉。目光重回第一味药时,她摇了摇头,看着云曦的眼睛道:“夫人这方子并非是治疗宫寒之症的,而是主治气滞血瘀、活血调经的泽兰汤。”
“泽兰汤?”云曦看向小萱,小萱则同样疑惑的点了点头。
“冒昧的问一句,小萱姑娘这方子可有记错?”
“若姑娘问的是别的,小萱或许还能记错,但治疗宫寒之症的药方我家夫人只吃过这一味,且还吃了大半年。小萱纵然再糊涂,也不至于将这个给记错了。”
“既不是小萱姑娘记错了,那就说明,给夫人开这药方之人是个庸医。他明知道夫人患的是宫寒之症,却开了这么个治疗气滞血瘀、活血调经的方子,难怪夫人吃了大半年都没有什么效用。”
“庸医?不至于啊!这大夫虽然比不得那些名医,但在云寨也是数一数二的,且与咱们家老爷夫人也是相识的。若是他治不得夫人的宫寒之症,按照以往的交情,也会明说,不至于随随便便的开个药方来糊弄咱们家夫人。
老夫人心心念念就想着咱们夫人能尽快给罗家添个一男半女的,这若是知道了是那大夫从中捣鬼,还指不定怎么恨他呢。”
当听见小萱提及老夫人时,云曦的脸色就跟着变了,因为她想到了之前在月牙门前听到的那两个丫鬟的对话。其中一人曾提及,说婆婆压根儿就不愿意她为罗家生下孩子。思及此处,云曦那种自后背发凉的感觉便又来了,她禁不住环紧了双臂,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桌面。
“那开出药方的大夫究竟是如何想的,咱们无法揣测。也许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大夫,但对于治疗女性宫寒之症却不擅长,但为人医者的骄傲又在,所以便按照自己认为的方式进行治疗。只可惜,这药方虽好,却并不对症,这大夫也算是白忙活了一场。也许他知道夫人患的是宫寒之症,却误以为这宫寒是由于夫人经血不调所造成的,所以顺理成章的开了这么个药方出来,这也能够理解。这最后一个也许,是刑如意最不愿意做的假设,那就是这药方是大夫故意开错的。”
“故意开错的!这大夫莫非想要咱们罗家去砸了他的招牌?身为大夫,就算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少也应当尽心尽力。况且,他与咱们家老爷、老夫人还有些旧日的交情,如此坑害夫人,小萱倒是想替我家夫人去好好的问一问他,这按的究竟是什么居心。”
这小萱看起来也是个急脾气,还没说几句话,就将袖子给撸了起来,大有想去找那大夫狠揍一场的架势。刑如意瞧着小萱的模样,不禁想着自己在狐狸面前骄纵、使脾气的样子,是不是也如小萱这般可爱动人。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的样子,刑如意对小萱就多了几分好感,安抚着她说:“刚刚这些都只是如意的猜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小萱姑娘就算打上了门去,旁人也是不会承认的。”
“如意姑娘说的是,若是旁人有心害我,又怎会留下把柄让我们去查。”云曦的脸色越发的白了。
为自己诊病的那位大夫,她确实不如小萱熟悉,但治病的那些日子里,也没少听夫君说起他。这大夫说起来倒是与自己一个姓氏,都是姓云。早些年在外游历,拜访了不少当世名医,其医术虽不敢说过人,但也绝非属于庸医之流。
再者,外间虽传言,这大夫之所以能够成为罗家的私聘大夫,是因为他与自己的公公,也就是罗老爷是旧日相交的好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位云大夫之所以与罗家亲近,不是因为公公,而是因为婆婆。
据说,云大夫年轻的时候,曾十分的喜欢婆婆,婆婆对他也有几分好感。可年少时的云大夫,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四处学医上面。他曾许诺过婆婆,等他日入选了宫中御医,便用八抬大轿将婆婆迎娶进门。可这宫中的御医哪是那么好当的,除了要医术过人之外,还要参加朝廷统一的选拔,背后若是没有得力的靠山,很难走到凭本事入选的那一道关卡。云大夫出身一般,又不擅长为自己谋划,更不会巴结讨好那些朝中的权贵,落选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待他心灰意冷返回时,婆婆她已经嫁给了公公,且身怀六甲,已在分娩之时。
兴许是因为婆婆见了云大夫心情太过激动,还未足月便已经有了生产的迹象。婆婆是难产,也就是民间常说的立生,也就是胎位不正,既脚先出来,跟着是臀部、肩膀最后才是头。
婆婆在房中哀嚎了一天一夜,只见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但孩子始终只肯将一双小脚露在外头。若是再耽搁下去,婆婆与腹中的孩子便都有生命危险。紧急之时,还是公公有了决断,也顾不得什么合适不合适,应该不应该的,便将云大夫进了产室,又过了两个时辰,那个难产的孩子,也就是自个儿的夫君才被生了下来。
听婆婆身旁的嬷嬷说,夫君他刚生下来时,小脸乌紫乌紫的,小脑袋更是软趴趴的耷拉着,也是云大夫使尽全力才将夫君他给救了回来。
因夫君出生时尚未足月,身子也比一般的孩子娇弱,七岁之前,差不过都是用药养着的。婆婆呢,经此一事,气血大亏,也是云大夫悉心照料,才慢慢的康复,最终得以顺利的生下小姑罗敷。
虽说云大夫与婆婆有些往日的情思,但在罗府的那些年,云大夫却是恪守男女之防,无论看诊、用药还是调理均会事前告诉公公,尤其在看诊时,一定要公公在旁。除了与病情有关的事情之外,其余的话,一句也不多说。在公公眼中,这样的云大夫自然是个君子,对于他跟婆婆的那些过往,也就释然了。
待小姑罗敷出生后,公公与婆婆也曾做媒为云大夫寻了一门亲事。姑娘是婆婆的远亲,无论相貌还是性情都与婆婆有几分相似。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云大夫当真已经无意于男女情爱,竟一口回绝了。待到夫君七岁之后,云大夫便从云家搬了出去,从此过着半是归隐的生活。
云曦私下里也曾与夫君讨论过婆婆与云大夫之间的事情,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云大夫心中始终未曾放下婆婆。他之所以留在云家那么些年,完全是为了照顾婆婆;之所以恪守规矩,不敢逾越一步,甚至比君子还要君子,是唯恐自己言语间的失态会让公公迁怒了婆婆;之所以不愿意娶妻,是因为在云大夫的心中,婆婆是无人可以替代的。这些讨论,虽是私下闲说的,但云曦心里也清楚,若是婆婆当真不想让自己生下孩子,云大夫决计是会听婆婆的安排,在自己的汤药上动手脚的。
思及此处,云曦不禁心慌起来,她突然伸出手握住刑如意的,急切的问着:“那药,我吃了大半年,可会给我的身体带来些什么影响?若是现在调理的话,我是否还有做娘亲的机会?”
“夫人不必心慌。从这副药上来看,那位云大夫倒是并未存什么想要害夫人的心思,只是药不对症,对夫人的病情没有益助罢了。”刑如意说着,将纸笔拿了过来:“如意再为夫人写一副新的方子,夫人先服用一段时间,调理下看看效果。”
“若是对症的话,云曦何时才能……”
云曦吞咽了两口唾液,将余下的那几个字压在了舌头下。
“罗敷推荐夫人到我这如意胭脂铺来,一方面是信得过如意的医术,知道如意能够帮助夫人。这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知道,我这如意胭脂铺既不同于一般的胭脂铺子,也不同于一般的药铺。只要此方对症,且夫人心情愉悦,最多一个月,便会有好消息。”
“姑娘所说,可是真的?”
云曦一激动,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右手手腕撞到桌边儿,跟着发出一声闷响。刑如意忙的起身查看,目光却落到了云曦手上戴着的那串珠子。
“这是……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