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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凤冠、一身新红的白思婉,端坐在新房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丝儿眼波也不敢泛起来瞟一眼人。耳边全是女眷们叽叽喳喳的艳羡之声:
“好漂亮的新娘子啊!白御史家的小姐果然配得上吴王,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听说还弹得一手好琵琶,歌喉也极动人的,难怪吴王一眼就相中了呢!”
“你们瞧,这嫁衣多好看啊,上头绣的金丝鸾凤简直就跟真的一样!啧啧,这身衣裳和凤冠得不少钱吧?”
“这有什么稀罕的,白家原是世宦望族,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的,这点钱自然花得起。听说陪嫁的嫁妆也很丰厚呢,自然,吴王的彩礼更厚!”
众人一面将羞涩的新娘子并布置奢华的新房,还有那个春风得意、俊俏的新郎官各种端详,一面啧啧地羡叹不已。嘴上虽不肯说出来,心里却无不在质问老天:这白思婉到底是上辈子修了什么功德,今世竟有这样的泼天好命!
生得比人好看些,才情比人出众些,家世比人强一些都罢了,居然能让向来挑剔的吴王一见倾心,非卿不娶,就连她那个冲撞了皇上险些有牢狱之灾的老爹都跟着遇难成祥了,这得是怎样的非凡命格,才能如此?
那些世家女子,哪个不爱慕吴王的风度翩翩、满腹文才,因此对白思婉真是又羡又妒又恨又无奈!眼巴巴地瞧着吴王满脸期待地揭了新娘子的大红盖头,又含情脉脉地同她喝了合卺酒,吃了红枣莲子羹,咬了半生不熟的汤圆,尤其是当喜娘笑着问新娘子生不生,白思婉含羞带怯地低低答了声“生的”时,一个个眼中几乎不曾滴出血泪来。
一时仪式已毕,新郎新娘对坐于新床之上,喜娘便撒起帐来,枣子莲子栗子桂圆五色果金银钱撒了满床。喜娘一边撒一边嘴里还唱着:“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葱郁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撒帐后,夫妇和谐长相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小孩子们早已等不得了,都扑上去抢那的果子吃,又有大人挑唆他们捧着枣子莲子故意去问新娘子是什么,羞得白思婉脸上红云满布,越发娇艳动人。
择善记起五哥的嘱咐,见撒帐已近尾声,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还挤在新房里没有离去的意思,便拉梦灵道:“是时候了,咱们上外头看戏去。”
“我才不要呢,外头那些戏早就看厌了,哪有这里好看!”梦灵正看得津津有味,哪里肯走。听着喜娘一句句谐谑又韵味十足的撒帐歌,看着白思婉和五哥相视而笑那甜蜜喜悦的样儿,心里又觉新鲜有趣,又替他们害臊,又禁不住地好奇这成亲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们这么高兴。
择善清了清嗓子:“有道是一刻值千金,各位,这光阴可耽误不起啊!咱们在这里站着比那对龙凤红烛还耀眼,不如去外头猜谜如何?”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让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房内多是女眷,未免不好意思,那识趣的便自行告辞离去了。独独梦灵偏要拆台,嘴道:“猜谜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同五哥作诗填词玩呢!”
择嘉正温柔地偷眼瞟着白思婉,听到这话险些不曾一口老血喷出来,如此良辰美景,作诗填词倒无不可,可是他只想为他的新娘子而作,她们一个个地戳在这里算什么?
见择善出师不利,择嘉只好亲自过来哄她:“灵儿乖,今晚这么热闹,你且跟择善出去玩去,明儿五哥再陪你可好?况且那些灯谜有一大半都是我亲自拟的,若你能猜出来,明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乖,快去吧!”
梦灵嘟着嘴,牵着择嘉的衣襟低声道:“你哄我呢,你有了五嫂,以后再也没心思理我了!”
择嘉见她垮着脸,眼中似有点点泪光,心里不禁一阵感伤,忙笑着劝慰她道:“傻丫头,从今以后只会多一个人和我一起疼你,怎会不理你呢?五哥发誓,我永远都会像小时候一样,护着你宠着你,让你快快乐乐的!”
梦灵的泪珠子几乎就要滚落下来,择善忙拉了她就跑,一面回头喊道:“五哥五嫂,明儿见!”
一径除了烟绿榭,择善才责备道:“你这是怎么了,五哥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倒要哭了?若让五嫂瞧见了恐心生误会,还以为你对她有意见呢!”
梦灵闷闷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五哥不再是以前的五哥了,所以觉得难过。”
择善好笑道:“五哥不过是成个亲而已,怎就不是以前的他了?也成亲了,难道也变了个人不成?将来你我也都要成亲的,难道都不是现在的我们了?”
“我也说不清楚。”梦灵烦躁地绞着帕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吃喝玩闹哪一天不在一处?小时候他对兰萱那么好,可是转眼就娶了个陌路人,别说兰萱,就是我也觉着不舒服。只怕,他如今有了美人相伴,再也记不起从前我们兄妹亲厚的日子了”
择善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轻敲梦灵的脑门:“什么叫陌路人?越发胡说八道了!以后要叫五嫂。兰萱之事已是昨日云烟,以后就别提起了,否则彼此都难堪。五哥对兰萱,一向如待妹妹一般,只是她自己想岔了,日子久了就好了。”
“你就是脑子闲的没处用,才会胡思乱想!快跟我猜谜去,脑子动起来就没空想这些了。历来猜谜都是五哥赢得多,今晚他不在正好,咱们就比比谁猜得多。赢的那个明日找五哥讨赏去!”
一面说着,择善早拉了梦灵到四季亭,这里熙熙攘攘早已围了许多人,都在观看亭中垂着的一盏盏宫灯。形制各异的宫灯挂满了溢红、滴翠、醉黄、吟白四座亭子,映照着梁间彩绘的四季花卉,五光十色,花彩缤纷,竟比宫中的元宵灯会还要好看。
真是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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