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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白色别克君越停在了邓一川面前。车里下来的果然是秘书方亚。
“你咋跑这地方来了?”方亚心急火燎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四周,搞不清楚邓一川怎么在这种地方。
“瞎转悠呢,一个人,窝在家里不好受。”邓一川撒谎道。
“老大你可是我们公认的定力最好的人啊,不至于现在也乱了方寸吧?”
“没那么吓人,说吧,啥事,这么急地要见我?”邓一川脸上装作无所谓,心里却在敲鼓。
“上车再说。”方亚也是个急性子,其实他们这些当秘书的,没一个不性急。你不急领导急,久而久之,都训练成了这样。
就在方亚转身开车门的空,这边彭江华突然走出来,不合时宜地冲邓一川喊了一声。
方亚闻声扭过头去,她看见了喝得摇摇晃晃的彭江华。
“怪不得呢,我说老大怎么会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原来是有佳人陪啊。”方亚拉车门的手突然停下,正对住邓一川。
彭江华也看到了方亚,后悔刚才一出酒吧就喊了邓一川。刚才她是在酒吧遇到了熟人,一个客户,一次性从她手里买走过一幢楼。彭江华没想到这样的客户也会出现在这种酒吧,不打招呼显然说不过去,可一打招呼,马上就被人家热情地拉到了包房里。
邓一川并不知道这家酒吧还有包房,就连彭江华,也深感意外。更意外地地他在包房里遇到了一个人:秘书田瞳。
秘书田瞳说,他在附近喝酒,意外遇到了姜老板,被姜老板硬拉到了这种地方。
“这地方太烂了,真不该来。”田瞳对着彭江华耳朵说。
“这事替我保密啊,千万不可说出去。要是让我那帮哥们知道,我田瞳混这种破场子,是会取笑死我的。”田瞳又说,好像他真的不屑来这种地方。
彭江华感觉不是。对田瞳的话,她向来是选择着听,而且听过就忘,不敢记在心里。这是一个啥话都敢说说了又啥也不负责的人,打交道多了,彭江华就感觉,田瞳最大的特点是脸厚,前一分钟说的话,后一分钟他就敢不承认。不承认倒也罢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傻到让谁为一句话负责。
关键是,田瞳还会出卖人,包括最亲密的朋友。一个为了利益什么也能做出的小人。这是彭江华对田瞳的评价。但这样的评价她不能公开讲出来,人家是秘书,而且红到发紫。想想看,自从陈原出事,邓一川被捎带进去,市府这些秘书中,就田瞳表现最活跃。
别的秘书有选择,哪儿该去哪儿不该去,啥人能一起坐啥人不该,心里都有条线,划得很清。包括新任市长许怀远的秘书史晓光,也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独独田瞳,像一头野马,什么界都敢越。
彭江华嘴上假模假样应酬着,心里却在想一个字:逃。她从姜老板还有田瞳脸上,看到神神秘秘的东西。猜想这两人到这种地方,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田瞳一向跟这些人来往很密,他们之间是有勾当的。
彭江华不敢久留,好在田瞳跟姜老板也真有事谈,没硬留她。敬了几杯啤酒,虚张声势地说了几句,就出来了。出来后找不到邓一川,这才急猴猴地跑了出来。
没想一眼就看见了方亚。
彭江华心里忽然难过起来。说不清楚为什么。都说她是人物,在吉东这座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只有她知道,她不过是别在他人衣服上的一枚胸针,或者别人花篮里的一束花。
她是一朵飘在空中的木棉花,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本来今晚遇见邓一川,是十分开心的事,她有许多话还没跟邓一川讲呢。现在倒好,邓一川抛下她,跑出来跟秘书方亚幽会。
她这才清楚,刚才酒吧里邓一川心不在焉,跟她说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原来人家有约啊。
想想方亚的身份还有地位,彭江华心里忽然涌上一层悲凉,有点忧伤地扭过头,没等邓一川跟她打招呼,就黯然离开。
看着彭江华离开的影子,邓一川心里也有丝难过,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站车边的方亚不合时宜说:“人家走了,还傻站着干什么,追啊。”
“少拿我开涮!”邓一川突然喝了一句,有点跟谁使气地一把拉开车门,二话不讲上了车。
方亚在车下站了会,目送着彭江华离去,心情有点起伏。
她倒不是吃醋,犯不着,也轮不上。邓一川虽然关系跟她不错,但也仅仅限于是同僚,能谈得来而已。至于别的,她不会去想。今天发火,纯粹是事情太急,可邓一川居然还有闲情跟别人在酒吧喝酒。
上了车,方亚发动车子,来时想好的话居然让这个小插曲给扰乱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好驾车先离开这里。
邓一川等着方亚开口,方亚却偏是开不了这口。
车子驶过一只船街,进入中心马路,七拐八拐,最后在中心广场东面的公园门前停下来。
方亚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其实刚才她是气邓一川认不清人,什么时候了,还跟彭江华这样的女人来往,这要是让苏芩她们知道,怎么想?
在方亚心里,可是拿邓一川还有陈原,跟她的上司苏芩站一条线上的。彭江华是熊百发的红人,熊百发又是什么人,邓一川能不清楚?
“你可真有闲心啊。”方亚忍不住又埋汰了一句。
邓一川没敢讲话,他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自己是不该跟彭江华在一起,可这由得了他吗,又不是他主动约她。
“说吧,到底什么事?”邓一川将彭江华抛到脑后,认真地问。
“你能不能少沾点女人?”没想方亚给了他这么一句。
车子里的邓一川又是一怔,不明白方亚在针对谁。又拿他的处境作化解。
“我现在这样,哪个女人愿意让我沾?”
“得,你也用不着给我演孤情戏,没必要。我是念在过去大家兄弟一场,念在你对我的帮助上,才继续拿你当老大。可一场风波,你把自己丢了,变得我们都不敢认了。”
“说具体点,这应该不是今晚你找我的原因吧。”邓一川说。
“你猜的对,的确不是,我也是刚才看见你跟那女人在一起,忍不住想到了这些。今晚有急事,你告诉我,文联的沈丹是不是你鼓动去省城的?”
“沈丹?”邓一川一下惊了,“她咋了,这两天我没见她呢。”
“咋了,炸锅了。你那位红尘知己跑到省里,闯下祸了。”
“什么红尘知己,能不能好好说话?”邓一川对方亚的态度不满,他不喜欢别人随便将他跟哪个女人拉一起,他自觉是个有分寸的人。
“让我怎么好好说,知道她闯下多大乱子吗?”
“不知道!”邓一川也被激起了性子。什么都往他头上扣,什么锅也让他背。沈丹做什么,他能管得着?
方亚没想到邓一川会是这态度,惊讶地看住他:“邓一川,你真不怕?”
邓一川不屑地道:“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大不了不端这饭碗,打工去。”
“你口口声声说你这样了那样了,其实你是拿这个来逃避,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你自己最清楚。你自己不在乎可以,别让真正关心你的人受连累。”
方亚这话,邓一川就得思考了。他扭过头来,见方亚又急又恼,眼睛里都要着火了。心想自己真是没城府,乱发脾气,遂收起性子问:“到底出啥事,沈丹去哪里,我真的不知情啊,我跟她也就是过去的同事,她做啥也不可能都通过我啊。”
“过去的同事,说的轻巧。她跑省里,拉着她父母,四处为你游说,还通过关系去了省委,见了秘书长。”
“什么?”
“她见到了秘书长,你明白不,还把你家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翻腾出来,逼秘书长表态,要把你留在市政府,不能去博物馆。”
邓一川头一下就大了,感觉要爆炸。胸腔里也燃起了火,秘书长,沈丹竟敢跑去见秘书长!
邓一川再也不敢不当回事了,马上细问起来,可方亚一点细说的心情也没。她也是刚刚接到苏芩书记的电话,苏芩让她务必找到邓一川,问清楚沈丹去省委闹,是不是邓一川指使的?
“这怎么可能,我有什么资格闹?”邓一川红着脸跟方亚解释。方亚冷笑一声,根本不相信。
“方亚,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这事我根本不知情,晚上去酒吧前,我还打电话找她呢。”邓一川说着,将手机通话记录调出来,想证明给方亚看。
方亚哪有这心思,她从苏芩话语里听到,沈丹这次闹的很过分,在省里激起了巨大风波。竟然质问普天成为何对吉东的事充耳不闻,还问为什么非要将邓一川置于绝境,一点活路都不给留,难道他忘了,当初他的难关是谁帮着度过的?
沈丹居然提到了许久以来别人都不敢提及的一段往事,这段往事是省里那位要员一生的痛,也是别人一直揪着不放想将他打入地狱的一个把柄!
沈丹胆真是太肥啊。
“她在哪,我要马上见她!”邓一川算是彻底清醒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事的后果。别说惹怒了那人,他此生就完了,单是这事给对手创造的机会,就让他这个曾经的官场小秘书心里发生十二级地震。
“见她,晚了。”方亚近乎凄厉地说。
“什么意思,那人将她?”邓一川没敢问下去。他知道那人的脾气,冒犯他不可怕,怕的是触动某些红线。
权力漩涡的人,都设置了许多红线,有些红线根本碰不得,碰了,你将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
邓一川的心蓦地紧起来,他想沈丹一定是碰了那个最敏感的问题。
她死定了。
方亚摇摇头:“那人没怎么她,倒是表现得很有风度,笑着听完了沈丹的质问,一句过分的话也没讲。可有人不饶她,眼下她已被关了起来。”
“关了起来?”邓一川感觉听不懂了。一会说是他,一会又是有人不饶沈丹,沈丹到底开罪了多少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话你最该明白。尤其目前这种时候,有多少力量在较劲在博弈,你竟然为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处,闯这大的祸。邓一川你傻啊。”
方亚没叫他老大,而是直呼起名字来。
邓一川无法控制了,近乎怒吼道:“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
“跟我吼没用,有种冲他们解释去!”方亚也发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