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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终南山,应岚卿和孔箜敲开了黄大娘家的门。
院内摆设照旧,此时的黄大娘正在树底下小憩,全身瘫在一张摇椅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面容祥和。普通农妇扇凉的举动,她做出来却格外的静谧优雅,一举一动都仿若浸润了千年家族的底蕴。
应岚卿很难把面前的这个女人和终日下地劳作手上沾满泥土的农妇联系在一起。定定神,应岚卿和孔箜走了进来。
她笑眯眯地朝黄大娘打了一个招呼,“黄大娘,我和孔箜又来打扰你了。我俩今天上山采草药不小心耽搁了,夜黑路滑,您能不能收留我和孔箜一晚上。我俩在这个村子里可就只认识你了。”
应岚卿外表乖乖巧巧,笑起来单纯无害,她左手提起一小捆草药,“我那天晚上看到您腰不舒服,我这次上山采草药多采了一些,正巧给您。看在我给您带了草药的份上,您就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应岚卿说起话来娇娇软软,带着女儿家特有的不谙世事的娇嗔,就连一直在充当背景墙的孔箜听了都微微朝应岚卿方向看过来。这女人,装模作样起来可真够可以的。
应岚卿才不管什么腻歪,在她看来明明可以一秒钟就能办到的是干嘛要费两秒钟。
方才她俩还未进院子她就察觉到她俩的存在了,黄素缓缓睁眼,面前的女孩子盈盈低笑,透过那双澄亮乌黑的眸子,她微愣,像,实在是太像了。
小姐小时候犯了错求原谅的时候,就娇娇软软的,直让老爷夫人软了心肠。
黄素张张口,嗓音带了点显而易见的颤抖,“好,怎么不可以。我这就去帮你们收拾。”
“不用麻烦了,”应岚卿的话还未说完,黄素早已走进了屋子。
石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左右侧各一杯,很显然,在应岚卿来之前有人来过。
应岚卿摸摸茶杯,夏天散热没冬天那么快,手留余温,看来人已经走了一小会了。
“能让黄大娘用上等的茶水招待,看来身份肯定不一般。”应岚卿猜测道。
孔箜点点头,接着说道,“院子中飘着一股子饭菜的香味,像是小鸡炖蘑菇,辣椒炒肉,很普通的家常菜。照理来说,客人来拜访她,一般会挽留吃饭。而她却离开了,要么是她只准备待一会,要么是有事出去再回来。可这菜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饭量,黄大娘孤家寡人没什么亲戚,亲人来访的可能性太小。”
“所以,”应岚卿下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来找黄大娘了。”
孔箜,“……”
院子石桌上,一碟一碟菜被热腾腾地端上桌,闻着扑鼻的菜香味,应岚卿瞬间感受到这世界的美好。
其实第一次见面,黄素就知道应岚卿是小姐的身份。毕竟姓应还是应相唯一的女儿,那就只能是小姐与姑爷所生的孩子。
可惜那时人多眼杂还有外人在场,小姐那边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传来,她不能冒然对她太过亲热,以免惹人怀疑。
她们在院子里吃饭,希望小姐能亲眼看到小小姐一眼。
“应小姐,这个辣椒是我自己种的,你多尝尝。”
应岚卿明显感受到黄素异常的热情,面上不显丝毫。对黄素夹过来的菜照单全收,端坐在饭桌前,礼尚往来,也为黄素夹了几筷子。
“大娘,你也吃。”
说完,也没忘记为坐在手边的孔箜,“这肉好吃,你多吃点。”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架势。
晚风拂过,黄素将碎发别到耳后,白皙的耳垂露出,应岚卿状似无意地问道,“孔箜,这汤好喝,你再多喝点。”
孔箜隔空与应岚卿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随即若无其事低头,默默吃起饭来。
孔箜,“卿卿,你可看到了她耳后有胎记?”
应岚卿摇摇头,“没看到,不过我倒是觉得她的脸怪怪的,像是微修过的。”
应岚卿平时易容,一般画个妆就可以整容换面了。倒是不清楚古代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她只见过将还饱含着水分肌肤敷在另一张脸上的。不过这种货真价实的人皮,细胞死亡快,一般只能戴两三天。
孔箜疑惑,“微修还能将胎记隐藏?”
应岚卿摸摸鼻子,思忖道,“好像不大现实。你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将胎记隐藏住么?”
孔箜诧异地看向应岚卿,“你终日逛宜春院会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女子。盖住胎记随便涂点胭脂之类的东西盖住不就好了,用得着非要将胎记剔掉么?”
“说的也对。”
应岚卿真正来到黄大娘家,反倒是平静下来,“不管了,反正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若是有话想要告诉我或想暗示我什么东西,她自己肯定会送上门来的。”
“嗯,也对。今晚你想怎么睡?”孔箜问道。
应岚卿抱起被子,转身来到榻前,略有些不好意思,“孔箜,我觉得男未婚女未嫁,我们还是避嫌一点好。”
此话一出,房间的气温好似骤降,孔箜漫不经心抬眸,看向沐浴在皎洁月光的应岚卿,不紧不慢开口,“又不是没睡过。”
“啊?”
“还是你觉得睡过了没新鲜感了?”一字一字朝应岚卿砸来,仿佛风雨欲来,孔箜的眸色变深,像巡视自己领地一般一寸一寸扫过应岚卿。
应岚卿搓搓自己被晚风吹过冰凉的胳膊,被子一卷,人往床上一躺,开始明目张胆装睡,“孔箜,你别说话。我困了,我要睡着了,别打扰我。”
还站在原地等着应岚卿来哄哄他的孔箜,“……”
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一倒霉娘子,捏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袖子一甩,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此时还卷在被子中的应岚卿觉得,这孔箜好像想反攻。
不行,这怎么行。成亲之前家庭地位得先确定好了,谁娶谁嫁也要商量好。
他一个土生土生的女尊世界的男子,怎么能有把她娶回家的恐怖想法,必须打消掉。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一女子隐没在阴影中,声音娇软柔媚,虽看不清楚她的具体容貌,但身影窈窕,足可窥见女子的绝世容貌的一小点。
“素素,小小姐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黄素恭敬站在那女子的面前,“回小姐,小姐姐一切都好,就是,”她话语一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什么,小小姐哪里出了问题吗?”女子以为她口中的小小姐出了什么问题,语气不免焦灼起来。
黄素定定神,在心里斟酌措辞,这才开口,“与小小姐来的那位孔学子,好像是男子。”
“男子?”女子知道自己的贴身丫鬟医术高明,一般没把握的事是不会开口的。
“他现在在哪?”
“与小小姐一屋,现在恐怕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女子彻底不淡定了,她的孩子她还没好好补偿呢,怎么就到别人嘴里了呢。这应仲阳是怎么管教女儿的,以后见了面,她要让他跪搓衣板。
女子一甩袖子,雄赳赳地便要去硬闯房间,急的黄素在后边小声喊道,“小姐,你小声点。小小姐这会子都睡下了。”
“睡下了才更恐怖好不好?”
真走到房门口,女子却猛地停住脚步,纤细的手指触到木门随即缩回,头顶处洒下一片阴影,喃喃自语道,“我,我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她,万一她醒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向她介绍自己。娘亲?哪有抛弃自己女儿多年的娘亲。”
“您是有苦衷的,相信小小姐知道后会谅解你的。”黄素心下不忍,劝道。
“素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离开她这么多年,她肯定会怨恨我的。”她眉尖微蹙,杏眸中满是哀愁。
“我和小小姐相处过一段时间,看得出她是一善解人意的人,姑爷人又好,他肯定会每日在她面前提起您的。她想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您。”
应岚卿最终还是睡在了床榻上,榻在靠窗处,窗户没关只窗帘拉起微避蚊虫。
女子悄悄掀开窗帘,终于到了那张还有着小时影子的睡容,鼻尖酸涩,一股憋屈感自心底翻涌而出。她原来都长这么大了,可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
女子信手拔下挽发的簪子,长发倏然飘散,莹白剔透的面容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泪痕,我见犹怜。
她俯身将簪子放到应岚卿的身侧,轻语道,“卿卿,为娘把它送给你,你做个念想也好。”
瞥一眼床上鼓囊囊的一团,她随即转身离开。
女子一离开后,应岚卿缓缓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像是睡过刚醒的样子。
她动动鼻子,“嗯,有一股吃饭时没端上桌的小鸡炖蘑菇的味道。”
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饭菜放不开才会没端上来,看来是因为另有人要吃。
应岚卿拿起身侧的簪子,细细检查一番。上等木材雕刻而成,虽有磨损但摸起来光滑发亮,就知道被簪子的主人爱护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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