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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意中人了？”
赵瑾怀一愣，没想到她一开口居然会是问这个！原本就已砰砰乱跳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若非他拼命抿紧嘴巴，咬紧牙关，只怕那颗心就要蹦出来了。犹豫了片刻，他低声答道：“有！”
“你居然真的有意中人！是谁？”梦灵一下在帘后站了起来，意识到不对，惊叫了一声忙又蹲下。
其实她的反应完全是多余的，因为瑾怀此刻只顾着眼观鼻，鼻观心，别说她在帘后站起来，就是此刻站到他面前，他也顾不上抬头看的，他正在自己的心里独战千军万马。与心魔斗争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有多好？比我还好吗？”
梦灵瞪大了眼睛，她原不过是随口问问，不想赵瑾怀却真个承认了。她简直难以想象，像他这样一块铁板似的的男人，动起情来会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令这颗铁石心肠柔情似水？
瑾怀很想告诉她实情，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淡淡道：“和你一样好。”
梦灵对这个显然是敷衍的回答很不满意，缠着瑾怀问：“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萍水相逢而已，也许今生未必能如愿，多说无益。”瑾怀强迫自己埋头烤衣服，不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然而回忆的闸门一旦拉起，往事便像潮水般汹涌而来，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在驶往南楚京城的船头甲板上，他长身而立，望着脚下滔滔江水如雪堆一般被一层层卷起，谋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如天籁之音一般，吸引得船舱里的人都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看，一面叫道：“快看快看，花队过来了！看啊，那就是濯玉坊的花队，果然比别家不同！不愧是南楚第一坊，艳压群芳啊！”
曹纾也赶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往岸上使劲瞟：“哪边哪边？哪个是什么玉坊的？”
“濯玉坊！南楚最有名的教坊司都不知道”旁人嗤笑。
曹纾也不以为意，只看得啧啧称奇：“怪道人人都说江南好，这花红柳绿的，还有这么多美女！真是富贵温柔乡、美色销魂窟啊！瑾怀，你快看啊！”他一拍赵瑾怀，未料脚下不稳，眼看着一头就要栽下江去，幸亏赵瑾怀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硬生生将他拽了上来。
曹纾地舒了口气：“好险，差点就喂了鱼了！看来这江南还真不适合我，我这旱鸭子还是在陆地上踏实！”
“不是江南之故，是你自己动了色心才要命。”赵瑾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低声耳语道，“到了这儿，凡事都小心些！”
“知道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再不看女人了！就算看到也绕道走！”曹纾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瑾怀横了他一眼，望向船头，眼看着船就要靠岸了，船头上挤满了人，都抢着要先上岸一近香泽。瑾怀冷眼看着，便往后让了两步，恰在这一抬头的当儿，一个白色的身影旋转着飞进了他的眼帘。那身影纤丽娇小，在四周如云的高挑舞女中并不起眼，然那轻盈的舞步、柔软的腰肢，一抬手一旋转竟仿佛一朵在舞动的花儿一般，散发着幽香悄然绽放，连带着这曲子都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瑾怀不禁留神去听，恍惚听到飘来两句词是：“往事已成空，何如一梦中”
“瑾怀，这濯玉坊是做什么的？怎地有这么多女子？莫非是织造坊？”说好了不再看女人的曹纾，余光却又忍不住往岸上瞟去。
旁边众人听到都不由捧腹大笑：“织造坊？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织女吗？若论袅娜，天上的织女也不过如此吧！”
“，你是外乡人吧？江南这一带哪有不知道濯玉坊的男人？那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历届花魁大都出自她们坊中！这船上至少一半人是来看灵犀花会的，而灵犀花会上最值得一看的就是濯玉坊的巷舞！”
“你是说？”曹纾瞪大了眼睛叫道。
“啧啧，俗！如此风雅之事，你却说得这般庸俗。”周围几个男人虽群起而攻之，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遂叹息道，“虽是，不过却不是人人去得的。此乃官家经营的，身价不同，像咱们这样的人是别想啦”
“灵犀花会又是什么东西？”
“灵犀节呀，楚国公主的寿诞！据说皇上十分疼爱这位公主，她一出生，便将她的生日定为灵犀节，年年都大肆庆祝，今年更是有各国使节前来祝贺，因此今年的巷舞比往年更好看了。”
“不对不对，听说皇上将公主生日命为灵犀节，是为了悼念逝去的皇后。当年皇后为了生公主，难产而死，传闻皇上十分痛心，竟数日未曾进食，伤心痛哭不能自已！”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叹息声。
“你们瞧，那个穿白色衣衫的，虽个头不高，但看着怎么也不像风尘女子，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天外掉下来的人儿！莫非是濯玉坊里新来的美人？怎么的能回过头来给咱们瞧上一瞧就好了！”于是一群男人都挤在一处，期待着岸上那个美妙的背影转过身来，只是那女子却偏不转身，急得一干人心里直痒痒。
不知怎地，赵瑾怀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忽然不快起来，当下便沉了脸，分开人群往前跨了两步，挡在众人面前。那几个人叫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快让开”
膀粗腰圆的曹纾随即也大踏步跟上来，大声喝道：“怎么，只许你们看么？我们兄弟就想站在这儿看，行不行啊！”
那几个人看看他满脸杀气的样子，吓得不敢言语。正在这时，那女子却轻轻柔柔地回过头来，众人顾不上争吵，忙一起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她的一颦一笑。不曾想那女子竟戴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波扫过之处，人群中一阵骚动，竟有人挥手直喊：“看这儿看这儿，姑娘我在这儿呢！”
“没见过女人么，人家还蒙着脸呢就激动成这样瑾怀，你看他们那傻样！”曹纾被周遭狂热的群情震惊了，忙捅捅赵瑾怀，却不见反应。
原来瑾怀也早看呆了，虽然只是一个回眸，甚至看不清她的眉目，可他心里却认定这女子一定生得灵巧、蕙心兰质，这样一个女子需要多少呵护才能像明月一样不染一丝尘埃，永远这样清丽脱俗呢？幸而她生在江南这样安定富足的地方，倘若生在战火纷乱的北方，这样一朵解语花恐怕早就要凋谢零落了吧？可惜的是，虽然长在江南，却是流落在了风尘里，纵然此刻还是鲜活灿烂，要不了多久也会浸染尘埃
“瑾怀，你看啥呢？”曹纾好奇地扒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也往岸上乱看。瑾怀回头瞪了他一眼，如刀的目光旋即将曹纾的大嗓门给关上了。
再回过头去，岸上那个身影却不见了。瑾怀急了，忙疾步向前，站到了船头最窄处，岸上仍是一片莺歌燕舞，却独不见了那一抹浅白。他不禁怅然若失，呆呆地立在那儿，任由旁人将他挤来挤去。直到曹纾唤他道：“大掌柜的，船靠岸啦，人都走光啦！你发什么呆呢？”
岸上方才还如云一般的美女们已云散，岸边又归于船来船往熙熙攘攘的忙碌中，他不死心地疾步上岸，在她们方才跳舞的地方找寻，人没找着，却在树丛里发现了一个弥勒佛佩，上头还连着五色丝绦，那碧盈盈的颜色，正是方才那白衣女子跳舞时随着裙摆飞旋的饰物。他惊喜若狂，忙趁着曹纾不注意便悄悄收进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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