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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也是一身灰色粗布衣衫，披了件斗篷。
他对房中摆设习以为常，显然来过多次，须眉发白，分明是个老者，至少年逾六十，但步履轻盈，提着药箱，对着谢帮主颔首:“帮主。”
“孙老前辈，这里有两个医者要见您。”谢帮主对他，却是极为恭敬的颜色，甚至是和颜悦色，还伸手拎过了孙泫手中的药箱，示意他坐在椅上。
孙泫转过身来，看见了凌江仙与孟君遇。
几乎是一瞬间，他与凌江仙双双愣住。
片刻无话，房中静得出奇。
孙泫耷拉的眼皮下，那双通透的眼与他满脸的苍老皱纹格格不入，眼中一时间露出些难以置信的神采，像是见了什么惊人之物，连嘴角都隐约发颤，山羊白须一抖一抖。????“孙老前辈？”谢帮主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无声的寂静。
孙泫仍是不说话，只是回了神，瞧了瞧他，又看向两人。
凌江仙却忽然抬手摆了摆，微微吸了一下鼻子，笑道:“孙老前辈，是看见‘仙子’了啊？”
孙泫这才蓦然颔首，释然笑道:“是，是，姑娘是真真正正的仙子啊……”
凌江仙笑道:“我和他……是来向您问问帮夫人的病症的，别的话，一会儿我们再说？”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孟君遇。
“好，好。”孙泫连连道，“一会儿再说。”
情况分明不简单，谢帮主示意众人各自在房中坐下。
凌江仙便道:“孙老前辈，您是不是，早看出帮夫人并非是人，而是妖了？”
孙泫看向谢帮主，谢帮主闭目点了点头。孙泫道:“是，一早就看出了。”
凌江仙道:“我见孙老前辈为夫人配的药材里，一面是大补之药，一面却是上好的人参。”
孙泫应道:“对。”
凌江仙道:“今日我恰巧来此地，在外遇见谢聪兄台，瞧见他取的一包药材，是世人以为的‘续命’之药，以大黄、黄芩、麻黄三味。”
孙泫道:“对。”
凌江仙笑了笑:“这些，想必谢帮主自己也清楚，不过是寻了些心上的安慰罢了。”
谢帮主没说话，孙泫点头:“对。”
凌江仙呼了口气:“凡人哪里受得了这么猛的进补，夫人不是人，是妖，才受得住，只可惜内里早已虚透，再怎么补都是无底洞。至于人参与山参，不过是吊住她的精神，你我都明白她虚不受补。”
“也只有孙老前辈的医道，能看出夫人是妖了，谢帮主却又如此敬重您，其中缘由，我也明白了。”凌江仙道。
谢帮主眼角一抽，盯着她。
凌江仙看着孙泫:“孙老前辈医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并非医不好帮夫人就能褫夺的。”
她含笑道:“三十七年前，砚江地界举办医家施毒解毒大会，前辈那时方出师，却一举夺下锦标，得‘圣手’称号。”
“二十九年前，祁河地界瘟疫横行，前辈行医救人，不求药款，被当时一途经的修真名家的少宗主看中，纳入麾下。前辈本名‘玄’，宗主赐姓，亦赐名水字部——泫。”
“二十八年前，修真界七族联盟，伏魔之战，前辈妙手回天，救人无数，得‘仁义神医’称号。”
“二十三年前，前辈连夜与那位少宗主族中的医女，为少宗主的夫人接生下了一名女婴。”
“十九年前，前辈再次与医女为少宗主的夫人接生下一名男婴。”
“十八年前，前辈为宗主送终，少宗主继位。同年，那名刚满周岁的男婴在四月天里连夜高烧不退，脉搏已断半柱香时辰，其余医者诊为无力回天，前辈大胆施针，使之起死回生，得名‘医神医’。”
孙泫颜色缓缓变化，嘴角噙笑看着她陈述。
“这些就先不提了。”凌江仙笑道，“一代医神医，自然是明白‘虚不受补’的，也明白人非妖，承受不起大补，‘续命药’是没用的。”
“否则，六年前的五月，你早就给病重的修翰大举进补了，早就给他熬了续命药了，也不用我雨夜去寻什么夜妍草了。”
她笑:“怎么样，我当年学的医道可还算记得明白？凌泫老前辈？”
凌泫半眯着眼，眼中似是含着些泪，笑道:“大小姐，多年未见，一切如故。”
“你……你说什么？！”谢帮主猛地惊起，连身下的座椅都差一些翻倒，“大小姐？”
他无可置信地看向凌江仙:“你是……凌江仙？！”
“怎么，不像吗？”凌江仙还是笑，“谁让你方才都不问问我叫什么的？”
谢帮主怔在原地，凌江仙却拉过孟君遇，接着道:“谢帮主这就惊了？呐，这位呢，就是梵青清霏园的孟大公子——孟君遇啦。”
谢帮主再次上下打量两人，最后看着凌江仙，忽然扑通跪了下去:“请受谢某一拜！”
这一下轮到凌江仙与孟君遇吃惊了，凌江仙措手不及:“这是做什么？干嘛拜我？”
谢帮主跪地作揖:“请凌姑娘必要受我一拜，否则谢某必然长跪不起！”
“那……那你就拜一下咯。”凌江仙踟躇与孟君遇对望一眼。
地上谢帮主果然虔诚无比地作拜，竟还朝她磕了个头，而凌泫在一旁也没有阻止。
拜完了，谢帮主这才起身:“凌姑娘，方才是谢某鲁莽，怠慢了恩人！”
“你在说些什么，我都糊涂了。”凌江仙大惑不解。
凌泫叹了口气:“大小姐，您听谢帮主慢慢细说罢。”
谢帮主向她一揖，坐回椅上:“修真界的人，都知道谢某六年前才初始修真，一手兴了谢家寨。其实谢某从前本就是个乡野之人。”
“凌姑娘，您可还记得，当年您在永乐郡缜慈书社，救出过被那些杂碎囚禁的妇女？”
凌江仙愣愣道:“记得啊。”
她心中嘀咕，差些没命的事，怎么可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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