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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老人口中得来“司徒”二字,剑一不禁一怔。
司徒?
棋局……天理棋局……天理?
那棋局所布莫非便是——宿命通?!
江湖之上足踏仙佛之道的复姓高人本就不多,这个“司徒”不但精通阴阳布阵之术,恍似还有通晓过去未来的本事。剑一努力在脑海中搜罗复姓“司徒”之高人,怎奈直想得头晕脑胀,这汉子却也只想到一个人的名字——司徒先生。
但见剑一直愣愣地钉在原地动也未动,仇蕊儿只道是其心焦难掩而神志溃散,当即轻咳了两声。
“前辈莫急,暂且带这两人回房稍作歇息。爷爷既然说可以救,那这二人便万万死不了。先容蕊儿准备一下,您里边请。”那姑娘只手一探,当下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鬼见愁的医术名满江湖,其仇门一脉医道弟子更是桃李满园。虽说这老人脾气古怪,一生行事却未能让江湖上的朋友说过一个“不”字……既是从未听过他与长生门的瓜葛,这棋局是怎么来的?他与司徒先生,又是怎样的关系?
左右也是想不通透,那又何须再想?
忖到此间,剑一终是甩了甩头,对那仇蕊儿微微颔首,挎起二子便大步进了厢房。
刚踱进门,一股药香便扑鼻而来。
藤椅木桌,药香满阁。
桌上摆着一只红泥砂壶,两个青釉茶碗,三钱细茶,茶碗里,半碗淡茶尚温。抬眼一望,内堂正中赫然挂着一幅南山采菊图,丹青两侧但见以娟秀小楷上书:“施药布医隐乱世,青松明月自得闲”十四个大字。内堂左右各有两处卧房,想必便是这老人和那姑娘的休息之处。
剑一抬眼四望间,鼻子喉头竟是一阵酸涩——自己庸庸数载,为的不也只是这么一间可以遮风挡雨,以慰此生的屋子?
想来却又能如何……
这汉子当即苦笑两声,就地把二人放下。自己也盘腿打坐,调理那方才险些剑邪入魂的神台灵觉。许是这茅屋的气味可以叫人安心的缘故,未过多久这剑一便已入定。
不知过了几时,听到稀稀疏疏的响动,剑一这才缓缓张开了眼睛。
但见蕊儿姑娘不知何时已带着不少罐罐的东西端坐到了万轲身旁。
听到剑一这边响动,蕊儿也不理他,自顾用一种翠绿药膏涂遍万轲全身,随后又是翻出五个外形古朴的小药罐子来。
叫一个小姑娘去帮个大男人翻身,这是剑一如何也看不下去的,又碍着不敢大声惊扰了人家救人,只得小声道:“蕊儿姑娘……”
仇蕊儿身形一滞竟旋即皱起了眉头,连忙将食指掩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状,低声嗔怪道:“你若是再胡乱开口惊扰了这家伙神台灵觉,医不活他可别怪做是我学艺不精!”
事关重大,饶是这江湖之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妖人剑一,也当即被这姑娘的三言两语吓得大气都不敢妄喘一下,噤若寒蝉。
只见那姑娘把万轲的身子摆成个大字,又于其手足及头顶各放了一个药罐子。徐徐行至万轲身前神色肃然地站直身子,当即闭起双眼化指为剑默念起什么不知名的咒语来。
再过半晌,姑娘双目奋然一睁。那五个药罐子竟应时徐徐地冒起烟来,一股道不明的药香瞬间充满整个屋子,就连剑一也顿时觉得精神一振神清气爽,功力也似有巩固之象。
个中也毫不停顿,姑娘口中念念有词地径直走到万轲头顶位置,张口咬破自己中指,又将那中指之血于万轲眉心处直画至头顶,庄严道:“四海仙游客,一捻烟波,几生蹉跎;八荒离体魄,再入阴司,方悔几何……五处青灯燃古佛,三魂同七魄,得我敕令——着!”
蕊儿话音一落但闻满耳鬼哭神嚎,满堂气温骤降,恍若瞬间变作数九寒冬。万轲尤为更甚,眉睫之处已是生出点点寒霜,遍体绿色药膏似也瞬间挥发。而今这少年遍体青蓝,犹如死去甚久的僵尸,唯独额间血迹鲜红无比,似是被刀斧生劈出了一道口子。
那姑娘浑身巨颤双眉紧锁,银牙直咬得“嘞嘞”作响,强忍着周身剧痛嘶声道:“三魂归元,七魄护体,九幽灵魄……入我……生门!”
话音方落,鬼哭之声更甚,仇蕊儿当即仰首喷出一股血剑。
与之同时,万轲那已做青蓝的冷尸当即没有规律地抽搐起来,额间血迹更是喷出一道鲜红光柱——其间鬼哭神嚎一副地狱之象,若细细辩来,那鲜红光柱岂非正是一只只血红游魂拼凑所成?
还未来得及剑一多想,蕊儿那边已是厉声吼道:“你这呆子还愣着作甚!九转回生,乃是逆天改命之道。此番强开生死之门,那无数枉死之躯定要出逃占了这家伙的身子,你还不快快按住那家伙!”
剑一哪里还敢怠慢?万轲救不救得暂且不说,若又是连累了这仇家孙女,自己怕是这辈子也难逃个害人害己之罪了。
本以为仅凭万轲这具寒尸又能生得何等力道,哪知男人双手才刚刚碰到万轲就被一股莫名力道当即震飞了出去。
剑一也不停顿,瞬间便将那“天剑决”运至大成重又奔向万轲身侧,再复死命按住万轲手脚。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撕扯自己全身筋脉,这男人自是难以自持地闷哼出声,满头蓬发迎着这股诡谲之力似是群魔乱舞。
未过几时,剑一就已咬碎了数颗钢牙,浑身毛孔竟也丝丝渗出血滴来。
剧痛难当,却如何也不能放手!
心念一起,剑一当即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遍体瞬间绽放起无匹纯净的湛蓝之光,这不是天剑十四的起式又是什么?
“前辈万万不可!”
仇蕊儿两眼的光泽此间已是失掉了一大半,用尽全身力气对那剑一大吼道:“此时正是这家伙最重要的一刻,切勿动用法决伤了他的灵台,快快收了本领!”
这蕊儿刚刚话罢,二人只觉得神海一阵轰鸣,各自喷出一口血剑,直若个脱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而那剑一已是两眼一黑,就地失去了知觉……
救不得吗……还是……救不得吗?
四下无尽的漆黑,剑一此时竟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闻身侧怪笑连连此起彼伏。
“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师兄,害死了师傅,而今又害死了义子和一个无知姑娘。”
“桀桀桀……”
“丧门星,走到哪里你都是一颗丧门星!”
“呷呷呷,丧门星!”
“凶手!害死师兄,残杀师尊,叛徒!”
“孽障!魔道妖人!”
周遭那一通讥讽剑一又怎受得住?再观腰间,那相伴多年的裂痕魔剑竟是不见踪影……我那佩剑何时遭人缴去?心思大骇之际,这男人又复四下一望,厉声道:“这是哪!你们是谁!”
“偷剑贼!”
“凶手!活该当此报应!”
四野墨一般的漆黑,没有风,没有月,更加没得半分人影,但闻这汉子大吼道:“东躲西藏算什么英雄!我剑一就在此地,有本事就现身见我!”
“废物,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
“你害死师兄,手刃尊长,孽徒,恶人,妖魔!”
“啊啊啊啊!”
待到剑一挣扎着张开眼睛,自己浑身已是被冷汗浸个通透。
只待这男人定了定神,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竟是盘腿坐在万轲旁边,正不紧不慢地帮着那子穿上衣服,而万轲的脸上已是有了血色。
这汉子不禁长舒了口气,“原是自己发梦,吓煞了老子……”
“刚醒来就怪叫什么!你倒是吓煞老头子我了!”
剑一一愣,旋即伏身便跪,恭敬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
未等剑一说完,只见那老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起来吧,什么没齿没牙的?老头子我没得恁多礼数,何况老头子我和你师尊也算有些交情,只盼你少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惹些乱子,我等便是宽心了!”
剑一但闻这老人提到“师傅”二字,却是不禁哑口,低声道:“弟子见过仇师叔……我师父他……”
“这娃娃静养几天该是无恙了,多亏我老头子来得及时,不然你这呆子和我那宝贝孙女都要没命了!”
老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那剑一仍是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当即直起身子又指了指厅门旁的一间屋子,淡然道:“你师父死了,被你杀的,我知道!进屋坐……”
这老人既恩师旧友,明明知道是我手刃师尊,为何如此淡薄还治好了轲儿……这老人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剑一转念一忖却更是焦躁不安起来,进了房门又哪敢坐下?
“弟子不肖,肯请师叔责罚!”说完这汉子就又是要跪。
“真个麻烦!冲天峰那群老不死的只会教徒弟们下跪吗?”
剑一闻言心中一奇,抬起头来,见那老人也不理他,却是自顾自地看上两杯香茗,“你若想跪便跪,最好跪上他个三年五载不要起来!大男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怎个到了你这说跪就跪!更何况,你那师傅业已成魔,该杀!你又没错,你跪给哪个?”
自己庸庸数载,一直被江湖众人甚至师门兄弟称为妖人叛徒,弑师叛门的逆子。今个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做得没错,剑一反倒局促起来,木讷的站起身子,两只手也不知是该如何安置。
那老人得见此状却又是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呆子!你师父没疼错人,果真教出了个无愧天地的好徒儿,好啊,好啊!哎呀……你倒是坐啊!你这点倒是和你师父一样蠢!江湖上那群正道庸才只为俗名所累,辨不清个是非曲直,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
剑一点了点头,心胸一暖,倒也不再拘束,端起茶来便喝个精光,也笑道:“不委屈,弟子习惯了。倒是师尊你,一人独居这荒山野岭,却也曾不寂寞吗?”
“诶?”
老人略作皱眉,“不是还有我那宝贝孙女陪我一起吗?山野住得久了,就分不清哪是世俗,哪是深山,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了。还是这好,还是这好啊……”
老人虽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洒脱之态,言尽之时,一双眸子里却溢满了无尽的忧虑之色。
想这鬼见愁自恃医道高绝,当年即便是仙门四脉的首座对其也要礼让三分。此间远避尘世,更是有那幽林之局作阵,异兽恶人皆数给他拦在方圆几里之外。
这老人又是忧虑的什么?
莫非是那天理棋局,已被其解开了?
正可谓:
空冥万世俗尘累,可引干戈化玉帛?
古来万事东流水,谁见俗子上碧落!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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