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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正是啸云峰弟子凌瑜涵,二位既然是太清观弟子,何故视道规于无物焉?”凌瑜涵依旧冷冷地说道,特别是“太清观”三字时更是如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般,毫无半丝客气。
太清观修真向来自成一家,完全不像其他派别,不修人、地、天三才之灵,而是靠修符法,积德行善,讲究功德圆满,所以门下不论弟子还是长老师叔一级的人物多数都在世间走动,治病降妖,造福一方。但明眼人几乎都能看的出来,他们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对世间之事都想插上一手,大坏道规于无形。太清观一派,对于所有修真派别来说,几乎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此派也便没有什么显眼的参世壮举,更兼当年赤宵殿正魔一战时,居功厥伟,其门中弟子极多、实力浑雄,方才首居正道三大派阀之一,他派莫敢言虚。
“凌瑜涵?!”任思和徐尚又大大吃了一惊,凌瑜涵也是小有名气了,乃方今啸云峰一脉大弟子、孟含贞坐下得意弟子,师叔师伯们往日里也略有提及,多言凌瑜涵旷世之才、当世少有,早已修至阴仙后期。当时任思心中隐有不服气,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而且孟含贞连湛寒剑都交给了她,定是有了传位之心,未来啸云峰长座一位非她莫属!
看着凌瑜涵高深冷傲又妙婧窈窕的背影,任思心中隐隐生出些许嫉妒,只想与她一较高下,但又忌惮她手中的湛寒神剑,没敢轻举妄动。顿了半晌,待情绪稍微宁静了几分,任思才压制着语气,强颜一笑,道:“原来是啸云峰大弟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切莫见怪!不过,南华观虽然位居正道擘首,权利再大怕也管不了我太清观的内事罢?道友在此窃听我派机密,怕是有些失礼了!”
凌瑜涵正是和孟含贞一同下山,但下山之后孟含贞只交待了她追查任思的行踪之后便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凌瑜涵暗中追查了两个多月方才有点眉目,知道任思正是太清观掌门坐下的得意弟子。但查清了任思身份之后,又见她行踪诡秘,行事怪异,凌瑜涵好奇心起,也就没急着回山禀报。恰巧昨日任思动身前往冀州,她便也悄悄跟了过来,听了两人对话之后,不禁觉得事情大不简单,太清观的惊天预谋,到底是什么?
她心里虽然满是疑问,但可以确定多半是要参世的计策了!当下又听任思刻意隐瞒之言,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冷冷一笑,道:“你派的机密大事?哼!我看只是想自恃道法,参世凡俗罢了!岂不闻,自姜尚辅佐两大圣人周文王、周武王封神之后,为防止世间重蹈覆辙,以至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修真界便定下了界规,不得参世凡尘之事,更有天劫左右,难道贵派有信心或是秘法渡过天劫了么?还是……找到了主宰天下之人间圣人?”
“嘿嘿!”徐尚突然冷冷笑了声,将凌瑜涵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弭于无形,毫无恭敬之意,甚至有些傲慢的行了一礼,道:“凌道友所言差矣!我派贵为正道巨擘之一,天劫的厉害还是清楚的,行事岂会不知薡蕫,胡作非为?光凭凌道友刚刚于门外偷听之言岂能妄自下论呢?”
“哼!”凌瑜涵冷冷哼了一声,摆明了不肯相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过身来,清丽无双的面容顿时呈现在了两人面前,两道如冰似雪的目光紧紧盯在了两人身上,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伸手,将半空中变换着万象的湛寒剑紧握在手,顿时一股冰凉的寒意直直窜透全身,凌厉的气势从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之上透了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若单论道行,任思和徐尚两人加起来足有一战之力,但太清观向来就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更别说叱咤天下的神兵利器了,任思身上也只带着一件法器——紫玑珠。
紫玑珠形同珠玑,圆而不润,色泽温和祥瑞,材料为一灵石,乃采至琅琊山紫微泉中,不知浸泡了多少万年,汲取紫微泉之先天帝王霸气、地底巨大灵力而成形,质地坚韧无方,灵气巨大无比,乃炼器之绝佳天才地宝,但奈何任思本身才修行至道师后期,只能将之炼制为法器,等道行再度提升便能将之锻炼为人间圣器、而后才能锻练晋升为仙器之列,炼器一途与太平观基本相似。紫玑珠与同等级兵器相比较自然要超出大截,但若是和威名显著的湛寒剑相比,至少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任思也是聪明人,断然不会做鸡蛋碰石头的傻事。
徐尚那就更不用说了,身边除了一些治病专用的奇器“百毒探”、“六气厥阴神针”、“少阳拔石”等等,治病行,用来对敌,除非是当暗器使用,否则毫无用处!此刻自己最得心应手的符咒之术显然行不近凌瑜涵周身半尺,并不是凌瑜涵道行高深之故,恰恰由于湛寒剑之凛然神威罢了。当下见了凌瑜涵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知是无法匹敌,已生出溜之大吉之心,瞟眼向任思看去。
任思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她相信以二对一奋力一拼的话,虽然胜算不大,却也能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一想自己和徐尚都身负师门重任,不敢拿性命开玩笑,更何况这一战搞不好会弄得南华观和太清观两派干戈相见,只得以大局为重,向徐尚使了个眼色,当先遁符逃去了。
徐尚一直都准备好了逃跑的举动,一见任思遁符,哪里肯落后半分,指诀一引,化作一道柔和的赤色光符飘忽而行,三两下便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凌瑜涵身为啸云峰大弟子,当然也是知道如今还没有到干戈相见的局面,她本来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看着两人落荒而逃,才缓缓御起湛寒剑,不紧不慢的追了上去。
“徐师兄,师尊交待,教你不管使何手段,务必在甲子日之前使张角造反,不得迟缓半刻!”任思遁着行迹飘忽,若隐若现的光符对徐尚道:“现在我先引开凌瑜涵,你自己隐藏好身形,之后想办法行事,切记不得辜负师门重望!”
“嗯?”徐尚疑惑的叹了声,知道现在不是说话解释的时间,也就没有追问,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光符一转,隐匿进了一座小院里不见了身形。
任思没多做停顿,立刻引诀,心念一动,光符冲天而起,换做一道流光划空向反方向行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凌瑜涵也赶了过来,淡淡的看了一眼徐尚匿身的地方,也没多做理会,剑指伸引,便追着任思去了……
太平观,后院……
在太平观中,后院比之前院、中院、侧院不知冷清了多少倍,基本上不见半个鬼影!此院庭中杂草横生,荒无人烟,像及了一座废墟;而其建筑,以灰褐色片瓦为顶、土石为墙、钢铁为门、铁栏为窗,看起来坚固无比,一股压抑的气势俨然而生,此处正是用来囚禁犯错弟子的地方!其北东西三面一共有三十六室,只有一室紧闭着门户,其余皆大大展开着,看来已经很少有弟子帮来这里“居住”了!
室内,一张大床靠角落摆放,正中是一张大圆桌、几只小凳子,设计居然也和太平观普通的房间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床上只一席草帘为垫,一张破旧的布单铺盖和一张单薄至极的被褥,别说睡,看起来都觉得很难受;圆桌、凳子也都是缺胳膊少腿,黑漆残缺不全,像是画了张地图;再配着四面残垣之壁,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秦天烁!秦天烁,你为何要诬陷于我?我对大贤良师忠心耿耿,岂会存反叛之心!”唐周瘫坐再地,近三月“牢狱之灾”的洗礼,他的面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两副浓眉下的一双大眼更是黯淡无光,眼圈乌黑,数十日没有安心睡过好觉的样子!
“有仇不报非君子,做人也枉然!秦天烁,我定要你负出代价!”他眼里突然异光一闪,恶狠狠地说道。时间的确是一柄双刃剑,它可以让人淡忘烦恼,更可以令仇恨加深百倍、千倍!
“呼呼……”
突然,从石门处传来一叠声轻微的怪异响声,打断了唐周仇恨的思绪,无精打采地瞟眼看去。只见厚重的石门上突然亮起了一阵妖异的红色光芒,外镶黄光,这光芒呈一条细线,七圈八绕,像是一道符咒的模样!此符虽然光色柔和,但出现在这幽暗的石室内却显得明亮无比,将整个石室也渡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之色,阴森之气更盛!
唐周吃了一惊,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怔怔地向门处望去。红光消散,居然幻化做了一名青衣老者,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徐步走了过来,正是徐尚!
“徐大医?!”唐周惊疑道,当年冀州爆疫徐尚到太平观之时,他也见过,但徐尚突然出现在此却令百思不得其解。
徐尚一直都留在冀州,暗中观察太平观之事,无论大小,他都早已心知肚明了,对于任思交待予他的事情,他思来想去只有一法——请将不如激将!张角那个老顽固请是请不动的,只有使些极端的手段了。当下他看了看唐周,缓缓走到圆桌前坐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唐周,你可想出去找秦天烁报仇么?”
唐周点了点头,眼神中不禁又泛起了一丝狠色,“我与秦天烁誓不两立,徐大医难道是来帮我的么?”
徐尚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此行便是来救你出去的,但我有件事也要请你帮忙,不知你肯依否?”
“只要能出去,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大医尽管说罢!”唐周此刻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徐尚眼角微微抽蓄了一下,露出一丝阴邪的笑意,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层薄绢,上面印满了墨迹,递给唐周,“我要你做的便是将这份檄文交到官府,仅此小事而已!”
唐周心中奇怪,皱了皱眉,接过檄文,细细的看了起来,其略曰:
“盖闻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天下之大,唯有德者居之。囊者,高祖与项羽争天下,数败于羽,后九里山一战功成,而开汉室四百余年之基业,何也?是谓之得人心者得天下也,人心者,民心、将心、军心三者极,则天下归心,功勋伟绩于是乎著!
有冀州巨鹿人士、太平道人张角:尝闻经书曰:‘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自称‘大贤良师’,欲做国之贤良;又建太平道,专为敛取民心,其意若何,三载蒙童亦可知之。
角之太平道,有弟子弑民,磕首认错,便不究其过,伪称‘善道天下’,实则诈取弟子之心也。角弟子十余万,化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皆被蒙蔽,为其鹰爪之势;信徒数十万,遍布八州,做其犬牙之众,诈结人心,为其股肱,势力强极,终为汉患!
时爆疫盛行,角以医术、施符掩之,遍行九州,治病万千,意图民心,众皆以为神,感恩戴德,祠寺供位,顶礼膜拜;又冀州流民,千里归顺,角划环海不毛之地,齑沙石砾,施以藤草,秋无所获,饿死万万!如此,百姓皆被其戏于股掌,几如蔽眼之犬、圈殆之彘也!
其于冀州城外筑‘太平七星坛’,纠集信徒四十余众,虚为求雨,实则约期也!角蹬坛呼曰:‘因顺五行,而定甲子,是为来年三月五日矣!此时,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顺天从正,以乐太平!’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又与其弟宝谋曰:‘至难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顺,若不乘势取天下,诚为可惜。’遂遣马元义远赴荆、扬,纠集爪牙,约期举事。可见其豺狼野心、饕餮之欲,天人共愤,当晓者同戮也!
余尝闻天行常有,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谓之顺天者逸,逆天者劳,角之所过,是逆天而行也,必遭天谴、人杰戮灭。余虽为角之弟子,但世居于圣土,不愿随其反,故以此文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
唐周揽表看毕,大惊失色,将檄文愤愤的砸至地下,叱道:“你如此搬弄是非、诬蔑大贤良师之圣德,我宁死不为此等犬鼠之事!”
“你谬矣!”徐尚又淡淡一笑,依旧面不改色,“我之此行乃有三益,其一,大贤良师乃人间真圣人也,但其不肯反,暴汉犹存,民岂能乐乎?不过,若将此檄文交于官府,则朝廷必派兵征讨,到时大贤良师不反也得反矣,岂不是顺天应人之举?其二,大贤良师善道天下、恩泽九州,万民知之,岂会凭一檄文而失信于人,如此煽作,必能激起民怨,众志成城,则汉室覆灭毋庸置疑,只不过你要吃些苦头,被人唾骂罢了,你难道是怕了么?”
“我岂会惧哉!”唐周一脸坚定,“大贤良师对我有活命之恩,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毫无怨言!只不过……”他停了下来,陷入了一阵沉思。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此檄文是以唐周的名义而写的,定是预谋已久的事情了!当下种种疑问不禁油然而生,心中顾虑,便没有立刻应允。
“其三,秦天烁早已离开大贤良师前往洛阳去了,就算你出去,能找到他么?但秦天烁与大贤良师乃股肱之交,洛阳又是天子脚下,大贤良师若反,则秦天烁必为众矢之的,分尸于洛阳,岂不是如你所愿?”徐尚揣摩着唐周此刻的心里,一语道破。
“好,光凭第三益,我便可答应你!”唐周一听到秦天烁,顿时一阵咬牙切齿,似乎已经看到了秦天烁被五马分尸的惨状,阴阴的笑了出来,抛开所有疑问,终于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