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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纸婚书后患无穷。
两天之后,孟怀邦亲自上门来了,直接与凌逍和方鸣雁在厅室里叫来了凌江仙。
凌江仙看见他身边站着的孟君遇,立即抗拒,眼刀子在他身上凌迟了几万次。
一贯温儒的孟怀邦道:“凌宗主,你看,这事情怎么办?”
凌逍的脸色也很阴沉,道:“仙儿,你越发胡闹,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江仙立刻道:“不是我胡闹,是他非要这样!”说完就狠狠瞪了孟君遇一眼。
孟君遇蹙眉道:“并非我有意,我何曾想故意撞见?”
凌江仙不信,道:“那你今日又为何过来?让孟宗主逼我吗?!”
孟怀邦见两人吵得厉害,道:“凌姑娘,并非是我儿的意思,我夫人撞见了我儿的那纸婚书,叫我必须过来要个说法……”
方鸣雁脸色一变,瞥了他一眼。
凌江仙冷冷一笑,道:“婚书是他自己写的,与我无关,那踩水的事也不是我故意的,与他无关,麻烦你夫人不要故意胡搅蛮缠了!”
孟君遇双耳赤红,脸上虽是冰山,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凌江仙,像要喷出火来。
凌逍瞪了她一眼,道:“事已至此,这也是无奈之举……”
孟怀邦又道:“凌姑娘,我们孟家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今日过来,就是阻止我夫人亲自来。”
一直未曾说话的方鸣雁,终于在此时开了口,淡淡道:“她亲自来也无所谓,我们全看仙儿自己做主。”
这话一出,几人一愣。
见了母亲这般淡然,凌江仙干脆道:“我自己做主便自己做主,孟君遇,别说你我现在都未满二十,即便是满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孟君遇的脸如同要山崩,俊美的面孔轻微地扭曲。
凌江仙冷冷道:“你不就是会说什么君子的大道理?我便告诉你,我知道我那日踩水被你撞见,但是本姑娘宁可孤独终老,也不嫁一人!”
说完,她也不顾在场之人的反应,摔门而去。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在小径上看见了正在和易阚、孟均灵打闹的凌修翰,突然就觉得一阵委屈。
凌修翰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立刻跑来,印象中自己的姐姐好像还从来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凌江仙一难受,蹲下抱住弟弟不松手。易阚和孟均灵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凌修翰彻底傻在了原地,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姐会委屈成这样,是什么事能让他一贯雷厉风行的姐姐如此委屈?即便是父亲母亲平日里责罚她,她也从未有这样的情状。
凌修翰心里又是一阵生气,轻轻拍着姐姐的背,道:“姐!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欺负回来!”
凌江仙抬起头来,白眼道:“你能欺负什么呀!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吧……”
凌修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但看着姐姐脸上一片泪水,他还是坚持道:“不管,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那么大胆敢弄哭我姐!”
凌江仙又是埋头一顿抽泣,道:“你姐以后嫁不出去了你知不知道!”
凌修翰束手无策,只能任由自己肩头湿漉一片。
这时,一边的孟均灵走上前来,道:“凌姐姐莫要哭了,以后我娶你。”
这话惊得其他三人一个咯噔。
凌江仙没有看他,道:“你们孟家惯会的就是欺负人!休想!”
凌修翰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一边的易阚比他反应更快,立刻抓住孟均灵道:“是不是你!不是你就是你哥哥!”
孟均灵生气了,道:“我怎么会欺负凌姐姐!你怎么随口乱说!”
易阚道:“那不然你父亲今天和你兄长来这里干什么!?你看仙姐姐都哭了!!你走开!”
两人吵成一团。
不过两天,什么梵青孟家大公子与凌氏大小姐有婚约,凌大小姐又毁约的传言就闹得人人皆知。
凌江仙想起了这桩她原本极力要忘记的事情,她抬头看了一眼孟君遇。孟君遇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火苗。
凌江仙身上比刚才暖和了一点。
她突然很想问问孟君遇,追着她下积云峰的时候,他到底怎么想的?他真的不顾自己的整个梵青孟家,不顾什么杀母私仇,什么道义正气,要跟她奉陪到底吗?
凌江仙看了一眼孟君遇环着她的手臂。
她发现自己虽然问过他很多话,却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六年之后再相见,孟君遇会对她这么好,她不信就仅仅因为那纸她自己不肯承认的婚书,自己这样被所有人认为劣迹斑斑的人,怎么也不像是孟君遇这种人一路的。
她想了想,开口道:“孟君遇,你不恨我么?”
孟君遇垂下眼睫,看了看怀中人,道:“为何要恨你?”
凌江仙轻声道:“嗯……比如我坠入魔道时的霆山血海,还有你娘……虽然我不记得我是怎么下手的了,但是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梵青孟氏不应该主持正义吗?”
孟君遇问道:“你是从何处知道你杀了我娘的?”
凌江仙道:“难道不是我吗?那个时候我不是很清楚了,御天魔功的心诀一起我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来我在魔界,易阚来找修翰的时候说的……”
凌江仙停了停又道:“反正就是非常惨烈吧?什么一千四百余人的,我也很震惊我居然能伤害这么多人。”
孟君遇稍稍变了一下姿势,靠在石壁上,道:“我娘不是你杀的。”
凌江仙一愣:“可是你爹和孟均灵不都说是我吗?不对,人人都说是我啊?”
孟君遇叹了口气,又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来将附在她额上的一缕碎发往一侧理好,道:“凌江仙,你对霆山女魔头这个名号如此中意么?从未想过给自己辩解一下?”
凌江仙不明白,扯了他衣衽口的家纹飘带:“我怎么辩解?还不是你们叫的?我以前的名号可一直都是临江仙子什么的。你们这些凡人还真是奇怪,霆山女魔头听上去就很不好听诶!”
孟君遇淡淡道:“我从来没这么叫过。”
凌江仙想起来那天罗钊跟她说的话了,罗钊在她面前说孟君遇从来没喊过她霆山女魔头。
她立刻稍稍支起了身子,道:“你倒是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孟君遇看她难得安分这么久,道:“霆山血海,我也在,那时候我的慈经虽然没有现在的功力,但至少也不算太蹩脚。你用御天魔功的时候,我几乎是同时念的。”
凌江仙道:“然后呢?”
孟君遇道:“如果慈经被坠入魔道的你轻易挣脱,那很正常,只是慈经当时传递给我的反馈里,有缚灵术的气息。”
闻言,凌江仙脸色一变,道:“也就是说俞千衡当时依然可以用缚灵术?他没有被慈经牵制,所以那个时候也许他就已经……?”
孟君遇微微点头,道:“那个时候我就在猜测,他也修炼了魔道心法,而且我娘当时离他很近,最有机会下手的是他不是你。”
凌江仙反问道:“可是易阚说,我一剑刺死了你娘啊。”
孟君遇想了想,道:“你被阎铩带走之后,我娘已经没有气息了,其实你的那一刺并不足以危害性命,但我娘除了剑伤,整个尸身都有魔道煞气的痕迹,俞千衡应该借此是嫁祸给你的。”
凌江仙想了片刻,忽然开窍,道:“有理,那日在古刹,我取血刺向妖王之时,那只妖王对我下跪了。或许是因为御天魔功起源于小阎烈,当年阎烈联合妖界,确实是让妖界称臣。”她福至心灵,“因为我的血有魔功残余痕迹,所以那妖王是把我当成了小?”
孟君遇淡淡点头,道:“因而可推断俞千衡是在伏魔之战之后就与那妖王勾结,缚灵术在伏魔之战后愈发完备,便是借由了妖王束灵的原因。”
“可俞千衡为何要对你娘下手?”凌江仙知道了文毓兰的死原来与她无关之后,方才的那些小心翼翼全都消失了大半,立刻问道。
“我尚且不知道。”孟君遇回应道,“我也想不明白。”
凌江仙又道:“那罗恪又是怎么回事,你对罗钊说我没有害他?”
孟君遇道:“我暂时还未能确定,以后再说。”
凌江仙“哦”了一声,不过看孟君遇的表情,她本能地选择相信罗恪的死与她无关,她心情立刻大好,便想动动筋骨爬起来。
孟君遇见她又开始不安分,眉头一皱,道:“别动。”
凌江仙心情不错,又想逗他,道:“你怎么总是不许我这不许我那的,哪有人这么多规矩?”
孟君遇没说话。
凌江仙笑道:“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等雨停了,你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啊?要不然我们可能真的会同穴死在这里的。”
湖铃谷的风雨声一刻不停地往石洞的缝隙裂口里探,火苗左右摇曳。
凌江仙又拉着孟君遇那两根家纹飘带了一阵,干脆在他领口系了个蝴蝶结,懒懒道:“对了孟君遇,我想问问你啊,为什么孟均灵会娶俞子婕啊?他以前不是看见俞子婕就想躲的吗?”
孟君遇看了眼自己领口的蝴蝶结:“不知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凌江仙却哼了一声,了蝴蝶结又开始重新打结:“你是他兄长,怎么从来都不多关心关心他,孟均灵以前还说什么要娶我的,没想到他最后会娶了俞子婕啊,他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他该不会觉得俞子婕和我能相比吧……”
凌江仙说到“孟均灵以前还说什么要娶我的”的时候,孟君遇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了,但是凌江仙完全没有看见,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
没一会儿,凌江仙玩腻了那两根家纹飘带,抬头看孟君遇一直一言不发,道:“你怎么不说话?我们难得心平气和这么久,你不说话了的话我不就很无聊?”
孟君遇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没一点多余的表情。
凌江仙笑了,又动手去摸他的眉毛,道:“孟君遇,你看看你,你的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蚂蚁了……”
孟君遇终于松了一只手,把凌江仙的手从眉毛处拿下来。他微微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冰冷的额,道:“等雨停了,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凌江仙一笑,歪头瞧着他,手却又抓了他的衣衽口飘带,轻轻用力,向着自己扯着,带了点有恃无恐:“咦?你不是刚刚还想着要与我死而同穴吗?”
孟君遇被她这般拉扯,与之静静对看两眼,终于又稍稍正直了身子,闷声道:“你怎么这样说话。”
凌江仙却仍旧看着他笑:“我怎么说话你还不知道?六年没见你便忘了?还当你对我一往情深呢,不如我再说你几句无聊丧心病狂的,让你好好想一想以前的临江仙子是什么桀骜不驯的样?”
孟君遇彻底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也不去看她,但还是保持着原来抱她的姿势。
凌江仙顿了顿,轻轻道:“不说你不说你,你是好人是伟人是圣人……”说完又像原来一样,蜷成一团别过头去闭眼睡觉。
孟君遇还是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
湖铃谷的风雨声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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