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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兄弟自忠信伯府回去之后,已经是半下午了,正好曹宗渭也在家中,他们俩便同曹宗渭说了贺云昭说过的话。
曹宗渭仔细想了想,眉毛是不太好画,学什么张敞画眉,还是老老实实涂口脂吧!
于是曹宗渭又找丫鬟要了口脂给给俩儿子抹上,这回果真简单多了,涂了两回,他看着儿子们的红唇,满意道:“还不错,行了,不耽误你们温书练武了,回去吧!”
兄弟二人总算安然度过了这一劫,但愿亲爹可再别整什么幺蛾子了!
画眉这事,在曹宗渭心里也算揭过了。
忠信伯府里,贺云昭料想曹宗渭还有拿俩小子作乐,想着他们的红唇就觉着好笑,正自顾地偷着乐,丫鬟道程怀仁来了。
原是为着汪举人的礼单来的,贺云昭过目一遍,见着上边全是笔墨纸砚一类物品,又做主添了些茶叶和一封红包,便让管事把东西都准备起来。
下午的时候,汪举人就来拜别了贺云昭,接到那些礼物的时候眉开眼笑,尤其是看到好茶叶的时候更是欢喜,道了谢,还夸了程怀仁几句,说他大有前途。
这些客套话,贺云昭也没往心里去,程怀仁几斤几两她心里清楚,单论读书他是没什么天赋的,仗着家里的荫庇,谋个官职,会讨好人,气运再好些,也就前程似锦了。
送走了汪举人,贺云昭便让程怀仁也退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过的特别快,贺云昭忙碌又充实,腊月十九这天,终于到来了。
自腊月十八起,就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贺云昭带他们见过谢氏之后,便将客人好生安顿了下来。十九日这天,程家从谢氏这一辈算起,大房的人大老爷和他的两个儿子儿媳妇,加三个孙子孙女都来了,二房的二老爷带着妻子和三个儿子儿媳,两个孙子一个尚未出阁的孙女,以及小重孙,也到了忠信
伯府里。
就这些人加起来就已经有二十个人,以往有些冷清的忠信伯府,登时住下了大半个府的人,过年的气氛便浓烈了起来。
谢氏心情渐好,连着出了两天的屋子,与她二嫂在园子里赏雪谈天。
大大小小的客人住满了伯府,贺云昭也没闲着,四处安排人手,还要警醒下人,忙的厉害的时候,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汪举人走后,程怀仁也没闲着,花了三四天的功夫带着外院管事去铺子里收账结账,还有庄头上送来的东西也要一一清点核对。腊月十八的时候,他只匆匆拜见过大房长辈一面,便又赶着出去了。腊月十
九才抽出一天的功夫来,在伯府里待客。
十九的下午,贺云昭安顿好二房来的人后,便被谢氏叫去了寿宁院。
因在腊月,谢氏为着好意头,便换上了绛红色的八幅马面裙,头戴瑞鹊衔花的苏绣黑绸抹额,圆髻上一根檀木簪子斜插,红光满面,看着很是精神。
贺云昭也穿着银红中袄,袖口一圈都是狐狸毛,化着淡妆,长眉丹凤眼,脂鼻朱唇,如花好颜色,看着就喜人。
拿着一对兔子毛做的昭君套,贺云昭递给谢氏道:“近日您出门时候多,戴这个比抹额舒服,也省得犯头疼的毛病。”
谢氏笑着接了,道:“难为你这时候了还有心替我做这个。”
“总还要住一段时间的,总不能不讨好讨好您。”
谢氏失笑道:“巴结都被你说的这般直白!侯爷那边有信儿没?”
贺云昭收了笑道:“尚未听到音信,估摸着也快来了。”
谢氏颔首道:“名帖我都写好了,等人一来,明儿事定了便吩咐下人把帖子赶早送出去!”
嫡出哥儿回府这样的大事,在族人面前说清楚还不够的,得办一场盛大的堂会,叫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忠信伯府嫡出的哥儿回来了!
由于接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忙,谢氏能提前几天就提前几天送出去,那些人便是再忙,也总会抽着空来走一趟,毕竟这帖子是谢氏的名帖。要是帖子从贺云昭的手上送出去,别人未必买忠信伯府的账,但谢氏的名帖可比现在的忠信伯府的名号还管用。年轻人未必知道,老一辈的却很清楚,当年燕王谋反,已经带兵到了江西,消息尚未传到京
都之时,老伯爷离城去求援,吉安可是由谢氏守了整整三天,才给了老伯爷反败为胜的机会。
谢氏的面子,世家大族老一辈还在的人,绝对会买。
贺云昭对程家族人不熟悉,便问谢氏还有多少人没有到。谢氏道:“还有一个远亲,是老伯爷的堂兄,但是他们家在金陵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伯府二房的人来往的多,今年应当也会来。再就是四房已经嫁出去的小姑子,最迟明天会到,其余的人便不用等了。
”
这厢刚提起四房的人,他们便已经来了,程怀仁正在外院接待,先安顿了男客,又让得脸的管事妈妈把女客们在内院里安置了下来。修齐院的丫鬟也已经赶往寿宁院来禀报贺云昭。
贺云昭才得了消息,又赶来个丫鬟,说武定侯府来人了!
谢氏大喜,当即吩咐道:“云昭,我去看看客人,你就在这里等侯府的人。”
谢氏出门后,贺云昭便在寿宁院里等武定侯府的人。
曹宗渭派了小昌过来报的信,他告诉贺云昭道:“禀夫人,侯爷说一切顺利,人已经入京了,到时候先领回侯府安歇一夜,收拾收拾。待您府上这边要开始了,便把人送过来。”
贺云昭笑道:“知道了,你去回侯爷,说日期还未定下来,不定是明儿还是后天,等晚上看客人来不来的了,若是来的成,不管多晚,我都会派人传个信儿给他。”
小昌弯腰应道:“小的明白,夫人要没别的吩咐,小的先去了。”
这几日要打赏的地方实在多,贺云昭随身都带着荷包,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玩意,她知道小昌是曹宗渭面前得脸的人,便赏了四枚吉祥如意的金裸子。
小昌回去回了信之后,曹宗渭把程怀信乔装打扮之后安排住了长松院的厢房里,便只身去了贺家。
贺家今日也忙,娶了新妇,有了亲家,须得来往的人情便多了起来。
好在有裴禾这个助力,甄玉梅倒是不像贺云昭这样忙得脚不沾地,曹宗渭来的时候,她正好得空见了他。
曹宗渭同甄玉梅笑道:“快过年了,我这是来给夫人送个义女来的。”
甄玉梅一愣,道:“谁家的姑娘?”
曹宗渭只道:“过两日夫人就知道了,这个姑娘我要娶回家去,想籍贺家的名头给她抬抬身价。”
贺镇东从前院忙完赶了过来,听说了这事便认认真真地问道:“侯爷是认真的?”
曹宗渭肃了神色,抱拳道:“这事请二位帮个忙,就算是我武定侯府欠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贺镇东抬手道:“侯爷客气了,贺家托您照拂才平安顺遂,我也是得您赏识提拔才一路高升,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曹宗渭微微点头道:“我说的认做义女,可是要写上族谱的,以后她也算作贺家人,贺家便是她的娘家。”
这等于武定侯府和贺家有了亲戚关系,贺镇东和甄玉梅当然不介意,当即应了下来。
甄玉梅倒是很觉着奇怪,武定侯是什么人?自打他先夫人去世后,据说连妾侍都不曾亲近过。以前可不是没有胆子大的姑娘与他示过好,都没听见下文,这一眨眼就走到嫁娶这一步了,实在惊奇。
试探着问了两句,甄玉梅想知道是哪家姑娘这般好福气。
曹宗渭想起贺云昭就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道:“过两日你们便知道了——其实是你们都认识的人。”
甄玉梅有个大胆的猜测,登时瞪大了眼,惊得头皮发麻,难道是……
到底是没敢问出口,甄玉梅等着曹宗渭走了才问自家丈夫,会不会是忠信伯夫人啊!
贺镇东拧眉道:“侯爷……应当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儿吧?”
甄玉梅自我安慰道:“不可能是忠信伯夫人,伯爷那般样子,又不能休妻或是和离。而且我了解侯爷,抢别人妻子,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贺镇东表示认同,道:“侯爷向来有分寸,容易落人口实的事儿,他不会做。”
丈夫这么一说,甄玉梅就更加有底气了,抿着唇重重地点头道:“色令智昏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侯爷身上,估计是看上哪家四品小官家的庶出姑娘吧。”
要上族谱的义女,这是件大事,贺镇东夫妇便去告诉了儿子和儿媳。
裴禾觉着这是桩美事,笑道:“曹家的两个公子以后便有了人悉心照顾,是件好事。”
贺云京却纳闷道:“我们都认识的人,是谁啊?”
平白多个姐妹出来,贺云京非常好奇,甚至隐约有点期待。
贺家的人带着好奇心,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而曹宗渭从贺家走后,便直接去了忠信伯府。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曹宗渭去了寿宁院,顺便在那里用了晚饭。
贺云昭正在四姑奶奶的院里作陪,招待四姑奶奶和其他女眷。文兰得了信,便进了屋里小声告诉贺云昭,武定侯已经来了,她便赶紧借口有事脱了身,到寿宁院去。
寿宁院内,曹宗渭正大口地吃饭,贺云昭同谢氏行了礼,便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等他吃罢了饭,再说正事。
曹宗渭吃饭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吃饱,搁下碗筷漱口擦嘴,方对谢氏道:“信哥儿已经接回来了,现在就住在我的院子里,不知道老夫人这边什么时候能把族人都聚在一处?”
“程家族人都已经到齐了,明儿就可以了。”
“今夜老夫人要不要先见见信哥儿?”
谢氏擦了擦抑制不住的眼泪,道:“不用了,明早你趁着天黑就把送到我的寿宁院来,我还嘱咐他几句话,等程家人都起来了,我便把人叫到前院大厅去说话。这事,明日就要了结了!”
明天,贺云昭便能彻底脱离忠信伯夫人这个身份了,从此以后,她便是自由的了。
谢氏对贺云昭道:“明早晚些把你父亲请来,程家家事不叫他知道,和离的事还是要告诉他一声。也算是程家和何家当面说清楚了。”
贺云昭也是这个意思。
曹宗渭又问道:“老夫人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去的?明早那会子与他说话的功夫,够不够?”
谢氏眼里闪出一抹厉色,道:“够的!信哥儿只要回来就行了,其余的事有我!”
说罢这事,谢氏便起身道:“我得再去看看手里的东西,侯爷自便吧,明早天不亮我就在屋里等你!”
谢氏走后,曹宗渭对着贺云昭笑了笑,道:“夫人,贺家那边我也说妥当了。”
贺云昭欣喜道:“他们答应了?”
“答应了,你的名字要上贺家族谱的。”
贺云昭轻轻地吐了口气,这辈子她又是爹娘的女儿了,她又是贺家人了!
“谢谢。”贺云昭抬眸望着他,满眼笑意地道。
曹宗渭搭着她的肩,道:“夫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贺云昭垂首浅笑,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他是真的待她好呀。
曹宗渭拥她入怀,满怀着期待道:“夫人,明日你便可以自由了。”
贺云昭摸着他的腰,厚厚的袄子都挡不住那股子结实劲儿,她调侃道:“描眉还学不学了?”
曹宗渭揪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还想让我学?那我以后天天清早起来,就给你画眉,好不好?”
贺云昭立马讨饶道:“可别!侯爷替我涂一涂口脂便是一桩美谈了,用不着学人家张敞画眉的!”那画的什么鬼眉毛啊,她才不要那么丑!
曹宗渭亲了一下她的脸,道:“叫你伶牙俐齿,总有你怕的时候吧?”
贺云昭算是服了,大概这种糙性子的男人,有些事真是惹不得!
“夫人,待明日过后,你还想不想待在伯府?”
“正是腊月,我要是不在伯府,又不想回何家,便只能去贺家。可是贺家今年也忙的很,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贺云昭当然是很想和父母亲一起过年,但是新嫂子刚进门,她便是要认义父母,恐怕一时半刻也不好开祠堂上族谱,不明不白地住进去,会让人说闲话。她不想别人说贺家半点不好。
何家那边,虽然何伟业休了卢氏,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不知道,卢氏的两个孩子肯定恨死了她。住到何家不会有舒心日子,她不愿去找苦头吃。
曹宗渭也考量到了这些,便心疼道:“那你暂且住在伯府里,我让老夫人把下人管严些就是,不叫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往你面前凑,若叫我听见了哪一个嘴里吐不干净的话,我便割了他们的舌头!”
伯府夫人变成老夫人义女,嫡出的哥儿光明正大地回来,这事只要传开了,若说贺云昭没在其中周旋,外人岂会相信?
贺云昭安抚曹宗渭道:“我自有分寸,下人的话我从来不往耳朵里去。”
“还有太子府的人,你也小心。”
下人的嘴难管,太子府的人也不好应对。好好的准世子女婿,忽然冒出个嫡出的哥儿,就这么抢了他们女婿的位置。贺云昭的和离书又是在六月,还说要把程怀仁记在她名下。
程怀仁和太子府的人都不是傻子,贺云昭是得罪定他们了。
贺云昭蹭了蹭他的耳朵,道:“我自有分寸,不会叫他们伤着我。”
“这样吧,我拨两个人过来照顾你,这样我也放心。”贺云昭答应了,有信任的人在身边,办事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