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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比试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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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打瞌睡,月亮偷打盹,都荡个秋千,是不是又过了一天?

    才破晓时分,鬼影闪烁,打着哈欠。一个个呵呵哈哈,疲惫不堪,却一切都是值得。为了爱情呐!

    道场前风水宝地,向来兵家必争之地。彼此谈心,拉近距离,喝茶谈情,旅行小憩最佳去所。

    日光渐升,哈欠声变多,越来越多,眼睛红红,道行高些的双目优雅地闭上,鼻涕泡泡噗啦噗啦轻歌曼舞好生畅快!惹得一干年轻弟子大肆眼红,红出血来了啊简直!却只能眼巴巴看着,默默伤心流泪,学不来学不来的啊,会嘭地摔地上,脑门这里已经长出三个大包了呀,呐呐呐。

    呐你个魂!有鬼道。

    嘭嘭啪啪,赶集时节啥子纷纷,香炮,还是冰糖葫芦?也许屁屁也没准儿,这人山人海的,紫霞山诸峰弟子差不多到齐,屁海少说可以呛死百来个人的。

    呼咻呼咻,噌噌噌噌!那一道道亮晶晶的目光甩来甩去,当真是老天开眼,如沐春风啊!

    “顶好!”

    “太顶好!”

    “顶呱呱——”

    江仁明一行手捧礼物盒子,肩扛番芋袋子,眼放精光,四处穿梭,如鱼得水。

    “我有吗?”有弟子自告奋勇。

    “你一个男的要礼物寻死!”好伤人啊。那男子呜呜哭走。

    “师兄,你踩到我的脚了!”

    “师兄,你又踩到我的脚了!”

    “师兄啊!你还是踩在我脚上!”

    广场一角的朝字道场,真是密不透风,大伙儿图个热闹,人挤人的。

    “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真弟子,你也听说了?”

    “那是,我一大早就赶来了。”

    “好像,就我们几个爱热闹的糟老头子。”看这模样,不算老头子吧,虽然年纪呢,确实超过两百岁了。

    再细一看,果然都是些年轻弟子,辈分大一些的,都在山中修行,或者山下游历。

    却也不乏千里迢迢赶回来的,例如眼前这几位。

    “唉,就是改不了爱凑热闹的毛病。”他们也都年轻过,可这个年轻,现在成别人的了。

    “哈哈。”大笑着,“不来看看,心里憋得那叫个难受!”似乎不够,又皱着眉愤恨地加重程度说了句:“比吃了屎还难受!”

    “就是就是!”

    “一样。”

    “哈哈——”

    “师兄们,这是病!得治的。”大笑之语,又左看右看做贼模样,显得很照顾诸位兄长的英雄形象,而小心翼翼轻声地说:“言下之意,诸位师兄都吃过。”那个“屎”字尚未拉出来,已然“哗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被一帮“老头子”当众撂倒,太干净利落。

    但是又“哗啦”,小弟子球儿似地蹦起来,只两手叉腰喝道:“我不服!”

    “那再来?”五指咕噜噜动,挑衅且为老不尊。

    “好!”好一片斗志昂扬啊。

    虽然,虽然只是哗啦哗啦又哗啦!但越战越勇。

    “差不多就可以了。”老年人已经烦了,挥挥手示意可以结束掉这无趣的玩意儿,且食指顶着小少年的脑门呵斥道:“小屁孩就滚一边去吧!”

    “不——”小屁孩还是不服。

    “嗯?!”眼露凶光。仿佛可以杀死人,也许真可以杀一百个木头人呢!

    “最后!”小屁孩认真地准备说。但是太快,咕咙咚来得太快了,“一遍”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已然咕咙咚躺地上了。

    “一群老头子又合伙欺负我!呜呜——”哭着跑走。但身怀绝技:“我告冷师叔去!”

    “不要!”

    “不要啊——小龙!”

    “不要啊——”

    似乎很怕嘛。

    唧唧啾啾,青鸟儿飞去远方。

    紫霞山,落霞峰的一处,青枫树下哈欠声,一个弟子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忽然道:“都快开始了吧。”

    “那会儿,也是霞瞑广场,我是那个最贪玩的小师弟。”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风更大了,落起青枫叶子。他这一辈中有五个师兄弟,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唧唧啾啾,青鸟儿又飞了回来?

    “师兄,我看了下,都是我们这些个末代弟子。”偌大的霞瞑广场,水泄不通。

    “是呀。”被挤得快变形了,“各大山峰的年轻弟子,估计都来了。”

    “师兄,我们紫霞山六代弟子加起来,会有多少?”都被挤成这样了,还有闲情想这些无聊东西。

    “少说两万!”说话的不是师兄,而是一个突然挤过来的脑袋,也应该是师兄。

    “见过师兄!”已经没法作揖了。

    “客气客气!”满脸笑容。可很快,脸就被挤得变形,一会儿包子,一会儿吹肚鱼,一会儿馒头,一会儿又冬瓜南瓜北瓜,变幻而其乐无穷。

    紧接着厉害的来了,只咕哒一声,又叮当叮当两下,仿佛什么金器掉落。细一看,居然是两颗门牙。当时还在笑。事后忽然觉得嘴里面有什么东西咸咸的,只是随意地用舌头那么一舔,又一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为什么这么空旷,又为什么这么空空荡荡,总觉得,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屏障。对了,我的山门,我的山门何在啊——

    “救命啊——”

    “我的门牙!那谁谁别踩着我的门牙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可爱的门牙牙啊——”

    然后。

    “那是我的牙齿!你捡错了真是的!”

    “啊?”显得震惊,“是么?”又问。

    “真的。”刚准备伸手。

    “放屁!这是我的!”被另一个大汉怒地夺走。

    “你个头这么大,牙齿怎可能这么小!”据理力争!

    “那你看我的手!”咻地撑开两只手,哟哟,好小好小。

    “哈哈——”笑得乐成傻子,“这么大个头,手这么小,哈哈——”

    “信了吧?”大个子摸摸脑袋,显得不好意思。

    “放肆!”又来了个,“你们都放肆!”庆幸没有书桌,要不然肯定啪地瘫倒,哗啦啦大散架。

    只这样啪啦啪啦多到满出来的气势,个头虽小,昂首怒指大个子的脑袋,然后喝道:“最好心头灵清,乖乖放开我的牙齿!”

    来得太快,根本不及反应还有躲闪,虽然看似寻常,实则迅捷过混!(过分!)大个子缓缓地立起小手做竖劈动作。咚。只是这么轻轻一下,小个子被他咻地钉进泥巴。

    “呜哦!救命——”仿佛有模模糊糊,捉摸不定的呼救之声。出自地底深处。

    无视之。

    “呵!”又来个,又钉进去个。

    又求救。

    “呀——”又一个。

    咚咚咚。一排排。整整齐齐。种起甘蔗,萝卜,大冬瓜。

    “放开我的小白牙——”呼咻飞来个高举大铁锤的。看这架势,高手啊!

    再看大个子,手中呼噜一动,多了块青色大板砖。不晓得的,隔得远的,还以为这家伙夹了本厚厚的书册正准备进京赶考呢。

    虽说,那虽说啊,去京城的路途确实不好走,弯弯曲曲,一会儿山一会儿河的,却也不需要噶样子严肃。这脸拉长的,怕是两尺布还多,是否一丁丁太见外,还有布上绘着的这幅屎不出来的窘迫,也太传神,太全神戒备了嘛。

    “啊哈哈——”有个傻瓜笑出声!

    紧接着。

    宫!

    咣——

    精彩。太精彩啊。

    “呱啦呱啦。”在场弟子无不拍手叫好,瓜子花生都吃了好几十斤呢。只喝彩着,什么跟什么啊——救命啊——我又发傻啦——

    “哈哈——”

    “呱呱——”

    爆炸着,青蛙般奇奇怪怪的笑声四处喧嚣,红红绿绿,轰轰烈烈。

    退避三舍,直至远处山头,只望着万丈硝烟弥漫,有弟子深深感叹道:“今日才明白,原来门牙不仅可以撞断,还可以被挤断。这世道,唉——”

    “哈哈!”有弟子却很开心,用手抵一抵自己还剩着的半颗门牙,只乐道:“那以后师兄就不要笑话我了。”

    “青牙啊。”他师兄叫他。

    “师兄我在!”他很开心。他很快就不开心了,因为他的师兄用剑直指他的门牙让他明白:“请永远地死了这条心吧!”

    “啊——”青霞山第三千七百零二树又第六分枝,那青牙弟子又,又,又,又哭了。

    哈哈。

    真好玩,这修道世间。就一弹指工夫。

    咻——

    咻——

    咻——

    “这是我的位置!”

    “我先到的!”不理。

    “我半夜就守在这里了啊——”

    又开始赶庙会了。开心。

    更开心的,庙会的盛景来了。

    饶是这样的拥挤,还是哗啦啦让开一条小道,以最恭敬的姿态,迎接缓步而来的静黎大师。然后呢,换了个安静又俊俏,不禁令自己都心怦怦跳的自己。却只为那青、绿两位女子而绽开,永恒着吧。

    “这就是静氏姐妹?”

    “怎可能不是!”

    “哇!好漂亮啊!”

    “废话!”

    赞语不已,嘀咕亦不休。

    “快看我!”

    “快看看英俊的师兄我啊!”

    一浪过去,挤不过去,看不到了哇!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另一浪却开心。只阵阵惊叹:“真是名不虚传呀!”

    “这一趟紫霞山来的值了!”说话的竟是个和尚,一旁的清虚观弟子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个大和尚,凑什么热闹?”转而一笑,再没有更喜悦的笑意,轻道:“两位师妹,可都是我的。”

    “师兄,你口水流下来了。”他的身旁,一位道袍女修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极其吃惊的神情定格。

    “哦,好。”答应只是答应,视线却完全没有要移开的意思。那口水也是滴答,依旧滴答。

    这样的场景,静庵和静薏见得不少,静庵只是冲众人一点头,轻轻一笑。也就这一笑,万花皆开,多少人为之倾心,落泪,为之一醉啊!静薏只是走她的路,谁也不看,冷若冰霜。可即便这样,有人也觉得是“倾城”。

    这大概就是爱慕吧。

    “我更喜欢薏师妹些。”有弟子轻轻笑道。

    “我喜欢庵师妹。”另一个也笑道。然后一偏头,那嗖嗖嗖不停,毫无尽头可言,利剑般一道道鲜亮鲜亮!太亮堂太亮堂,咻咻咻咻——

    眼睛好刺痛,这是要瞎了,要活生生给逼死,赐死了吗?

    不行!

    “不行啊——”人群当中忽然有人嚎啕,不明所以。

    静黎大师倒是平淡,看着这么多可爱的弟子,寻常说话,可所有的弟子都听见了:“众弟子可悬空观战。”

    光芒四起,再不用被人踩在脚上,踩在肩上还有头上,瞬间呼吸都百倍顺畅了呢!

    “哇——”一个个都猛地呼吸,鼻孔张大如孔雀开屏,还一不小心得到蔷花的心境:原来空气可以这样子清新,人生当中第一次发觉呢哈哈——

    “白起这么个大早了。”有抱怨的。其实说不上抱怨,一丁点埋怨啦。

    “是啊,我四更天就来了。”亦有同道中人。

    “我三更天就和师兄坐在这里了啊——”更有甚者。如斯。(^_^)

    有人喜,自然有人忧。七玄山一行人这,江仁明也是一脸伤感,只摘下不辱使命的铁桶头盔后,先照照镜子,确定英俊不改,门牙也未松动后才摇头叹道:“枉我拼尽性命,占得这么好的一个风水宝地。神仙姐姐你在哪啊——”

    “唉——”满心叹息,又叹又呼喊道:“付之东流了呐——”

    “也不见得!”孙火圆目一睁,摘得铁桶的一瞬尽是灿烂和鲜丽光芒,可谓万丈,如那花团锦簇,又似那佛光普照呐!

    原来静黎大师就站在一旁,随苍长老一同前来的竹烟等人也走来这里,顿时死灰复燃,三人加紧跑过去。就像是三个冬瓜。咚咚咚。

    “吴师兄。”竹烟身旁,一位娇小一点的女子冲吴楚义扮了个鬼脸,一脸笑意。此人乃是竹烟的妹妹,名字叫“竹琳”,年纪比静薏还小一点。

    吴楚义一点头,回以一笑。心有灵犀地,阿明和阿峰彼此对视,挑眉之后各自暗地奸邪一笑,却不露痕迹。

    苍长老率先到了道场上,紧接着,粗衣李柱子,锦衣古落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装束。

    “这次和往年不一样,有三位年轻弟子。”有人道。

    “还都比我小,我也好想参加。”身旁另一位紫霞山弟子道。

    “若是落霞峰只剩下一位弟子,那么你终于能够参加,也非参加不可了,是不是很开心啊?”说话的人边说边笑,而憧憬的那位也跟着傻乎乎哈哈哈哈笑起来,嗯嗯嗯点头个不休。一点没反应过来话里有话呢。

    道场上,苍长老只一笑,各看了一眼二人,道:“一旦老夫走下道场,祭出禁制,比试即开始。比试点到为止,如若逾越大会规定,也就丧失比试资格。两位弟子可明白?”

    二人相继点头,苍长老又一笑,飘下道场。他的身后,朝字道场上亮起青光,防御结界若有若无。

    粗布李柱子上前一步,抱拳道:“七玄山李柱子请古落师姐赐教。”

    只是轻蔑一笑,也不还礼,只道:“既然知道是赐教,弃剑投降是傻子山不错的选择。”

    “唰——!”古落双手悬空一动,抽出一把古剑,霎时寒气逼人。细看去,乃是一柄玉石宝剑,剑身、剑柄皆是白玉,散着清光。隐隐地,剑身之上透着血色古纹,似是古鳄。

    道场周身,立时肃静,苍长老看着身旁的静黎大师,她点了点头。

    “师父,这是什么法器?”竹琳摇晃着苍长老的手臂。

    苍长老回过头一笑,道:“百万年前的那柄‘万剑’,就是它了。”

    “啊?”不仅竹琳,竹烟等人皆是一脸震惊。

    百万年前,玄天门中一位门主,以噬魂鬼石炼得一把神兵,取名“万剑”。此剑煞气敛身,鬼气随行,但凡杀人,煞气愈重,威力也是更胜一筹。剑的主人虽属玄天门,可死在此剑下的玄天门修士,亦不下千人。

    “师父,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就是这把剑?”竹琳闪着大眼睛问道。

    苍长老一笑,可他也不清楚。都百万年前的事了,谁知道?谁又愿意去记得?

    “师父,那尤前辈真的是漫折修为大道境界?”这一回问的是竹烟。

    苍长老回过头,点了点头。这一件事,从没有人怀疑过。名字只有一个字——尤,可“剑鬼尤”的外号,即便过了百万年,仍旧是修道界的一个传说。

    修道之路百万年,能走到漫折的,不足千人。这些人的名字,无一不被后世记着。

    广场一角,半空,只有他三人,如来笑道:“这万剑终于出世了!”

    她的身旁,高和尚泯天一笑,道:“剑鬼尤死后,此剑现世四回,后来销声匿迹,原来到了叶落门手里。”

    “我有预感,不会太长了。”银桑和尚藏地也睁开眼睛。

    如来一笑,双目中透着寒意,风愈加凛冽:“这剑到了我手上,才不负‘万剑’二字!”

    道场上,古落浓浓笑意,沐浴万千羡意之中。这万剑辗转数次,好不容易落到她秀月山手里,一直尘封。因为此剑,她自小修炼万剑式,又数次苦求母亲,这才破例让她带下山。

    “身融!”古落大喝一声,万剑骤然化作十丈有余,只一道白光,二者为一。

    “人剑合一!”众人惊道。大凡能做到合二为一的,唯有神兵。还在惊叹,耀眼光辉,剑身一甩,哗地腾至高空,截然斩下。

    巨剑之下,李柱子双目紧睁,手中立现一把黑剑,好黯淡的光,反倒像是爬出来的。剑出鞘,一抹紫光如眸,看不出有什么惊艳。

    风啸之声,巨剑破空刺下,谁挡杀谁之势。

    “逃吧!”有人心底说道。可道场上的李柱子没有,双腿一屈,往后遁去数步,不再退,反而进。

    “他想死吗?!”心底又道。可眼里的,似乎并非如此。燃起紫焰,包裹着整柄剑,连同那个人的手,紫光一闪,如离箭之矢,就这样冲了上去。明明是以卵击石,可心里却产生奇怪的心绪,竟仿佛拥有万夫不当之势!换了自己,会这样吗?摇着头,不会的,不该拿性命开玩笑的。

    “铛!”两剑相击,漫天光华。果然白光占尽上风,席卷八荒。可为什么,巨剑下的紫焰执意升腾,那颤动着的火苗,发出咝咻咝咻之声,连同李柱子一起,就是不灭?

    “轰!——”一声巨响,白光尽数压下。紫焰骤然落下一截,可一顿,又止在半空。紫焰颤动,呼呼咻咻之声满耳,如风中的残烛。可这残烛,似乎带着一种劲儿,就是不躲,就是不退缩。

    这般相持着。

    “他在想什么!”甚至怪罪,可隐隐地,此弟子默然动容。

    “轰!——”又是一声,紫焰巨颤,在消逝。看清了,那个双手横握紫剑的李柱子。双目圆睁,一脸坚决。他的嘴角,早是鲜血。道场下一片安静,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可隐隐地,目光都聚在这个不怕死的修真弟子上。

    饶有趣味的,有,爱看热闹,有,鼓掌的,自然有,倾心的,也是有,好它个纷繁无边。

    “厉害!”

    “看不出来啊。”

    “哦哟。傻子山还是有点斤两的嘛。”

    “无知。”

    “你说谁!”

    “愚蠢。”

    种种。无关。

    巨剑不会有怜悯,从不改斩下之势,只如水柱,白光蓦地一浓,风乱的声音,有嘶鸣,有尖叫,有人失声喊出“鬼音”二字,不明所以。

    遮天一般,无数的黑芒,窜动着,呼啸着。

    “煞气化实!”认得的人惊道。原来是煞气,这个让人又憎又爱的东西。来自杀戮,杀性所生,法器一旦触碰,为其所污,灵性大不如前。可就是这煞气,又可化魂,但凡剑魂、刀魂、枪魂,说的就是它。有无魂,威力并不是同日而语那么简单。刀,有刃无刃,即是如此。

    “师姐,我好想,好想有一把煞气入体的法器。”听到这样一语。痴痴地,那眼眸子中只是煞气,道场上的凶险,比试,好似再与她无关。她心里想着的,嘴上念着的,只是法器,煞气,法器,又煞气。

    听到的人不免一笑,可现在,并不是笑的时候,赶忙又向道场上看去,只见万千煞气如绳索,如触手,死死缠到紫剑上,还有一同被吞没着的,那李柱子的身影。

    “还不松手,在想什么?”此弟子怪道。

    “快松手啊!”仿佛催促。寒气逼人,可怜的紫焰熄灭得只剩丁点火星。而后,呼啦的,那几点残星之光也是漆黑一片。原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心中默念“落败”二字。

    可眨眼的那一瞬,噗咝噗咝,仿佛听见。眼睛咻地睁得大大,死死地盯着。

    噗咝儿,又一声。赶忙全神系之,侧耳倾听。噗咝儿,似乎又一声。

    “好唉——”竟然高声喝彩起来,吓了旁人咚咚好一大跳。

    果然哗啦!那一片死寂之中,恍若眸光一闪,火星又一次冒了出来。

    “真好!”此弟子开心地说,还两手托腮帮,显得幸福。收到众多鄙夷之光。

    “刺——”巨蛇又是吞天,又是“寂”这个东西。可咕噜噜的,那灰溜溜的光芒,依旧疹子般发出来,还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显得恶心。有人觉得。

    但另有奇怪的心绪令人想到艳丽,就仿佛是一苗妖火,迷蒙的夜色中轻然睁开的一苗艳火,鬼眸子似地,那样悠悠荡着。

    怪吓人。可不自主地,总仿佛有离奇的念头存在,驱使,令人不住地,着迷似地往幽火里头看。

    你看到了什么?

    “我为什么看到了从前?”此弟子忽然反应过来,并没有上心,继续迫切地看去。

    又无关。

    “唰!”黑芒遮蔽一切!

    巨剑下,寒意刺骨,如同针扎。可手中的太轮剑一心不想退缩,只剧烈地颤动,忍受。很清晰,很剧烈地感受到它的这股犟劲,这股狂热。可令它变成这样的,李柱子才是那个凶手吧。

    而那个凶手,似乎从握紧剑柄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退缩唉。

    决意往前,那心中亦是燃起一苗冷火,在天地忽然一暗,寒意彻底吞没一切的时候。

    原本双耳嗡嗡,可这一刻似乎消失。也许刺痛超越一定限度,生命变得虚无,又也许,有一种无形无意悄然地出现。

    只觉得太轮剑好凉,越来越凉,甚至胜过了眼前的冷。

    “是三阴鬼气吗?”李柱子想到了它,但不是,他确定下来,虽然一样地冷。但很快,他感受到一股狂热,他感受到一种心意相通,就仿佛双目其实一直闭着,此刻才忽地睁开,那一抹清丽的白光缓缓飘过,他融入其中,竟是合二为一。

    好奇妙,好美妙的心迹啊。

    但和静一起,动的第二相一直存在:有东西在蹿动,想钻出来,肉、血,都被刷啦地隔开。

    “刺——”像是听到剑的心中,那暴煞,裂开之声,但支配这一切的,就是他自己!

    心意一动,双目猛地一睁。带着嘶吼,这股阴冷在这一瞬爆裂开来。

    如果有眸,远远地去看,那片光幕包裹着李柱子和太轮剑,血光跳动,太像一颗鬼眸子了啊!

    “砉——”紫焰不灭反浓,骤然升腾。冷意更盛,十里冰寒。还不只如此,紫焰中霍然涌出墨芒,席卷而上。

    “也是煞气!”有人惊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古落大喝一声,煞气聚成一股,尽数打下。可她的眼中,那条蚯蚓一般肮脏的墨芒就是脑袋硬,就是不肯死!

    “凝!”再喝一语,煞气瞬即融入巨剑。黑意巨剑腾至高空,当空斩下。

    就在下方,那条蚯蚓依旧寻死!煞气随身,一道墨芒又一回直刺苍穹。

    道场下,不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铛!”两剑再次相击高空,阴云密布。看不见紫焰,巨剑身影亦不清,只是浓黑。轰隆声响不绝于耳,阴寒之气亦是扑面而来。弟子等人纷纷御起灵气,再回眸时,肃然起敬。

    有人却一笑,道:“藏地,这煞气,如何?”

    银桑和尚好久没睁大他的眼睛,眉宇皱起,忽道:“万剑的煞气未发挥十分之一,那柄紫剑。”

    话语一止,藏地看着道场上空,那浓云,仿佛挡不住他的这双眼。又听他道:“这把紫剑,依我看,还未觉醒。”

    “哦?”如来一惊,瞬即又化为一笑。

    只就一顿,轰然声响戛然而止,噗啦哒落下一道身影,正是粗布李柱子。

    他半空翻转,触地之时忽然止下。

    他左手横剑,右手贴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粗布衣上,溅在青砖上。如一朵血梅花?瞎说,瞎打岔的哈哈。

    他牙关紧咬,目光死死盯着正消散的黑芒。

    道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就方才,一切还不是这样:口吐莲花,眉飞色舞,粗布衣,呆傻瓜,土不拉几,老掉牙,搞什么蠢修真的,不要太畅快。

    可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地,也许风向变了,一切跟着变。简直不能再奇怪。

    “唰!”白光一浓,正是悬空立着的古落。怒目圆睁,随其目光,只见白玉之上有两道污痕。长剑一挥,指向的正是李柱子,那条俗气的蚯蚓,喝道:“伤我万剑者,死!”

    “归海式!”白光凝聚,如同昼日,不可逼视。

    “呵哼——”古落喝语,与昼光合二为一,巨剑悬空挥舞,刺目斩下。

    再看李柱子,双目一瞪,后腿一蹬,没有迟疑,倏地再作紫光。只闻风声,风声狂乱,紫焰去势汹汹,仿佛见风就长,再看见剑身时,又是一柄十丈巨影。

    “又是神兵!”有人道。

    “了不得啊!”又有人赞道。

    “这个李柱子倒是不怕死。”泯天双手交叉胸前,笑道:“我喜欢。”

    “嘣——”结界巨震,巨剑四颤。可白光一盛,剑影之中再分出一影,又一挥舞,当头劈下之势。

    “剑形化形!”有人惊道。

    “归海三击,排山倒海!”又有人叹道。

    李柱子盘膝而静,双目紧睁。这个属于他和太轮剑的世界,剑就是他的眼。白光夺目,可他不惧,他一步也不退缩。

    “嘣!”天地又是一震,紫剑直直坠下。紫光猝然变黯,万剑的剑气生生将他震出太轮剑。

    就像是一只小鸟,还是一只被厉风带着走的小鸟。李柱子急速坠下,手中那柄长剑攥得紧紧的。

    依旧那股凉凉,依旧那股熟悉,可能血脉相连,让人不觉得孤单。

    剑亦如此?

    “砰!”李柱子重重落地,满面鲜血。

    “呵。”万剑之中古落轻蔑一笑,她可不会手软。白光耀眼,剑影又现,满耳满眼的寒风。

    “啊——”李玉儿失声喊道,她不敢再看。小紫云牵住玉儿姐姐的手,酒窝又绽开,听她轻道:“玉儿姐姐好善良。”又道:“玉儿姐姐是没见过柱子哥令人害怕的时候。”嘿嘿的,竟仿佛偷笑。

    喉间又是一热,又一口鲜血咽下,李柱子牙关紧咬,五指狠狠抓向古砖。这有名的青磐古石,竟然啪地破碎,一只血手印划过。这岂不是恶魔?

    有人看到,有人记住,说了句“恶魔现世”便离去。说是有人,其实,非人非鬼才是吧。

    就这一瞬,身影一闪,仍旧那柄紫色巨剑,剑影一顿,又一回交锋。

    万剑,应该是不可一世的,但是他,一个小小弟子,还有他手中黯黯淡淡,小小的太轮剑,在高处的人看来,自然只是肮脏的小蚯蚓没错,但还请容许小小展望下:可有一种蚯蚓,勤勤恳恳,平凡无奇,亦可以一不小心撼地摇天?

    “还冲,他不怕死吗?”有人吼道。

    死是什么?是惧怕的东西吗?

    风啸依旧,归海依旧。风声一颤,青、白、黄三色顿现,交织紫剑之上。原来一体,何来区别?它们是剑,李柱子亦是剑!

    正是吃惊,剑尖处光华一闪,一个白光包裹的太极图案赫然在目。万法源空,万法有何异?太极才现,那一模糊的微黄“卍”字毫无征兆地出现,与之相融。

    那一回在七玄山,李柱子入定,与七玄山的薄雾如一,太极图案与佛家“卍”语隐约交替,吴子鸣笑着道:“有空,有形,这才像是道。”

    “什么!”纷纷有人惊道。

    “搞什么青瓜玩意儿啊!”又有人惊道。这粗俗却好玩的语言,哈哈——

    “又佛又道,这修真古法有些意思。”如来还是笑道。

    道场一处,木石二长老见了也是惊,石长老随后叹道:“子鸣这个徒弟真是难得。”

    太极与卍语变幻,透着缓意,透着一种美妙。可再美妙的东西,它也得碎!

    百万年前,修道界曾有一语:“万剑之下,从来只有灰飞烟灭。”

    百万年后,情景又如何?

    三道剑影合一,砰然声响,紫剑如电闪,可立时一顿,满眼四色光芒被昼光压下,直打在青磐古石上。

    “砰”的一声,四处皆碎尘,就像是一场四色的雨,雨下得过分疾,把自己都打碎了。

    可是,紫剑没有落下,它还是不认输,它还是不低头。

    身形巨颤,一颗鲜红的脑袋刺进人的眼睛,“啊”地惊叫,引来。连连,阵阵。

    而那人,鲜血直流,满耳的嗡嗡声,可牙关没有松开。可能一松开,人就退缩了。

    为什么不退缩?因为有一句话,一直在搁他心上:“傻子山,傻子师父,傻子徒弟,真好笑。”

    也许说到底,他就是这样一个很小心眼的人。又也许,他的家人在他的心里占据太重要的位置。

    他可以是傻子的,可他听到师父,师兄,还有说师姐的,他忽然变得好记恨起来。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以前?现在?未来?说这些有何意义?

    可说起小心眼,古落之所以这般看不起傻子山,傻子弟子,是否因为她步入大道境的那天,漫山遍野听到的不是她的名字,却是个什么七玄山,什么李柱子的蠢狗,蠢东西?

    傻子山新收一个俗气弟子的声音,竟能盖过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她的风头?

    简直是笑话!是对她的侮辱!

    “啊——”天地间响彻这一声怒吼。太极和卍语在这一刻变得明晰,甚至耀眼,所有的光辉在这一刻绽放,好绚丽的天河。

    隆隆声不绝,一声巨响,结界巨颤,两柄古剑皆动,骤然化小,还有两道倒飞的身影,带起风声。

    “嘭嘭”两声,李柱子和古落双双撞上结界,落地。

    “噗——”古落全身一震,吐出一口血,烟笼罗衫沾上一片鲜红。这件罗衫,她最喜欢的一件,从来都是素素净净,连一粒土尘,她都不允许。可如今,那一片的红意,像她心中的刺。最可恨的,这竟是她自己的血。

    横眉怒目,发上指冠,无风飘扬。眸光一变,到了那个地上半蹲着的,那条蚯蚓的身上。攥紧剑柄的手在颤抖,噌噌噌万剑呼啸。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被人捧在手心,说是金枝玉叶,毫不为过。别说受伤,连磕破点皮都没有的事儿。

    现如今,血,她自己的血。对于她,这又是一种羞辱!

    若是韩逸师兄一般的人,也就罢了,竟是这等粗俗低贱,傻子山的贱种!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

    她受够了,她不想再看到这条蚯蚓。

    自命大道境下第一人的她,从来容不得傻子的戏耍,但凡惹怒她的,她都要斩!

    “蚯蚓!”所有灵力聚在指尖,与手中煞气凝成刺骨的寒,“给我去死——”

    “呺——”万剑在颤,在嘶吼。血色古纹变得浓烈,熊熊如火。漫天血雾带过冰寒,偌大的一只血鳄图纹。

    “看来,南疆血鳄死在万剑下的传闻是真的。”苍长老忽然道。

    “师父,南疆血鳄是什么?”竹琳问道。

    苍长老没有偏头,褐色的眼眸子中映着火光,道:“天地凶兽,死在其手的修士不下万人。”

    竹琳默然点头,又看向道场上嘶吼着的那只血鳄,大眼睛中尽是迷惑。

    “呺!”又是一声嘶吼,血纹忽浓,血鳄变得不清,如同一道血墙。血光一闪,所有的血笼罩古落周身,又汇在那柄万剑上,煞气凌人。

    “啪!”万剑一指,霎时腥风血雨,古剑带过血光,一抹杀意的剑痕。

    这一切,转瞬之间。还不及想,眼里的那个李柱子又动了,手中太轮剑一翻,又那般不知死活地冲了上去。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认输,难道输赢真的有那么重要,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就像是一片血色的天,遮住一切,除了天,还是天。可有个人不信邪,偏偏要向着一片苍茫,一片无尽刺去,是不自量力,还是不自量力?

    有人冷笑,有人摇头,可眼里,四色光芒盖住那件粗俗的,沾着血色的布衣。方才落在青磐古石上的血迹还在,滚烫又滚烫。

    修士间的比试,少有这样硬碰硬的,要不一边倒,要不你攻我守。不但年轻弟子,许多资质甚深的弟子也同样是第一次见。

    只是决然往前,丝毫没去顾后,这样的比试,太过少见,这样的比试,亦太过凶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股迎面而来的凛寒,让众多弟子莫名地哆嗦好一阵。

    七玄山至理名言,亦可以说是傻人傻话:当你将所有的灵力凝在手里,那么一击之下,天地间会绽放最美丽的光芒。

    这样的话语,李玉儿等人也是给小师弟播过种。

    那一回,白花石上,七玄山弟子五个人站在一排,凝灵力的凝灵力,凝真气的凝真气。夜空中,七玄山上绽开好美丽的星光,就像是飘落着五颗颜色不一的星星,还一不小心胜过头顶那满天繁星呢。

    “嗷——”明明无声,那四色光芒却仿佛发出古兽的怒吼。有弟子神志不清地听见。

    “还冲,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个道理他不懂吗?”有人吼道,“真不知死活啊!”

    他身旁的弟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那到底是谁伤呢?”有人美美又得意地露着笑意,这个热闹,如此美妙地让他赶上。

    竹琳不屑地看过去一眼,故意道:“姐姐,总有人在嫉妒,真好笑。”

    竹琳年纪虽小,可她的话一语破的,就像是一根刺,扎疼了方才的人。一直过了三百年,到死的那一刻,依旧清楚地记得每一条脉络,完美记恨,从来没有释怀,更别提忘记。

    太过美。

    无论在哪,修道界,还是寻常世间,这样的人一直在。但凡有一丁点胜过他的地方,他都觉得不舒服,不自在,不快乐,要像挑刺那样挑出来,这样才痛快。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一直一直又一直在呢?

    “百态世间,缺了谁都是不可以的。”吴子鸣就是这样教导七玄山的弟子。

    “百态世间,缺了谁又都是可以的。”另一个虚假的,涂了洋红在脸上的喜庆吴子鸣也说。并且掏出镜子的一瞬,嘿嘿嘿的奸笑之声哗啦啦漫山遍野,无情地袭击,占领,还有肆虐着七玄山。之后自然砰砰砰砰,怎可能不被摁进泥巴狠狠拿大斧子来锤?

    锤他个天昏地暗,锤他个似水流年,似水骄阳,锤出一片天,一片地,锤出美妙新生活——

    题外话,隆重的小峰峰盛装讲坛时刻,拂尘一甩,拂袖一笑:这样的人发配去螺蛳海,罚他用针挑它个三千年的螺蛳,非得完成螺蛳大任务不说,三千年的时光,少一个时辰,一刻,一瞬都不成,多了也不行的!都得像挑刺那样细细温柔又轻轻地挑出来,然后重头来过,怎么说?

    哈哈妈呀——

    小峰峰都笑傻了。

    不过话说回来,此等情景实在过分暴力,过分血腥,小孩子可千万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学哦。

    回来眼前。

    光芒骤然离地,腾至高空,那一道优美的弧线有如划破天际的七彩虹,明明只是顷刻,可你看着,它缓缓地打过来,就仿佛是千年,好美啊。

    正沉浸美妙叮当,啷啷,还有星光咝咝沙,可过去得太快,血光太快地染尽一切。

    唰——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身影。苍长老鬼魅一般遁至半空,右手重重抵在结界上,颤着的它这才逐渐安静。同一时轰隆之声躲在结界里头,再也听不见。

    但眼里看到,那道场犹如一个灌满烟花的琉璃瓶子,各色光芒交织,无数光点溅在结界上,仿佛啪嗒啪嗒,花儿正开时。

    弟子间的比试,险些震碎结界的,这好像还是第二回。哪怕是一直被人称道的,女如来和韩逸的比试,还不至于此。

    四处皆冰寒,可手在发烫,火烧一般,粗布衣上噗啦冒出火星,青筋暴突,刺出血来。太轮剑在颤,可它忽然止住,有一瞬,它仿佛睁开眼睛,它和李柱子一齐看着,毅然决然。

    前方是冰冷刺骨,前方又是灼热烧心,可一想到七玄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温暖起来,仿佛再没有东西可以害怕。

    绽开吧,七玄山上最美丽的道法。这个修道界,你们就像是一群特立独行的猪,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好想当一头猪唉。

    啊嘿——鬼谣太不好听。

    道场一处,泯天还是双手架在胸前,看了眼藏地,问道:“谁躺下了?”

    藏地双目淡然,再次闭上,回道:“那个李柱子胜了。”

    泯天随着一笑,道:“我也想跟他打一场,好通透的比试。”完了又看向如来,道:“要是万剑在你手,兴许能看到那毁天灭地的一式。”

    “一式万剑,天地皆剑吗?”如来笑起来,泯天也笑。可如来瞬即转身,只吐出四个字:“回迦叶山。”三道光芒不停留,兀自离去。

    朝字道场,光芒一点点消散。有道身影格外地刺目,立于天地间,长剑在手,动弹不得,可就是屹立不倒。他身下的那摊血迹,像一朵扎人的玫瑰,血玫瑰好漂亮。

    苍长老出现在道场上,察看古落的伤势,宣布了比试的结果。那欢呼声也像是琉璃瓶中的烟火,绚烂得一塌糊涂。

    有人开心,有人痛苦,有人狂欢,有人不屑,有人离去,有人刚来,太美妙地交织。

    “梆!”忽现的一声,吓坏了这些那些个看得入神的弟子。好怕怕啊,居然有人一棒槌把他的师兄打趴下,喝道:“师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什么叫落霞峰只剩一个人,只剩我一个!你给我说清楚——”

    整个山峰回荡。

    但话说啊话说,此等迅捷如风的反应,是否很值得嘉奖一朵小小红花在胸前呢?

    另外噗沙沙沙,好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远远而来。

    “小龙你怎么回来了?”幸灾乐祸。

    “我找不到冷师叔。呜呜。”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想不到眼前会发生的。

    又太快!啪啦,扶起,啪啦,拎起,啪啦,往上抛,啊——救命——

    ……

    ……

    啪啦!直起来。啪啦!又吊起来。

    共三十七下。太过残暴。

    “我又要告冷师叔去了——”小孩子坐地上哭起来。

    “好好哭,你师兄我就喜欢看你哭的模样。”又用手指顶着小少年的脑门,肆意妄为而挑衅起来。还道:“这三十七下是为兄赏你,嘉奖你的勤快。以后要多多更努力哟。”

    “你们又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们好变态啊——”坐地上呼吼。

    “那再来?”五指咕噜噜动,眉毛啪啦啦蹦蹦跳。

    “我不来啦——”哇哇啦啦跑走。

    “哈哈。”

    “嘎嘎。”

    常年为老不尊早是习惯。

    道场上,李柱子什么也听不到,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紫云他们的身影他认得,他看到了,他居然笑起来。也因为这一笑,牙关终可以一松,人啪啦倒下去。

    “死了吗?”这一声不合时宜的话语,出自静薏之口。不但静庵,静黎大师也是吃惊,可静薏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看见,只冷冷地望着紫云那边。

    噗儿。只猝然,静黎大师柳眉一动,抬头望向云雾的某个地方。

    “师妹,怎么了?”苍长老轻声道。

    她摇摇头,轻轻一笑。这样的笑,连苍长老都好久好久未见了。苍长老也跟着笑起来。他感到开心。

    吹来一阵风,风十分地和煦,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百年前。他们年轻,他们无忧无虑,那一段快乐又美妙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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