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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此番执手相看泪眼，慨叹了多时，凌江仙却迟迟问不出口，或是不忍心去问范阿伯那些落至细处的来龙去脉。
若是直接这么问，只怕是真要哭死了。
闹腾了许久，小山陪着自己爷爷在房中休息，凌江仙几人才从屋中出来。
几人情绪低沉，一时之间，凌江仙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掌柜与小二:“你们呢？定也是我从前认识的？”
“咱们人多，大小姐记不清也正常！”掌柜略有一丝笑意，“见过大小姐与大少爷，我姓乔，单名忠义的忠。至于这小子……”
“我叫葛赟！大家都叫我小葛，也就是小哥！见过大小姐与少爷！”未等乔掌柜说完，小二就接了话。
凌江仙果真没有太多的印象，记忆模糊，只是觉得眼熟。她道:“对不起，我当真不太能记起来……你刚才说大家都叫你小哥，那这客栈中还有许多人？”
“是啊！”葛赟道，“当年小姐入魔之后，咱们都愤慨无比，却被那些打着剿灭魔道同党旗号的狂徒反咬一口，咱们大家在夜市上的摊子和铺子许多都被砸了，闹得可凶了！——”
“诶！”见凌江仙眼中忧愁，乔掌柜朝葛赟使了个“住口”的眼色，“大小姐，他这小子一贯话多，从前在夜市跟我一起摆摊买灯笼时也是一刻不停，还有人不叫他小哥，叫鹦哥的呢！”
葛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不好意思的神情。
掌柜安慰道:“其实咱们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小姐和少爷在魔界的这些年，大公子就安排了这座客栈，你看这养颐二字不正是颐养天年之意。”
掌柜说完这话，又朝孟君遇看了一眼，孟君遇示意无妨。
凌修翰带着惊讶的眼光看着孟君遇，他方才觉出了这两人与孟君遇的关系不一般，但并未想过是这样的原委。
至于凌江仙，虽然早猜出了这客栈与孟君遇的渊源**不离十，但她此刻突然明白了孟君遇在房中时，他脸上并非是对她不悦，而是不愿提起这些事的神色。
这不是逃避，是他或许不想让自己知晓。
不愿让她知道他这六年中兴了一座养颐客栈，不愿让她知晓他代替她安顿了那些年她心系的拮据小贩。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却不愿她感激他。
若不是情急，他是不会带自己来这里的，否则，他昨夜就会带她来这里了。
而现在，想瞒也瞒不过了。
前堂忽然有客人唤了声掌柜，乔掌柜忙要应声而去，对葛赟道:“你带着大小姐与少爷走走。”
“大小姐，随我来。咱们还有许多人一直想见大小姐的。”葛赟得了吩咐，引着他们往客栈后院而去。
许多人。都是为她所连累的人。
凌江仙停下步子，一下叫住了他:“小哥。”
她决心想知道她不曾问范阿伯的原委:“范阿伯的儿子，为何会卷进霆山血战？”
葛赟因乔掌柜叮嘱过，一下也不敢太直白，委婉道:“老爷子有块小菜地，他儿子是去给小姐族中送菜的，不想正巧撞上了。”
“送菜？”凌江仙觉得好像有这么桩事又好像没有。
葛赟笑了笑:“咱们这些人以前日子苦，能帮的事儿大小姐全往自家头上揽，一件一件的，咱们没开口你就全帮衬了，自然记不太清了。”
“嗯……”这话没错，凌江仙从前侠义心泛滥，这些人都受过她明里暗里的接济，她自己好面子，更觉人人都有面子尊严，这送菜的事大抵就是她随口安排了个由头，让族里给菜钱。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此行以来她已经不是一次怀疑自己接济这些人对不对。
当年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她绝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会这般报恩，也从没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地步。
她只能道:“没想到害得小山一出生便没了爹娘……”
这话出了，葛赟也不知怎么接话，一行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一阵秋风扫过，凌江仙忽然又听到了“咯哒咯哒”的声音，也不只是她听到了，凌修翰等人也全都听到了。
但凌江仙却并不如前两次心中好奇，她忽然又问葛赟道:“小哥，范阿伯又为何被冠以‘克妻’之名？”
“这个呀，那可真是个冤大头，咱们这些市井人说迷信也不是没道理，这儿子儿媳没了原也是突如其来，本就够让他难受，这可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么！”葛赟惋惜道，“谁知道，老爷子的老伴在第二年也忽然生了疾病便没了，这可不是就白给了那些好事之徒添油加醋的料！”
“人食五谷杂粮，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怎能可以拿这说事！”凌修翰不满道，“就为了这，一个老者竟然还在市井被人这般说辞！那些人当真毫无怜悯之心！”
“大少爷说的是这个理。老爷子也是可怜，老伴从年少皆为夫妻开始便是恩爱非常，从不嫌老爷子穷，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偏偏就抓了这一点，故意道他因为支持魔道才忽然克妻，我都看不下去！”葛赟做出嫌弃的表情摇了摇头。
易阚叹了口气:“愚昧之人便惯会了拿命数说事。”
“可不，这克妻克夫的名头一扣，那可不容易摘下来。”葛赟道。
凌江仙沉默，没有再多说话。
凌修翰又道:“那他今日怎么会被那些狂徒盯梢”
“这十月一到，马上就是从前的祭祀礼了，老爷子每年这个时候左右都会去趟霆山，看看景致，想想自己的儿子，今日许是被撞见了。唉，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大好，病怏怏的，也是够可怜呐！”
葛赟有些歉疚，见凌江仙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加重了凌江仙难过的情绪，道:“大小姐，我话多了点……”
“无妨。”凌江仙回神道，“不是说还要带我们见见其他人呢？”
“对对，来来来，往这里走。”葛赟将他们往客栈后的小院引。
凌江仙在此时又一次迅速抬袖，几乎是飞速易容回到了方廷模样。
她现在是真的乱了，完全不知若是再来几个“范阿伯”，她该如何面对。
孟君遇眉眼间低沉，了然于她的心绪，一手揽在她肩头，道:“葛赟，暂且无需告知众人大小姐与少爷回来了。”
葛赟应声，一行人步入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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