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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殊途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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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江仙看至这里,心中难掩叹服与感慨,转头见站在一边的甲,可使未了尘愿的魂留于世间,你且收着……来日当真到了轮回那时,烧了便可。”

    温如玉谢过,同展虹霓向四人行礼。

    凌江仙心道如何使得向这些小辈行礼,四人回应一礼,眼下眼前二者定有话要说,便退出了侧殿。

    正殿之内烛火正旺,烛火好似将殿内空气温和起来,与殿外满刹风雨飘摇截然不同,如同一个温室。

    四人沉默不语,易阚与凌修翰正在殿内四处查看,企图找个废弃的火盆。

    方才是凌江仙第一次亲眼所见北冥家御魂术的厉害之处,现下正是思绪万千。

    她正神游,一侧孟君遇却突然道:“我有话想问你。”

    “问我?”她回过神来。

    孟君遇示意至殿外檐下说话,凌江仙不知他何用意,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殿门口檐下。

    外面风雨声不见减弱,殿前台阶都被殃及,潮湿无比。

    两人站定,孟君遇看着她,平淡道:“你对于温前辈成妖之事有何看法。”

    凌江仙显然不曾想过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重要么?

    一时之间模棱两可道:“他没做错。”

    “化妖之理,还是成妖。”孟君遇道,似乎在给她两个选择,让她把方才的回答说清楚。

    “都没错!”凌江仙回道,其实她心中已经明白孟君遇所指为后者,加上一句,“温前辈成妖没有错!”

    孟君遇仿佛知道她会这般回答,道:“方姑娘是否意为,若要做心中所认为非做不可的事,即便是要于歧路都在所不惜。”

    他这话说得平淡无奇,根本只是陈述,但凌江仙心中涌上一阵感同身受般的悲愤,语气一提,立刻驳回道,“那若是不得已呢?!你觉得温前辈是那么想要成妖的吗!”

    “我并非有指责温前辈之意。”孟君遇看着她,沉稳道,“我意为,有些人不得已走的路,并非如世人冷眼中的歧途,温前辈纵然成妖,却依旧除妖,从未做过伤害无辜他人之事。”

    闻言,凌江仙脸上颜色缓和下来,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料与孟君遇所想一致,回他道:“正是这样。”

    孟君遇却道:“以此类推,姑娘对于当年霆山凌江仙坠魔之事又是何种态度?”

    这话当真是戳了她的心口,狠狠地。

    由他及己,凌江仙方才的思绪万千里,有丝丝条条是关于这件事的。

    “凌江仙坠魔之事?”她脸上颜色瞬息万变,最后露出一缕淡漠,冷笑一声,盯着眼前人道,“孟大公子不要忘了,当年梵青孟家也是攻上霆山的三族之一,她如何会坠魔,孟大公子难道不清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已有了拷问的音色,又道:“如若她情急之下不成魔,她一个人如何抵得过那么多人的围攻!梵青孟家,摆明了是要同俞罗两家一道杀得凌家一个不留的!”

    “你梵青孟家难道会放她和她弟弟一条生路么!”

    孟君遇脸色冰霜,湿漉的发丝贴着鬓角,平添了几道冷清。而此刻凌江仙一双棕瞳死死锁住了他的眼神,完全不想给他反驳的余地。

    似乎此刻她已经挑明了自己不是方廷,而是摆明了用凌江仙的身份与孟君遇对峙。

    顷刻不到,孟君遇缓缓道:“他们不会,我会。”

    “堂堂梵青孟家,素来以端正肃清,宣扬正义闻名,你孟大公子可不要学错了路!”凌江仙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满是不信与不屑。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身踏进了正殿。

    现下已是后半夜,凌江仙疲累非常,加之此时与孟君遇的一席话,搅得思绪心神凌乱非常,正是头痛欲裂。

    她暗自烦闷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体力不济。身上衣物湿漉,正随穿堂风冷冷贴身,愈发想睡。顾不得正殿内灰尘满布,斜斜一倚烛台,便要瘫下去。

    孟君遇原见她转身而去,也一并进了殿中,正在她身后,见她兀自一歪,立刻托住,顺势将她整个揽在怀中。

    这一揽,凌江仙一个激灵,忙攒力推开,穿花剑柄却勾住了孟君遇腰封缎带,借力使力,两人双双趔趄。

    下一瞬,凌江仙重重摔在了地上,两眼本能一闭。

    再下一瞬,身上也是一沉,她不由喊出了一声“痛!“

    待她睁了眼,眼前寸许之外正是孟君遇。

    剑眉星目,湿漉的鬓发勾勒得他的脸庞尤为棱角分明,美人尖上尚且还有未干的水泽,在殿内摇曳的烛火光中,略微有些亮光。

    这样的孟君遇,此刻竟倒在了她身上。

    孟君遇的鼻尖似乎已然微微地触及了她的鼻梁骨,两人清浅的呼吸都并作了一处。

    他这般意外地随之一同往地上摔,哪里会料到会将她。原是闻得了那声“痛”立刻便要起身将她扶起,可是她的双眸一睁,对上他的眼,方才乍起的一丝慌乱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不只是孟君遇。

    凌江仙也是这样,刚喊了痛的嘴瞬间噤声,唯有不知何时她的心脏开始加快跳动。

    如此情景暧昧非常,两人几乎同时呆滞在那里,四目相对,黑瞳与棕眸,盈盈秋水。

    凌江仙在这场对视里输了,她目光率先躲闪,抬手就去推身上人。

    可是穿花偏偏今天非要与主人作对,胳膊肘往外拐,还勾着孟君遇的腰带。孟君遇甫一要起身,还未等凌江仙站起,就又是拉扯的触觉向她传来。

    凌江仙恼羞非常,索性一把。

    这一下,穿花干脆连着孟君遇的腰带一道扯松!

    孟君遇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脸色急剧变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自己几乎已经要掉落的腰带。在一片手脚混乱之中,两人又朝地砖倒去,衣衫不整,先后跪在了烛台观音像下。

    “何物狂生!起开!”凌江仙这般磕跪,膝盖一下疼痛,终于急急大骂一句,立刻坐于一边破旧蒲团上,拿起手边另一个团子扔了过去。

    孟君遇从一开始去托向地上的凌江仙开始,原是好意,却未想过会是这个局面。

    凌江仙一个蒲团子劈头盖脸扔来,团子正中他头,灰尘污秽立刻沾满了他的头脸,混着乌发上的水黏在头上,狼狈非常,非常不整洁。

    孟君遇脸色难看,沾了灰尘的脸立刻浮现了愠怒的颜色。

    好巧不巧,除了灰尘点缀,还有一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蜘蛛残骸贴在他的嘴角,犹如一颗媒婆痣。

    滑稽无比。

    这般模样落在凌江仙眼中,格外引得她想笑。

    凌江仙原是生气,马上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一朵高岭之花孟君遇,此刻灰头土脸,真是枉称俊雅!

    凌江仙心中小算盘打得飞快,真该找个法子把孟君遇这个样子留住,画他百千张小象,贴满巷口城墙,看他以后还敢清高!

    凌修翰与易阚正从后殿过来,见凌江仙正强忍笑意,最后干脆不忍,笑得直接。而孟君遇虎着脸坐于一侧,顶着满头狼藉,直面眼前凌江仙放肆的嘲笑,一言不发。

    两人不明所以,正是不知如何开口相劝。

    自然凌修翰才不会去管孟君遇如何,只是易阚还欲说话,殿外忽然飞进一物,惊得他一愣,见一小鹰落于孟君遇肩头,正歪着头竖着湿漉的翎毛看着他们。

    这是梵青孟家的传讯“使者”,用熬鹰法训得,选一窝头等鹰王幼鸟,出生十日后选其中争食最强者,开始训练,渐渐鹰眼能悉知族中众人,风雨无阻,千里传信。

    孟君遇见了肩头那讯鹰,愠怒神情立刻消失,起身略整衣衫,抬袖抹了把脸:“我先行一步。”

    凌江仙白眼到飞起:说你一句你就要逃啊!我还没笑够呢!

    易阚惊讶道:“孟,你现在就要走?”

    孟君遇从鹰爪上的芦苇小管中取出一纸条,道:“回去帮家父打点门生前去龙门大会事宜。”

    言罢便就这样走出殿外,竟直接冒雨御剑而去。

    凌江仙目瞪口呆,心道真是听话非常,这么大的雨,你家中是要水淹龙王庙,没你不行吗?何况梵青孟家离这里多远啊,怎么可能直接御剑一气呵成到底?中途绝对也要停下休息。

    但走了也好,她正是撑不了睡意,往墙头一靠,便睡了过去。

    三人倦意浓,待第二日凌江仙醒来,已是辰时尾。

    她身边还有一未灭的破烂火盆,身上盖着凌修翰的外袍。显然是昨夜她入眠后,凌修翰与易阚找出了烧纸钱的盆子生的火,也不便叫醒她,便把自己烘干的衣物给她盖了。

    外面大雨已停,日头正好,温如玉与展虹霓已然不见踪影。想必正又是并肩浪迹天下去了。

    三人便略略收拾,打算起程。幸得孟君遇昨夜离去之时留下了杜鹃与康乐,便又是三人两骑,往东而去。

    盛暑天气,暑热异常,一场夏雨之后便更热三分。

    凌江仙坐于杜鹃之上,依旧心事重重。眼下展虹霓温如玉两个前辈的事情她已经了然,却万般不解在解决那妖王之时,妖王为何向她下跪。那究竟是称臣,还是讨饶?

    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三人两骑一路东去,再未有雨天,一路骄阳似火,烈日灼灼。愣是冒着,赶在了龙门大会之前到了积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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