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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量宫一连养了好几日,每日,各个师兄轮番上阵,汤药膳食花样不同,似是不放心夙堇,还必得亲眼见着夙堇老老实实喝完这才算完。
就这么着,没过多久,夙堇便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满意地见着夙堇的脸色好了起来,一众师兄,这才各自放下心来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无量宫,终于又恢复了该有的清寂。
夙堇得了自由,这一日,终于踏出了无量宫。
仅着一件随意的素白衣裙,三千青丝散散垂于脑后,夙堇抬步,步子很慢,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
大概是身子骨生了懒意,脚上的力道也带些轻飘飘的,夙堇只慢慢踱着步子,娇小的身形更添一抹清瘦。
姻缘殿。
夙堇顿住步子,仰着头去,澄澈淡然的视线落于那头顶上方几个偌大的红字上,随即垂下睫羽,步子一抬,径直跨了进去。
极大的一棵雌雄同株银杏树下,正立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背影,依稀可见头顶花白的发色。
及至那树下,夙堇站定,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这天国唯一的神树--极为枝繁叶茂,两株合抱,根部相连,枝叶相交,相依相抱,互为连理。
最为注目的,是那枝叶间悬挂着的丝丝红绸,颜色是纯粹的鲜红,在那层层叠叠的绿叶之间,虽然数量不多,却是格外显眼。
从面前的树上收回目光,夙堇垂首,对着身侧不远处的身影,温声开口:“见过月仙。”
那背影转过身来,一袭绛色缀着半月纹的长袍,发色虽是花白,面容却是极为精神,尤其那一双眸子更是有神,正是月仙落阑,掌管这天国各界姻缘之仙。
“浅至小神,特地来寻小老儿,所为何事啊?-”月仙落阑一捻下巴上的一撮胡子,带着和蔼的笑意,对着身前的夙堇问了一句。
夙堇抬起眸来,素白的锦衣衬得面色更为白皙,菱花小嘴微微一抿:“夙堇前来之意,自然是为了解惑。”
准确来说,是为了,解心结--
落阑正了正色,眸光依旧一片祥和,顺着夙堇的话接了过去:“浅至小神何惑,且说来小老儿听听。”
其实,落阑心里自然知道,但凡来寻他之事,无一不是求问姻缘,头一遭遇到让他解惑的说法,或多或少也是离不了那本质的一个字--情。
姻缘殿姻缘殿,只问姻缘只问情--
微翘睫羽眨了眨,夙堇又抬起头来,看着那高高的大树上悬挂飘舞着的丝丝红绸,原本清明的一双水眸,竟是又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丝丝迷离。
“请问月仙--”夙堇呐呐开口,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锦衣,语调有些轻细似是低喃,“夙堇与沉珏,情缘如何?-”
若是天命无缘,过多强求徒增难为。
她本向来不信这些,现下,却也是小心翼翼求个说法了。
听清了夙堇的问话,落阑一捻胡须,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树上飘舞着的丝丝红绸,
随即低声开口:“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么--
那就是,无疾而终了。
一瞬间,夙堇的脸色,跟那身上的素白锦衣,都似雪一般。
早便知道的,神魔不能同道,从来都不会被允许,也是,该止于此了。
她本来,就知道的。
“多谢月仙解惑,夙堇就不多叨扰了。”夙堇垂首,从喉间溢出轻轻的一句,这才转过身去,向着来时的方向又抬起了步子。
那步子,较之前的轻飘飘,莫名地,仿若更轻了些许,仿若下一秒,便要无力地再不能落到地一般。
落阑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兀自捻着下巴上那一小撮胡须,极为有神的眼睛看着夙堇离去的背影。
看着那每一步都似踏空的娇小身影,落阑低低一叹,到底是无可奈何,又仰头看着上方的丝丝红绸,花白的发丝,也随着微风在空中飘舞着。
神魔殊途,天命如此。
可惜了可惜了,有缘无分呐--
--劳资是天寒地冻的分界线--
一切如常。
夙堇自那日回了无量宫,就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夙堇。
只是很难得的,不再每日性子皮的狡黠好动,仿佛安静了些,跟着柒之认真修行着。
日子,一旦开始投入忙碌起来,便过的稍微不那么漫长了。
唯一保持着不变的,是夙堇依然会偷喝佳酿的习惯。
柒之似乎也懒得管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自己珍藏的上好佳酿隔三差五少上那么几坛子。
这一日,无量宫的后院处,一棵缀着遍是繁密如云的花朵的郁李树上,隐约可见正懒懒卧着一个身影。
同色的素白衣裙,宽大的衣摆散散垂下,单手抱着一个小巧的白玉坛子,另一只手枕于脑后,下巴微抬,露出一张神色淡然的小脸来,眉心一枚九重葛花印不点而朱,独一无二,自然是夙堇。
睫羽一抬,看着眼前的郁李树,夙堇拎着白玉坛子的手一抬,丝丝晶莹透亮的酒液便流进了口中。
身下的郁李树,是夙堇前几日养下的,施了些神力,现下,已经是格外生机勃勃了--桃红色宝石般的花蕾,灰褐色的小枝,还有些绿褐色的嫩枝,大朵大朵的花朵繁密如云,叶如刺榆叶而微圆,煞为好看。
夙堇已经,不再去那天门处的百里梨花林了。
这偌大的一棵郁李,已然成了她喝酒时的“新宠”。
树下,还胡乱地躺着好几个白玉坛子,看得出来,夙堇已经喝了好些了。
只是一双眸子,澄澈似水,却是极为清明,不见丝毫醉意。
酒量这东西,大概是无法捉摸得透的--
有时候,想醉的时候,偏生又清醒的紧。
夙堇眨巴眨巴眼睛,又抬起手来,微仰着脖颈,送酒入口。
“咳咳-”
有些剧烈地咳嗽起来,夙堇涨红着脸,许是被呛到了,一连咳了好几下。
待到终于缓了下来,夙堇坐起身来,荡了荡手里差不多已经空空的白玉坛子,一松手,“咣当”一声树下又多了个躺着的白玉坛子。
“嗒嗒-”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夙堇一撑手,从郁李树上跳了下来,刚刚站定,面前,便倏地现出了落华的身影来。
“师兄,有何事发生了么?-”夙堇一边拍了拍身上的衣裙,一边淡淡地开口问道。
毕竟,这一众师兄,已经许久不曾脚步匆匆了。
“小师妹!-”落华停在夙堇的身前,冠玉般的面容上难得的带了些许凝重,似是不放心地交代着她,“天门处出现异动,你且不要乱跑!”
异动?
夙堇眉眼一蹙,淡然的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点了点头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嗯,师兄。”
得了夙堇的回复,落华放下心来,这才一转身,又径直向外离去。
“天门异动,莫不是有妖魔闯入?按理不可能啊--”落华面色带惑,一边向外匆匆走着,一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下一瞬,身形一闪,落华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夙堇的呼吸,猛然就重了一分。
天门的确,已经差不多数百万年不曾有过异动了--
上一次异动,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据说是下界之妖魔生乱,夙堇自出生至此,并不曾真正经历了解过。
澄澈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夙堇倏地身形一动,原地淡淡红光闪过,消失在了原地。
她只是,去看看--
虽然,那隐隐压抑的不安预感,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
对,一定,不可能的。
--劳资是加速飘过的分界线--
绵延开去的百里梨花林,至分界处又突兀地转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这一头,淡粉的起始之处,正立着一排一排的天兵天将,皆是银白色的盔甲服饰,面色皆是一片肃冷,周身透着犯之必诛的冷凝气息。
而那淡粉与雾白的交界之处,此时此刻,却是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孤身而立,背景一片虚无,与那一片银白色,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却是并不会输上一分半毫的气势。
一袭墨紫色的锦衣,从衣角斜斜向上遍绣着大朵大朵的扶桑花样,疏被星状倒端圆的玫瑰红,仿若无形之中带着利刺,与之相配的是那一张面容。
该怎么形容呢?
墨发散散挽着,略带些许不羁凌乱垂于脑后,肤色白皙得有些不真实,五官却是极为浓重,诡美细细的长眉,两侧眉尾皆是向上以暗紫胭脂晕染着层层叠叠绽放的星辰花样,衬得那一双紫眸,芳华潋滟带着心惊的摄魂勾魄。
薄唇微抿,天生至冶的绯红色,恰似唇瓣间含着一朵娆色幽幽的重瓣彼岸。
周身的气息,不浓不淡,却又似笼着一层无形的雾气。
如此,妖邪,艶华无双。
除了沉珏,别无其他。
“速速离去,然休怪吾等手下无情!-”为首的天兵天将头领,执着银白色的剑戟,肃冷的面容上神色狠厉,遥遥对着沉珏沉声开口。
异界魔族,岂可入这天国之境?不得不防。
“呵-”--
低低的一个笑音,不轻不重,仿若飘飘而旋旋落下的一片枯叶,幽幽地打了个转儿。
颀长的身形挺拔修长,沉珏遥遥而立,墨靴踩着白茫茫的虚空,与周身的浓深至冶形成了鲜明的碰撞对比。
他既已来,何惧?
应该说,他唯一惧的,是她。
心之所向,肆意妄为。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啊--
------题外话------
每章情话一分享:哪有什么念念不忘,或者不可原谅,时间一长,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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