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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桑借口偏头疼,太阳还挂在西边的时候,早早便把楚安打发走了。并吩咐莲儿说要早些休息,太阳落山后就不要往后院里去了,晚上稍微有点声响动静都会扰了她的休眠。莲儿没太在意子桑的特地嘱咐,也不再深究里面是否蹊跷,更不会再跑去石良跟前嚼嚼舌根。夫人让她少忙活,她倒落个清闲自在,既然老爷对于夫人的事从不上心,自己也无需瞎操心。在撤下子桑在前堂里剩下的饭食后,莲儿弯着腰站在昏黑的厨房一角收拾碗筷,不一会功夫,她用腰前的麻布围裙擦了擦湿漉的手,关上厨房的门闩,麻溜的溜烟跑了。
待子桑装模作样地从寝居走出前院查看莲儿的去向时,空荡荡的院子里早就没了人影,厨房对面的柴房邻着莲儿的居住的小瓦房。不过那头看着昏沉沉的,屋里没有掌灯,门也上了栓,莲儿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但走时临了,院子倒收拾得整齐干净。
厨房前光秃秃的青石板上浇上一层薄薄的清水,还未干透,靠近后院围墙边脚下一排白菊花与栀子花的盆栽洒满了水,水珠湿哒哒地挂在青翠的叶尖上,熹微的映射出对面山头夕阳余晖,霞红色的光点像附着在植物上的萤火虫。空气里都是青草与花湿润的气味,子桑弯下腰蹲在地上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叶尖儿上的薄露,三两滴水珠飞溅至她的手腕上,冰凉凉的,顺着手心往下滑,皮肤上丝滑的触感舒适轻透,使得子桑的心情格外地充盈。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子桑毫无征兆地在原地轻盈的转了一圈,棉纱的裙摆褶子随风扬起一个刚刚好的弧度,让粉白色的裙褶映照在金黄色的斜晖之下。
似乎,子桑能预见,今晚的再次相遇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无措尴尬。
至于她何为如此笃定,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夜幕悄然坠落,远天边的星宿还夹杂着昼日的淡白色,子桑边启程了,临走前没有忘记把前院与后院相连的木门套上闩,并关上前堂的大门。在弯下腰钻进后院藤蔓满墙里的那扇红色小门后,子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衣襟,那里细微发出纸张被按压时的清脆声音。她满意的扬起嘴角,往后山走去。她穿的很单薄,轻薄,只是一套夏天的棉纱便衣,没有繁琐的盘扣和系带,也没有平日里肥大的袖口。
如今,自入秋那时也过了不少时日,夜降下后,天气会发寒许多。特别是在这这深山老林的后山里,夜里的湿气与低温的冰冷已逼近早冬的寒意,但子桑还是捂着发颤的双臂,往山上去了。到达后山湖泊的时候,夜里林间的露水与湿气已经把她的双肩沾湿了,子桑打了好几个个喷嚏,抱着微微鼓囊胸的直劲往止岸走去。
不出所料,码头的甲板附近没有任何可以摆渡的船只,泛着雾气的水波轻轻地拍打着打在岸边上的一只湿漉漉的木桩子,湖心的小岛那边也没有萧曲声再扬起,周围都是自然里的声音,水波的荡漾与风吹芦草兮兮的沙沙作响,岸旁的某个角落里,休憩的几只野鸭似乎意识到这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静悄悄的从干燥的芦苇丛中淌下水,半张开灵活的羽翼三两下扑打着波动的湖面,往芦苇更深处潜去。
子桑站着岸边踟蹰片刻,最终还是把脚下的绣花鞋脱下了,并将它们藏着附近的芦苇丛里。
怀里摸出的用那一小包用油伞纸小心包裹好的物件,里面的那片轻薄的丝绢她用白纱巾又裹上了几层。油伞纸是午后,子桑从柜里的一把新伞上剪下来的,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才能为珍贵的丝绢防水,思前想后,她只好新婚时,莲儿放在长柜里的那把红纸伞给破坏了。怕油纸的味道沾上丝绢,她又用白纱包了好几层。而下她把拿包鼓囊囊的油纸抓在手里。并将它用手压在头上,从岸上下水了。
湖水十分清澈,但秋水实在太凉,湖底铺着一层参差不齐的鹅卵石,半夹着一些粗糙的砂粒,走在上面十分膈应,当水波没过膝盖,湿哒哒的下衣沾在冰冷的大腿内侧的时候,子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咬咬牙附身开始往小岛游去。寒气逼人的湖水让她花费很长的时间去适应,也不由得游快也些,可没过多久,她又怕动作太大,水花会把头上的油纸溅湿,不得不放慢速度。
终于,她适应了湖水的温度,可这时她离岸也不远了,爬上岛岸的时候,子桑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秋风一阵阵把潮湿茫茫的雾气吹送至她湿透的衣服上,沉重而湿冷的薄衣像浸泡在水里软绵绵的宣纸贴在她的皮肤上,不断吸取着她身上本是不多的体温。这一次她比第一次的境遇还要糟糕,因为她没有鞋子,寒冷与游上岸的疲惫让她丧失了几乎是全部的体力。
尽管如此,子桑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她一直抬起的右手还是干燥的,连同拿包被她压在头上,保护得很好的油纸袋,都没有被湖水沾湿。
因为这是她能回来这里的唯一办法。
牙关止不住的打颤,夜间袭来的湿气与低温让子桑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孤岛的府邸大门走去。曲径的尽头,朱门紧闭,子桑敲了敲门上的青铜圆环,耐心地等待许久,无人回应,飞快跳动的心跳让她忍不住去推开那扇厚重的漆门,子桑害怕在她的一推之后,发现门后的门闩已经横卧。
不过,还好没有,吱呀的长音向院里延伸,沉闷的朱门被推开。不经意间,院里的伏地移动的两三片深红的枫叶随着川流无阻的风跃过高厚的门槛,从子桑的赤’裸的脚背上轻轻滑过,又被秋风带走,安静地消失在深幽曲径的另一端。
这是高墙左侧茂密的竹林冠开始朝北方倒去,哗沙沙地,上空传来一排排山倒海的林涛声,湿润的凉风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味朝她扑面而来。
夜里西南风起,或许今夜,又是一场绵长的秋雨降至。
晚庭依旧如初,缺失遮掩的长廊屋宅,四环的白纱帘在空幽地浮动,时卷时舒。秋到的黄花落叶星散地铺就于青石路的之上,风起而轻舞,风落则静候。箫声依旧未起,只有晚风穿庭而过的声响,但子桑知道这寥落的府宅里,那女子仍在。
站于廊下,子桑颤抖着身体呆呆地望着屋室的深处,长亭暖池处,温热的水雾依旧弥漫,夜静已无鸟语,花香却依旧,空气里流溢着熟悉的气味,清冽与芳香。她不见女子的踪影,但又不敢登上台阶走进屋室里去寻觅。因为此时,她赤‘裸的足底沾满了一路风尘,尽是泥浆与碎叶。
唰——
在犹豫不前之中,书斋的拉门被推开,那是位于室外的子桑无法窥探的地方,处于长亭的西侧,被长幕墙遮掩,子桑能看的只是远处横面的赤木地面上,随着拉门声向四方蔓延的橘黄色烛光的轮廓,还有出现昏黄光幕里在瘦长的人影。一串轻荡的铃铛声随之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人未至而声已闻。
光影的交错漫而长,让子桑不自觉地把手里的油纸袋抓得更紧了。
女子终于出现在幕墙的拐角处,今夜的不速之客似乎让她吃惊不小,似乎她笃定了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突然如神明般从天而降,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她无法掩饰眼神里的疑惑与诧异。来的人就站着室外,浑身狼狈,却呆然地望着她,站在长廊之下,如同一只落难的野猫,杵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在惊诧万分之后,女子自己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加快了脚步,朝子桑走近。
“你…游过来的?””
女子这句几乎是带着肯定的疑问让廊下仰头望向她颤颤发抖的子桑扬起了嘴角。
“为什么?”
低头的女子一脸不可置信地又问道。
子桑微弓着身子,为了让身子不再发颤的厉害,她努力试图抬起僵硬的腰朝高高在上的女子报以自然的微笑,告诉女子她没事,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狼狈。可惜她如今强行微笑的样子在女子看来无比的傻气。女子不禁微微蹙眉。她看着眼前子桑的傻笑与呆滞,似乎觉得子桑并没有听清她的问话,动了动唇想要再问一遍,不料尚未开口,子桑便把藏着身后的手慢慢伸出,抬高,伸向女子。
那只颤抖的手里握住一个油纸包好的包裹,示意着女子将它打开,女子莫名其妙地捻起拿包纸裹起的物件,拆开一层,发现里面还有一层白纱,她更加疑惑了,猜不出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稀世珍宝,直到她完全取下那层碍事的长白纱,看到里面躺着的那片干燥干净的丝绢,她无法抑制地抬起低下的头望向那个一直看着她的不速之客。
“你来,就是为了归还这个?”
子桑张了张嘴,可惜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她只好点了点头。
女子攥着手里的丝绢,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子桑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分不清是因为浑身上下寒气逼人的湿冷,还是两个人凝滞的气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喉咙像是被浆糊黏合住似的,她说不出一句话,女子毫无感情波澜的眼神在她看来是那么的冰冷。
终于,一阵俩俩相对无言之后,子桑垂下了她一直仰视的眼睛,低头了。
女子是不是在气恼她的无理取闹,或者是不悦她这不知缘由的举动?
其实,子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上来。”
就在她失落地低下头的过程中,一只手伸向她,子桑飞快地又抬起脑袋,那时,女子两个字的话音尚未落下。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像蹲在街头死乞白赖的叫花子,心甘情愿地承受任何冷酷无情的对待,受了些许施舍,就心悦得不着边际,尽管她没有在神情上显露出来,可她抬头的动作把什么都出卖了。
而她无法形容的心悦不是因为女子向她伸出的那只手,而是那句她对她最终的允许,虽然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但起码,她最后还是接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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