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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和亚伦穿过富饶的土地和成片的森林,看见那被超过十米高的城墙环绕起来的城市如同栖息中的巨兽一般盘伏在水天之间的时候,就知道圣格里城已经到了。
这座以公国名字命名的城市就是圣格里公国的首都圣格里城,他的历史甚至比公国的成立的还要悠久,单看那随处可见的文化气息,就知道这是一座有底蕴的城市,同样它也是蒙杉大公的领地所在。
城墙中央只安置了一件魔法巨弩,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哪怕一件城防设施,有的只是绚丽的雕刻和棱角分明的建筑,像是风花雪月的繁华与城内的车水马龙相呼应,而从未经历过战火热血的洗礼,这魔法巨弩看上去更像是意思一下圣格里并不是完全没有设防的城市。
它确实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考验,自从蒙杉大公统领圣格里公国以来,圣格里城的公民们就再也没有在城墙下面看过其他国家的军团了,他们总是看见圣格里的勇士们披盔戴甲的出发,然后欢呼雀跃的凯旋,他们始终坚信,只有蒙杉大公一天坐在圣格里城里,圣格里城就永远只有欢呼和庆祝。
安并没有直接回魔法学院,是因为亚伦此行还有一个任务是带安回去见大公一面,这是蒙杉大公亲自下达的命令,亚伦和安就到了大公府的餐厅——现在是大公的下午茶时间。
餐厅面积不大,却有一般楼层两三层那么高,每面墙上都有各种角度的窗户,以确保无时无刻可以透进外面的天光。墙壁是某种玉石砌成的,没有经过特意打磨,保持了开采出来时候的原始风貌,阳光照射进入的时候还会反射出淡淡的暖意。粗糙的墙面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披风和战甲,大部分都是暗红色的,像是上面凝聚了不少血腥的干血,若是盯的久了就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好在阳光充足,暖意袭人。
但是餐厅里始终徘徊着一种淡不可闻的气息,让安感觉有一些发自内心的排斥和不适,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而亚伦像是既喜欢仿佛看见金戈铁马般的披风战甲,又喜欢温暖宜人的淡淡阳光。
大公进行下午茶的餐厅算得上是他的私人餐厅,平时只有享受甜点的时候大公才会坐到这里,而此时大公正异常享受某块蛋糕的美味,来不及说话,只是挥手示意安坐下。????安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与大公相对。
那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头发梳的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几缕泛白的银丝在一丝不苟的黑发中显得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眶里,是一双深褐色的眼眸,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但眼神从来都是深邃明亮不可见底。他是以很随意的姿势坐着,优雅的切着一块小蛋糕,偶尔喝的却是烈酒,动作中有种奇异的韵律,让安感觉前面是一座望不见顶的山峰。
蒙杉大公,也就是安父亲的哥哥。
安挺直脊背,悄悄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毫不客气招呼侍女盛过来几份甜点,直接用手塞进了自己嘴里,弄的满嘴的奶油,胡吃一顿后才用侍女那抢过来的餐布擦了一擦,露出整排干净雪白的牙齿,满意的说:“味道不错!”
蒙杉大公笑了笑,以缓慢而高贵的姿势喝完最后一小口烈酒,晃了晃酒杯,这才把目光看向安,说:“蒙安,你今年十二岁了。”
“没错,我已经十二岁了。”安把已经两个字咬的很重。
蒙杉大公嗯了一声,“在兽人与蛮人的国度里,十二岁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勇士,他们会抄起随便一把武器去保卫自己的家园了。”
安眉头微微一皱,在萨尔克里斯大陆上只有兽人与蛮人的部落,从来没有听说过那帮野蛮的人类亲戚有建立过国度,也许以前有,但或许连历史都记不太清了。
安不明白的蒙杉大公的意思,但他索性也不去深思,在他的印象中贵族们总是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显得自己是多么博学多才,即使是蒙杉大公这样的人物,想必熏陶的久了,也会不可避免,事实上,安在魔法学院里和女同学讨论魔法历史的时候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安叫来侍女,吩咐她上一杯和大公同样的烈酒,对于经济并不富裕的安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然后才回答大公说道,“我是人类。”
“没错,你是人类”,蒙杉大公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正因为如此,你不需要在十二岁就绑上战争这个可怕的东西,你也不需要在十二岁就为了生存而践踏自己的尊严,你甚至十二岁了还不是个魔法学徒,哦,接受完圣灵启迪的你回到魔法学院就会是个魔法学徒了,但是就是你这样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家伙却可以学习到萨尔克里斯大陆的魔法文明,有整整十二年的时间让你在魔法理论上打下基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隐隐感觉明白点什么,但又说不出。
大公的声音听到安的耳朵里庄严且充满力量,“那是我们更具有智慧!十二岁的兽人与蛮人具有强壮高大的身躯,但即使给他们十二年的时间去学习魔法理论,他们也完全看不明白魔法是些什么东西,当我们的智慧成长起来以后,就会转变为最为强大的力量,就能够成为这萨尔克里斯大陆的王者,为你们这些懦弱的少年撑起保护伞,以期你们成长起来以后,把这个保护伞继续撑下去。”
安这次点了点头,听懂了一点。
“所以蒙安,你很幸运,你不仅是人类,还是一名贵族,你可以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资源,可以成长的比别人更快,但是你也很不幸,因为你出身于我们这个庞大的家族,流着家族的血液,你只要叫蒙安,人们就会对你充满无比之高的期望,哪怕比普通人强一些也不行,你要强的多!多到至少在将来能给圣格里城的所有子民撑起保护伞。”
安握着烈酒的手有些颤抖,他只感觉听完大公的话后连酒都是血红色的,阵阵的腥味冲击着安的耳鼻,让其头晕的快要趴在桌上了。
好在默默站在一旁的亚伦手轻轻一挥,一道温暖的气息的随着阳光照射在安身上,使他舒缓了不少,他连忙一口烈酒喝下去,试图压抑一下自己焦躁的内心,只是过于辛辣的烈酒反倒让安好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朝亚伦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亚伦会卖自己一个人情。
但这真正是自己的使命与责任吗?缓过来的安有些茫然不知所谓,之所以受到心灵冲击是因为他清晰的记得在他三四岁时候的那片雪景。
那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从安第一次睁开眼开始,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由白色构成的,他问妈妈为什么只有无尽的飞雪,妈妈告诉他那散落漫天的雪花是洒落希望的种子,代表了未来美好的洁白愿景,她把雪花的形状印在了安的胸口,希望安有一天能够走出雪地,到往全世界散播这颗种子。
只是妈妈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在安三岁半的那年,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和茫茫雪峰化为一体,永远的成为了一座雕像,但即使成为雪峰上永驻的天使,她的目光依旧带着些许期待,遥遥对应着天空中的星彩。
就在几天后,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安和妈妈的雕像面前。他静静的看着雕像,微微颤抖的手始终伸不出去,疲惫的身躯,不修边幅的胡子与憔悴不堪的脸庞显示着他似乎刚刚经历了某种痛苦的挣扎与失败,明明带着岁月的风霜痕迹,但那双眼睛显得成熟、耀眼,而绝无沧桑。
安看着眼前的男人,被其偶尔扫过的淡淡的杀机而不敢妄动,男人在雕像旁边站了很久,直到安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实在无法支持的时候,男人才笑了一笑。
那一刻,他有一种感觉,笑只是表情,与快乐无关。
然后男子看见了安胸前的雪花印记,带着刚刚的表情拍了下安,说,“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蒙安,为了让她安心。”
安内心无比惊讶,因为妈妈曾经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要是妈妈坚持不住了,你要记住你的名字叫蒙安,为了让他安心。”
安忽然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至于那缕杀机,后来安才知道,那是因为母亲出身特殊,诞下蒙安使得身体无比虚弱,无法再承受雪峰上的寒冷,而又绝不肯离开雪峰,久而久之,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男子一口鲜血喷出,映红了雕像,就带着安走了,把安带到了自己的哥哥蒙杉大公府内,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雪峰上的景色。
安和他父亲一样,在某种程度上都对彼此有着深刻的恨意,都互相认为是对方导致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消亡。
但安心两个字又使得他们父子默默在自己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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