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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灵只得跟着武宗出了仁寿宫,默默走在宫道上。月牙儿已慢慢爬上了天边,空旷的宫道上并不见旁人,只有宫人们提着灯笼在前头远远引着路。走了好一段路,武宗却只是不开口,梦灵终是小孩子的心性,便有些耐不住了,问道:“皇上有何要问的?”
“你真的决定回去了吗?一丝也不留恋这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遥远,隐隐透着忧伤,又似含着命令般的威严。
梦灵透过昏暗的烛火光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梦灵本为太后贺寿而来,如今寿宴已经结束,自然该回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难道没有什么可让你留恋的吗?”
“当然有,大周的风物,雄军的威武,太后的慈祥,岚姐姐的情谊每一样都让我惊奇欣喜,回楚国之后,这些大概都会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朕呢?你偶尔也会想起来么?”武宗怅然,明知无甚希望,却还是忍不住要这么问。
梦灵顿了顿,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瞒皇上,我父皇原本坚决不肯让我随七哥同来,但我却执意前来,只为一睹周天子的威仪。如今亲眼所见,皇上克勤克俭,贤明守礼,非一般帝王可比。能有您这样一位明君当皇兄,梦灵真是荣幸之至,不但会时常想起,还要向人夸耀一番呢!”
武宗先时听得双眼发亮,激动得差点要上前拉住梦灵的手,又生怕将她后面的话吓回去,只好耐着一腔柔情听着,舍不得漏掉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及至听到皇兄二字,顿时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都凉了半截。半日才苦笑道:“可是朕有了清河公主这一个妹妹已经够了,朕不想灵儿再做我的妹子”
“皇上是嫌弃灵儿资质愚钝,又或者太过淘气,出尔反尔了吗?那我可要告诉太后去,您不认我这妹妹了!”说罢,转身便要溜。
“哪里啊,我怎么会嫌你呢?我只是,只是觉得”武宗哪里肯放她走,忙一个箭步拦住了她,咬咬牙硬是说出了心里话,“当兄妹情分终是有限,各自成了家感情就淡了,哪比得上夫妻长长久久呢?”
梦灵又羞又囧又有些害怕,被他一步步逼到墙角,宫人们哪敢过来,早远远躲开了,仅有的烛光也随之幻灭。武宗有些丰硕的身子像堵墙似的拦在面前,圆圆的脸也逼了过来,浅浅的月光就像一丛蔷薇花开满了宫道,却有些害羞似地唯独避开了这个角落。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那首《凤回曲》我日夜难忘。灵儿,只要你愿意,你就是这后宫之主。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你打一座江山!终有一日,你会母仪天下!”
“若我不愿意呢?”
“为何不愿?”武宗愣住了,难道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诱惑力还不够吗?
“皇上早已有了妻子,是与您同甘共苦的结发之妻,即便您得了天下,这后冠也理应属于她的。若您因为皇后年老色衰而厌弃她,梦灵自问没有红颜不老之术,亦无患难与共之恩,数年之后何以留住皇上的欢心?到那时您是否也会像现在一样,对别人说这番话?”
“朕朕当然不会!朕这一颗心,只会与你一人!”武宗的双手牢牢抓住了梦灵的手,嗅着那股幽幽的香甜之气,胸中一股热浪翻滚,“朕可以对天起誓!若辜负了你,凭老天处罚!”
“我自幼在宫廷长大,得宠失宠之事已司空见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岂有与一人的?皇上若执意相逼,梦灵定然誓死不从,您是要送一个活蹦乱跳的梦灵回去,还是一具冰凉的尸体?”梦灵用尽浑身的力气也挣脱不得,只觉心怦怦乱跳,只得厉声为自己壮胆。
武宗心中一震,满腔的热情和冲动都凉了下来。他原以为这丫头年纪尚小,威逼利诱之下没有不从的,却没想到梦灵之志如此坚决,一时倒不敢再逼。若真闹出事来,他如何向楚国交代?乾元帝只有这一个女儿,素来爱若珍宝,倘若爱女死在大周,两国势必要起战端,到时腹背受敌,大周岂非岌岌可危?况且,他也不是辣手摧花之人,哪舍得这样鲜花似的人儿毁在自己手里。
半日渐渐松了手,长叹了一声:“你!你怎么就一点也不肯体谅朕的心意呢?”
梦灵见他有松动之意,忙趁热打铁:“与其日后相看两厌,甚至反目成怨,倒不如做一世兄妹。哥哥疼妹妹,可以一生一世,岂不更好?周楚两国结此难得的缘分,相互扶持,难道不是皇上之愿吗?”
武宗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还会再来吗?”
梦灵心道:再来才怪呢!这次能全身而退就烧高香了,难道还来自投罗网不成?但面上却只得软和道:“若有机会,自然会再来,我也惦记着岚姐姐呢。”
武宗虽明知她此言敷衍居多,但听她这么说,心里却还是禁不住升起一丝期待,遂恋恋不舍地往后退了一步。梦灵忙从那阴暗的墙角逃了出来,跳进了浅白的月光里,惶惑的心也随着这些许光明而镇定下来。
“太后还在等着我呢,若皇上没有别的话问了,梦灵就先告退了。”
“你且等等。”
梦灵心中一跳,整个人绷紧了身子,几乎要随时飞奔的架势。武宗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朕既放了你,便不会再那样。朕只是想问你,听说贺无双潜入如意馆,只为偷一尊小佛像?这佛像有何特殊之处吗?”
梦灵定了定心神,取下腰间挂着的苦难佛递给武宗:“就是这个,它的名字叫苦难佛。是普救寺慈云法师开过光的,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听说还挺灵验。贺姑娘大概是慕名而来吧。梦灵与刺客打过照面,虽然他蒙着面巾,但绝不是贺姑娘。纵火与行刺之事应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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