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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唯苏抱紧了他,她听到他一如既往温和又掷地有声的话语:“好。”
随后被他整个的拥进怀里,肌肤相贴,颈项相交:“睡吧宝贝,有我呢。”
木唯苏嘴角微微上扬,缓缓的进入睡眠。
翌日一早。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昨天晚上看夜色不像是会下雨的天气,一早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从窗外看过去,一地的湿润。
木唯苏换了身黑色的西装,胸前的口袋折放着白色的方巾,庄严肃穆。
路七言很少见自家小朋友有这样严肃的表情,在私下里也鲜少会这样正规的穿着,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去拜访长辈。
他心里隐有猜测,直到上了车,木木说了地方,他才真的确定了,她要去拜访的长辈,是已故的长辈。
西穆陵园。
木唯苏提前订了花束,路七言站在车边撑伞等她,她摇了摇头,又抽出一把伞来,撑开。
她定了两束花。
准确的说,应该是三束,只不过其中的一束,已经放到了顾家那位小姑娘的碑前,是她生前最喜欢的雏菊。
而她现在定的,也是一束白菊,与一束白百合。
她将百合放在路七言那里,自己,拿了那一束白菊,随后一步一踏,往石阶上走去。
细雨淅沥,打湿了脚下的青石板,撑着黑伞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小路上,两相无言,走了许久。
直到,木唯苏站在一方墓碑前。
她弯腰,将白菊献上。
路七言站在一旁,隔着绵绵的雨幕,他清楚的看到,铭刻于碑上的字。
先父顾世杰母夙卫之墓。
路七言跟着鞠了一躬,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去想,顾家顾世杰,两年前去世的那位。
他去看墓碑上铭刻的故去的时间,正是两年前,而且祭日,就在几天之后。
可木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一个姓木,一个姓顾,姓氏不同,长相也千差万别。
“叔叔阿姨。”
木唯苏垂着眼看着被雨水冲刷的黑亮的墓碑,捏着黑色伞柄的素手动了动,似是想要将伞移到墓碑上方,手腕动了一下,却又稳住了。
——这场的冤屈有口难言,如今苍天睁开眼,仇报仇来冤报冤。
她仿佛听见了雨声里回荡的婉转回荡的声音,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或许就像曲里唱的,仇报仇来冤报冤,大仇得报,他们可以放心去了。
就让这场大雨,冲刷掉你们的梦魇吧。
“林家被捕入狱,处以死刑,你们,安息吧。”
雨水顺着伞帘留下,雨珠子成串的砸在她脚边的石板上,又溅起来沾湿她的鞋子,裤脚。
木唯苏在碑前站了许久,没再说话,像是在目送他们摒弃一身怨气转世轮回。
许久后又鞠一躬,随后直起身来走向同样鞠着躬的路七言面前。
“走吧。”
木唯苏将手探出到伞外,伸手去摸他的脸,微微一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木唯苏原本并未打算带他见她的父母,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她舍不得就这样转身离开,那是她的父母,她的爸爸妈妈,不管过了多久,她又活过几回,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他们的女儿。
而且,她也舍不得这样再一直瞒着他了。
路七言在她探出手来的那一刻,就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探出来的手遮在他的伞下,还略微低了头,将被风雨吹打的微凉的脸贴在她的手心里。
木唯苏笑着捏了两下,领着他往更高处走去。
路七言跟在她身边,直到在一处墓碑前停下来。
先父木百图母余苏盈之墓。
路七言握着伞柄的手一紧,瞳孔骤缩,木百图?!木家?!
二十年前离奇灭门的政界世族木家?!
跟他的父母曾经有交情的木叔叔木阿姨?!
他虽然没见过木氏夫妇,但小时候也听父母和爷爷奶奶说起来过,木家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在政界可谓树大根深。
但是政界终究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多,一家之力终究还是抵不过群起而攻,权利太大时,就会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跟现在的路家,几乎无二致。
木家是当年被开刀的第一家,势力也被迅速瓜分,没过多久,就轮到他路家了,他的父母,死于非命,只不过路家地位太稳,而且路家只要垮了,国内的军事力量就会塌下一半,同期又是路家的盟友,其他家族没有任何一家能支撑起来,国家不敢赌,现在依然不敢。
可木家不同,木家从政界消失,尸体都埋在地下了,他们的孩子就算逃出生天,也不是木木这么大的年龄啊?应该只比他小几个月而已!
况且木叔叔和木阿姨是出了名的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不可能出现私生子的状况啊?
木木,怎么会是木叔叔木阿姨的孩子呢?
“老爸老妈,我又来了。”木唯苏蹲下身去,用袖子擦着墓碑上的雨水,一下一下,擦的细致又认真。
路七言饶是满脑子都是问号,但木木不会骗他的,或许她有很多不能说的事情,可是她说的每一件事,他都能万分确定,她很认真。
她叫木叔木姨爸爸妈妈,那就是她的父母无疑吧,难道是收养?
路七言脑子里转过无数个想法,但见她蹲下身去擦墓碑时,所有的想法都抛出去了。
他将百合花献上,恭恭敬敬的向着墓碑鞠了一躬,满心顾着想自家小朋友可别着凉,张口就跟着道:“爸妈。”
然后开始脱身上的西装外套在她身边蹲下去:“用我的擦,身上湿着容易着凉,别感冒了。”
路七言用衣服去吸她袖子上的水分,用力的挤出来之后把她搂在自己伞下将伞倾斜过去遮在她身上,把她手里那把拿不稳的伞遮在墓碑上,拿着团成一团的西装外套将墓碑有条有理细致的擦干净水分。
“你刚才喊什么?”木唯苏往他身边靠了靠,将他歪过来的伞直回去,遮在他淋湿了半边肩膀的身上。
“嗯?”路七言拧干了西装上的水分,又继续仔细的擦着碑台,听见她的问话侧身握住她的手向她笑了:“爸妈啊。”
“你爸妈就是我爸妈,我叫的不对吗?”
伞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落在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音,她和他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眉眼峻峭嶙峋,映着雨帘,仿若清泉远山般倨傲孤寂,但是湛蓝的瞳孔中浸出来的温暖又磅礴的爱意,让他整个人都变成雨后初晴的彩虹,美好的不像话。
木唯苏身子前倾,扶着他的腿,这样蹲着在伞下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在她的父母面前。
“对。”木唯苏摸了摸他被雨水沾湿发梢:“以后,也这样叫吧。”
“爸妈,这是我的男朋友。”木唯苏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墓碑被路七言擦的干净明亮,她摸着上面的照片:“我带他来看你们了。”
“爸妈,我是路七言,是木木的男朋友,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放心。”
路七言本就是蹲着的姿势,此时此刻更是直接动了动,跪在了岳父岳母的面前。
行了大礼。
“你干嘛?”木唯苏拽他:“我们家不兴这个!”
她跟路七言在一起这么久,没见他向任何人跪过,就连爷爷奶奶都没有,坚毅如他,去见他的父母时大概也是挺直腰板的吧,怎么能跪呢。
“我把爸妈的宝贝女儿抢过来了,跪下是应该的,我现在在爸妈的碑前发誓了,会对你好一辈子,如果我对你不好,我就磕死在碑前,以死谢罪。”
路七言跪的方向一转,转向她,将她的手牵起来在手背上烙下郑重一吻:“我会对,且只会对你好,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你放什么屁呢!”木唯苏叱他,手被他紧紧的拉着动不了,气急了低头去咬他:“什么死不死的!劈什么劈!”
“如果没有你,我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路七言用下巴去蹭她的头顶,他温柔的嗓音伴着雨声传来:“不管你是谁,你在哪,经历过什么,我都爱你。”
“如果有人不爱你,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路七言用撑着伞的那只手臂用力的环住她,在萧瑟的雨天里,为她辟出一处温暖的港湾。
木唯苏咬在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的松了口,改为用舌尖轻轻的舔蹭,像在为受伤的伴侣舔舐伤口。
她一直没抬头,半响后将脸埋在他的手上,浑身卸了力一样跪在地上,肩膀颤抖声音哽咽:“我是木家唯一的孩子……我是木书谌……”
木书谌这个名字对她很陌生了,从大概在二十年前,木家消亡她被带进组织以后,她就没有再用过了,整个木家消失,木书谌这个人,自然也该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不是不恨,凭什么她木家就要被砍掉,一个个说着树大招风,可当初借树乘凉的,也是他们啊。
可自古以来都是功高盖主,只要夸了下边人没有夸上边人,就会生了嫌隙,除之后快是早晚的事。
她木家自认行的端坐的正,但禁不住掌权者内心的魑魅魍魉。
她哪怕再小,也不是傻子,木家这政家大族里唯一的孩子,哪可能不被悉心教导。
一个记了事的孩子怎么可能能忍受的了,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一夜之间,全部倾覆。
数年之后,她从组织里出来之后,最先杀的人,不是组织里交代的任务,而是,曾经参与当年事件的高层之一。
上一辈子她鲜少回国,每次回国,除了祭拜父母之外,就是回来报仇。
十几年过去,此时的政界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政界,她就算想要报仇,有的都已经找不见人,落得与当初的木家同样的下场了。
可活着的几位,年过花甲,还活的风生水起,木唯苏是见血封喉的杀手,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善心大发的小辈,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知足了。
当年木家一事的参与者接连去世,一度引起了上层的恐慌,甚至引咎辞职,国内国外,鸟兽四散,四处逃窜。
人活着,总是没够,可做了坏事,这么活着,就不愧疚吗?
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的命是命,我木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木唯苏对木书谌这个名字尚且觉得陌生,于路七言而言,更是找不出半丝的印象。
他从小就没过过正常孩子该有的生活,哪怕是三四岁,眨着两颗跟黑葡萄似的眼睛叫人的时候,也没见过她,路家的孩子在这个圈层里生来就高人一等,被寄予厚望,又处在不知道哪一刻就被监视的环境下,别人既没资格接近,也不敢接近。
木家与路家哪怕有交情,也摆不到明面上来,本来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两家再结交到一起,那还不是分分钟就惹恼了掌权者。
这么小的年纪都没见过,更别提五岁之后路七言异能出现,副作用伴生之后了。
木书谌这个名字,他这辈子可能也就听过一遍两遍,还是以故事的形式出现,说木家如何如何,家里唯一的孩子如何惊才绝艳。
他没有想到,跟他同岁同期,令人惋惜的女孩子,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路七言将她整个都抱到怀里,被风雨吹打到一片冰凉的衬衫此时沾上了湿热的温度。
他的木木,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又是经历了什么,原本该跟他一般大的木木,变成了如今的年龄。
“我的异能……是第二生命……”木唯苏觉得开了个头儿之后,一切都好说了,她揪着他的领口闷在他的怀里:“第一生命被抹杀……就会自动开启第二生命……我的第二生命……附到了顾家故去的女儿身上……第二生命携带基因……更改掉她的变成我的……身高长相身体素质全都跟着第二生命基因变革……”
路七言的耳朵里全是木木沙哑的声音。
他能听懂她说的基因携带更改,也明了了她为什么对顾氏有这沉重的责任感,可是,他脑海里一直轰鸣的却是那句第一生命被抹杀。
抹杀——
他的宝贝,他的木木,到底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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