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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五日, 离正午还差一个多时辰, 子桑的寝居就被莲儿急促地拍打了好多次,子桑从朦胧的睡梦中惊醒,脑子依旧混沌, 以为午时将近, 却不想与莲儿搭话,以为门外人如同往常一般,见一次没有声响,再过一刻钟会重新回来叫醒她,这样她还能懒会床。
昨夜春宵苦短, 她发现自己可以折腾人却经不起人折腾, 没几下就丢盔弃甲了, 她讨厌那种浑身上下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难受感, 她讨厌在被迫攀升到瞬间冲上顶点之间漫长的煎熬,像是沐浴在一场肉、欲的煎熬, 无数次, 子桑在心里呐喊着想要停下, 可身体却偏生要把身体里存在的异物拴得牢固,若那人随了她痛苦的叫声, 故意将埋在身下的手或是舌抽离, 她又立即觉得空虚, 想马上把那种令她讨厌的难受填补回来, 这样反反复复, 昨夜她被岳莘弄哭了三次, 她实在是讨厌她身体过于诚实的反应,太过敏感太过脆弱,只是因为那个人这样对她。
子桑也不知道怎么岳莘突然就开窍了,好像是要把她之前受压的气也好好让子桑尝一遍似的,而且岳莘主动一次后,就不愿再继续被动了,或许是见到被动的子桑的反应出乎意料的自己还大,岳莘也变得像以前的子桑那样,觉得欺负人比被欺负更能膨胀心中的占有欲也新鲜,怎么还心甘情愿地受子桑欺负,现在她完全是想把子桑用在自己身上的那套在子桑身上重新尝试一遍,像三岁孩童无意中入手了一件从未玩耍过的玩具一样,不把它玩坏了肯定是不会罢休的。而子桑也终于发现被折腾的人是最累的,正如现在,门外的莲儿的敲门声一次比一次急切,而她发红干涩的眼睛却始终睁不开。
“…夫人,夫人!赶紧起来,马车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莲儿不间断的聒噪的催促和啪啪的敲门声终于让子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榻上有气无力地爬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
子桑神情恍惚的坐在床沿上,不耐烦地迎合道,她怔怔地看着周围昏暗的光线,屋里暗得实在不像话,前堂与寝室之间相隔着一处屋门,门上挂着厚重的帷帐,半垂于地,把堂里朝寝屋映进的些许光线全遮住了,屋里昏沉清冷得让人生惧,随即当她意识到这点,窗外噼里啪啦地雨水冲刷瓦檐的声音才冲入耳畔。
什么时候下雨了?
措不及防地打了声喷嚏,子桑随手拿起衣挂上的长衫,随意披在肩上,起身推开寝室与外堂之间的折门,小步碎走上前,想要为堂外的莲儿开门。
吱呀一声,见夫人慢悠悠地地终于把门打开,还一脸茫然地打了个哈欠,她差点没被急哭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夫人赶紧换衣服,去城里,要不就迟了!”
莲儿二话不说就把一套丧服塞进子桑怀里,端起门外还在冒热气的水盘急匆匆地就往屋里闯。
南厢院里大雨滂沱,雨帘唰唰地从灰蒙蒙的天上倾盆而下,把树木,草地,屋檐,水井,石墙,房廊,一切的景致都冲刷得模糊不清,与手头的丧衣相比,子桑更惊讶于屋外的雨势,是暗指天公怨人,还是示意悲事已生,这雨似乎下得不大寻常。直到子桑意识到莲儿塞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询问。
“怎么给我穿这套?城里发生了什么?”
“岳三太爷昨夜凌晨三更左右故了,城里一早发来丧报,老爷一早便动身去了,让夫人午后勿必要赶到,莲儿这就伺候夫人洗漱打扮,夫人赶紧过去,要不误了时辰,老爷又要生气了。”
“怎么不尽早把我喊醒呢!”
“莲儿在外边喊了好几回了,夫人没搭理…”
“算了算了,赶紧收拾过去。”
这下子桑也慌乱了,事情出乎意料地发生,怎么人就没了,以后她该怎么做,还需要她继续做下去吗?
重返岳家旧宅的日程突而被提前了好几个月,她原本的对策因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律泡汤了。
她根本没来得及在脑海里造出一丁点儿的应对之策,就被人在大雨中推上了马车,四匹黑马长啸踏蹄,泥浆飞溅,摇晃的马车似箭一般朝坡道冲去。
尽管是倾盆暴雨,进城的时间也给生生压缩到了半个多时辰,子桑在晃荡得让她想吐的车厢里不知一次埋怨自己的大意和怠慢,只顾着醉心于岳莘的温柔乡里,把本该提前考虑到的所有正经事全抛得干净。岳三叔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明明前段时间楚安还与她提及,可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应该早早做些准备,现在突然变故,子桑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无论是对于她以后可能被替换的金主或是对于可能的新任务,还是对于不知是否夜晚要和她共处一室的岳梓。
思前想后,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了,或许,那个男人会寻机找到与她说话的机会的。
岳家旧宅大门大敞,府前惨白的纸灯笼高挂于高处,被风雨淋湿了不少,灯火早已被湿气浇灭,门前浓重的香火气味带着一股水汽,风一吹被悄然冲淡,石狮子脚下一小堆纸钱烧尽的残片被风吹散四处,粘腻的粘在青石板路上,黑黝黝的,东一块西一块,弄得四处脏兮兮。衣着麻布孝服的几名伙计见远处急驶而来的马车,急忙撑起黑伞出门迎接,车里的人刚一下车就被簇拥着入了府。
子桑入府时,正午刚过,远远的她就听见祠堂里呜呜咽咽的哭啼声,此起彼伏,又断断续续,四周的红柱都被包上了白布,只是很多被雨水打湿了,有些白布裹得不牢实,湿答答都斜挂在柱子的一侧,把柱子不和谐的大红色显露出来,让人看得格外刺眼。祠堂石阶下绵延一排的各式大小花圈,名帖上写着城里城外商家府邸捐赠人的名字,许多被家仆或是粗暴或是仓促的搬运,白色紫色的花瓣惨淡地坠落满地,也不见人去收拾。
子桑本以为她可以直接随引路的人直接入祠堂,谁知在石阶之外,他就被一名老妈子叫住,让她脱去身上的沾着雨水孝服,给她披了一套新衣,并煞费其事的为子桑系上白麻帽与戴上丧带,子桑觉得腰间某一处位置被人用力捏了一下,可她当时脑袋过于混乱,怔怔地任人摆布,完全没在意腰间上突然的压迫,只是觉得那老妇有些怪异。
她被随而请入祠堂,里边乌泱泱的都是人,男眷女眷分坐两侧的草席上,中间的是躺着一口昂贵巨大的黑木棺材,子桑只能瞥见棺材边缘里侧镶着的一层平坦红丝绒,未见归西之人的模样,祠堂前排三位作法的和尚敲着鱼木弥弥诵经,四周因堂外吹进的凉秋风四处漂浮的悬梁白布祭条已经让子桑觉得有些瘆人,她不敢多望棺材那儿看几眼。
她跪坐在祠堂最前的位置,对面便能看见岳梓,但直至夜幕低垂,他也没怎么往她这边瞅,只是与岳三叔的两个儿子跪坐着,大儿子面露凄色,二儿低声哽咽,而他板着脸一言不发,要不就是与前来哀悼之人低声交谈,子桑曾偷偷环顾四周,但守夜至夜深,她也没有寻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周围呜呜咽咽的哭啼声她听了好几个时辰,旁人搀着她去吃饭了时候,她迷迷糊糊地跟去,又迷迷糊糊地回来,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到底吃了什么。她眯瞪瞪地重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眼前一群和尚珊黄色的袍子衣袖在飞舞,唢呐,锣鼓,炮竹交杂的爆裂声还在交替重复,好像永无止境,妇孺孩童还在哭哭啼啼,诵经的和尚还在哀嚎,火盘里的纸钱好像永远都烧不尽,祭桌下的火苗火红而高涨,可她的身子却在微微颤抖,夜深夜凉,她困倦地盯着镶在祭坛墙面上那巨大的黑字“祭”,死撑着意志,尽量不让自己打瞌睡,可思想已经陷入困顿,她已经疲惫得找不到一丝清醒的意识。
不知何时,好像许久已经过去,她寻不到任何关于时间的概念,但好像感觉身上被人披上一层温暖的外衣,那一瞬间包裹在她身上的温热将她所有的寒意都驱散了,她不再颤抖,也终究支撑不住,垂下头似乎陷入一种半睡的状态。
子桑好像做了一场梦,她看见自己被人抱起离去,能感受好像从某一刻开始到她已经不在祠堂里了,晚风的寒意,淅淅沥沥的雨的湿气,还有一阵又一阵的颠簸感,耳边单调的回响着踩踏地面积水的脚步声,急促而烦杂,像是不止一人,可奇怪的是她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这让她觉突然得好冷,下意识地往那人怀里钻。
好像,她又进屋了,屋里点上蜡烛,她站在屋里的某个角落,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岳梓,几乎他的身后与头发都被雨水浇透了,地上一滩他走过留下的水迹。子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她放入榻上,并细心地为她捻好被褥,可这一切都做好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坐在塌下的鞋台上,挨着床沿听着熟睡之人在喃喃梦话,子桑看不到岳梓的正脸,只是一个侧影,她想走近看轻一些,却看见那个男人伸出手,轻轻拂上榻上人的脸庞,接着他说的一句话把子桑想要继续接近的脚步生生扼住。
那是一句微不可闻的自喃自语。
“子桑,为什么就连做着梦,你也要喊着这不该喊的名字,知道吗,姐姐早早应承了把你嫁出去,发誓说从小两人争抢了这么多东西,每次都是姐姐赢,这一次不会再抢弟弟了,可为什么你从一开始便选错了人,难道这一切的一切本不该如此安排?这一次,弟弟还会让给姐姐吗?子桑,你叫我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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