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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凌江仙一愣，立刻三指指天，十分诚恳。
孟君遇瞧着她:“我不会怪你。”
“好吧。”凌江仙放下了手指，老实道，“确实有。”她赶忙强调，“就一点点，一丢丢，真的，不多！”
“你不必介意。”孟君遇略略摇了摇头，“情理之中罢了。只是我与你是一样的，我对族中人守在霆山毫不知情。”
他道:“之所以此番才去，因这六年之中去了，便是打草惊蛇，一旦被瞧出端倪，便难以铺张后事。此次出手，虽是紧迫，同样也少了他们准备的时日。”
凌江仙轻轻“嗯”了一声，由此想来，孟君遇在霆山看见了自家族人时候的心情，比她复杂多了。至于孟君遇的理由，自然也是合理，她是清楚的。
孟君遇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向她放在一边案上的两把佩剑上:“此番去霆山取梅心斋的佩剑，我方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孟君遇道:“这些年，纵然无人去取，俞千衡为何没将梅心斋的佩剑转移走？而罗钊又说他直接去了北冥。”
“因为北冥易家的御魂术。”凌江仙早已了然，“他料定我们会回来取剑御魂。”
孟君遇把目光转回她淡然的脸上，接道:“故而把佩剑留在霆山，我们便是自投罗网。若你为了佩剑与守在霆山的梵青孟家大打出手，便往你身上加一道罪名。”
“恰好，会御魂术的人都困在北冥，这下连易阚都去了，我和你手里有了心斋的佩剑也没用，故而他有恃无恐。”凌江仙心中恼火，却反而无奈笑道，“是这样吧？”
“对不起。”孟君遇没有回应她，忽然道，“我的计划，我先前未曾说与你听。今日集市遇袭，现在才与你说，是我不该瞒着你。”
“对不起”三个字说得郑重，凌江仙一时之中不知要不要说“没关系”或是“无妨”，她那些口才伶俐都好像突然失灵了。
见她垂着眼睫，孟君遇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之中。她的手指一贯的发凉，摩挲在他掌中缓慢温热。
凌江仙抬头看他一眼。
他其实没必要为此道歉。
此番回人界，如果没他在，许多事并不会这般顺利。他的这点私心，又算什么呢。
凌江仙想了想，却道:“你是该说对不起。”
她看着孟君遇心甘情愿认错的神情:“你今日从大清早开始，不仅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现下又说了这么多，当真是故意想让我觉得自己很笨吧”
孟君遇神色正要变化，凌江仙立刻做出拷问的模样，话头猛地一拐弯:“还有！这六年你说是暗中准备，但你是不是四处留情了”
孟君遇完全不知她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为何这么问”
“不然你在小巷杀了孟枫没杀孟桢，孟大公子这不是心软吗！”凌江仙瞪了他一眼。
孟君遇眉间一展，轻笑道:“我从不杀女人。”
就算此刻孟君遇一笑就彻底让凌江仙折服，她还是继续噘嘴道:“谁信啊，你长成这样，站在路上就会有人倒贴，谁知道这六年里孟大公子到底有没有坐怀不乱！”
她咄咄逼人道:“我可告诉你，方才那个孟桢，不仅对我白眼，看你的眼神里，分明就是在惋惜你看上了我，她根本就是倾慕你！”
不管她现在是不是无理取闹，但这一点确实说对了。孟君遇只是惯了脸上寡淡又不是连着眼睛一起瘫痪，他不是瞎子，孟桢的神色他当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他非常平和地听完凌江仙的不满，然后往她一倾，抱住了气鼓鼓的人:“好，以后不会了。”
“什么不会啊，我告诉你，全都只赖你没事长得这么好看，孟桢这辈子都忘不掉你了！”凌江仙没有伸手环着他的腰，依旧不领情。
她虽然清楚，普天之下垂涎于孟君遇的女人不在少数，这个孟桢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怪来怪去，不还是只能怪他这副“师奶小杀手，少女小情郎”的皮囊。
孟君遇揉了揉她的头发，哄道:“我点了她玉枕穴，用力甚大，只怕醒来不只会忘记我，连自己是何人都一并忘了。”
凌江仙眼神看向别处，眼珠子一转，调笑道:“孟大公子如今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从前可是惜字如金，就算开口长句都是一本正经。想来这六年口才本事见长啊，可不知是跟谁学的？”
耳畔人浅浅叹息了一声，松开她，孟君遇低首看着微微仰头一脸调侃的凌江仙:“我从前……”
“嗯？”凌江仙盯着他。
“从前不知与你诉衷情，你我误会太多。”他道。
谁叫他昔年里与人说句话都板着个脸，明明自己腰缠万贯还像是人人欠他银财。
确实误会挺多的，凌江仙心想，且都不知从哪里开始才解释得清了，她道:“那又如何？”
孟君遇道:“我改。”
往昔那些碎片如蟠螭灯在凌江仙心海翻腾。
难怪这一次回到人界，他与从前大不相同。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喜欢方廷，不知方廷就是她，故而他亲近自己。后来，他道重逢的第一眼就知她就是凌江仙，她依旧不明白。
他这样的人，心中情意应是掩藏至深，若是当年就心悦于她，为何与如今天差地别。
却原来，是他六年之中下的决心。
从对所有人冷清淡然，到对她一人破了例。
从端雅自持，到对她情不自禁。
或许不是情不自禁，是将从前克制的，和情牵六年的，决绝地统统不想缄默。
他很清楚，这是他不可多得的重逢。
若是再错过，错过的不止六年，是一生。
可一生，有几个六年？
很多，却也很少。
凌江仙方才的调笑颜色不知觉间偷换成了莞尔:“好。”
她眼里，孟君遇一笑，是惊为天人。但她浑然不觉，她这一莞尔，几乎乱了他心神，根本是撩人而不自知。
凌江仙看着他笑出了声，她第一次主动去握孟君遇的手。
凉凉的双手握不住一双十指修长的大掌，孟君遇翻掌，一下将她手指扣紧。
凌江仙抬头道:“你不是一直很疑惑我的手为何这般凉吗？既然你今日与我全盘托出，那我也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委。”
她道:“因为御天魔功是至阴功法，而我又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所以，我从六年前坠魔开始，就是这样……”
被扣的手指在一瞬间用了点力，孟君遇脸上掠过一瞬显而易见的波澜，眉梢一颤。
凌江仙低下头苦笑两声，又抬头看他，嬉笑颜色:“怎么？心疼我？”
原本一尺之距的孟君遇颔首，正与她双目相对。
“嗯？”凌江仙眨了一下左眼。
孟君遇松了扣着她的手，撑住了榻背，波澜不见，心疼迂回了怜惜，向她凑近。
她的眼神落在他星眸上，再至鼻梁，落至双唇，最后回转于他的眉眼。剑眉秋瞳，竟带了一些魅色缕缕葳蕤。
等等，这这这不是“少女小情郎”，该不是“小情狼”吧！
不知为何，凌江仙很不适宜地想起了孟君遇大破屋顶时的“粗暴”，有些本能地往后仰，一颗心剧烈跳动。
可是她目光灼灼，根本不想移开半分。
但孟君遇先她微微闭上了双眸，只剩一丝闪过的水光。
她的手轻轻抬起，却不知是否该环住他腰间。
两人呼吸轻盈落在对方鼻尖，若即若离之间，温婉柔情满室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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