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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横云馆,周武宗问梦灵:“来大周住了这么些日子,可还习惯?”
“还好,衣食住行礼部都安排得很妥当。北方风物与南方大不相同,梦灵看着很是新鲜有趣呢。”
武宗笑道:“如此甚好。凡此建筑莫不是前朝所遗,朕爱惜民力,因此并未多加修缮。你们住惯了贝阙珠宫,实在是委屈你了。”
梦灵心道:哄谁呢?爱惜民力,不加修缮?那横云馆里怎么焕然一新?油漆味都那么重,显然是最近才赶着收拾出来的。但面上却不好流露出来,仍笑盈盈道:“皇上以万乘之尊,履布衣之礼,躬勤万机,都不觉委屈,梦灵又怎么敢说委屈呢?”
武宗哈哈笑道:“近日御花园中百花盛开,景致甚好,颇有小江南之味,不如随联一同去观赏一番?”
梦灵停住脚步,与她相距不过咫尺的武宗也停下来端视着她,灼灼的目光洒在她脸上,像荆棘般扎人,虽一脸温和,却分明带着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皇上相邀,梦灵不敢推辞,只是弥卫楚三国同出江南,皇上若只请我和七哥去赏花,恐伤了他们对大周的仰慕之心。”
武宗一愣,别说弥卫,就连择善他也并未想邀啊,但听梦灵这么一说,一时却又无可辩驳。
偏在这僵持中,只听得吱呀一声,飞澜轩的大门轻启,沈醉穿了一身天青色燕居服从门里走了出来。见到眼前这一群人,略感讶异,忙上来给武宗行了礼,又道:“听得外头热闹,小王一时好奇出来看看,不意竟是皇上来了。这也亏得我好奇,不然皇上不知道是我的下人们不晓事,没打听清楚,倒要怪我太托大,连圣驾亲临都不出来迎接!”
武宗微笑道:“太子说哪里话,朕乃微服而来,并未通知飞澜轩接驾,又怎会怪罪于你呢!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入宫,到朕的御花园去游玩一番如何?”
沈醉不假思索地将手一拍:“甚好甚好!小王早就仰慕大周不同凡响的气魄,前日在翔龙台已领略了气吞虹霓之感,想来这御花园更是别有一番气象。既得皇上盛情邀约,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武宗横了他一眼,笑了笑:“既如此,梦灵总不该再推辞了吧?”
梦灵嫣然一笑:“梦灵从命就是。”
周宫的御花园其实很大,只是武宗嫌这么大的园子徒耗人力料理,若荒废了倒不好看,因此便将园子辟了一半用来栽种菜蔬,又在一旁建了一座宫室用以养桑蚕。
只剩了一半的御花园还种植许多桑树,因此真正供观赏的花木并不算多,但在内侍们精心照料之下,倒也有些名贵花草可以一观的。周武宗陪着众人,一面看一面听那花匠介绍各种花草的来历和习性。
为君三载,他踏足这御花园的次数屈指可数,终日忙碌的他不是策马在万里疆场,便是埋首在无垠奏折之中,哪里有这番闲惰逸致在这赏花还听这些花匠们叨叨?只是今日,他却觉得分外惬意。虽有沈醉和鹿择善这两个超级大灯泡不遗余力地贡献着光和热,却也不觉碍眼,好脾气地照单全收了。
恰好花匠指着一盆天竺葵道:“这天竺葵原是产自外邦,近年来才有花种流入中原,颇为珍贵。因花色变化繁多,花期又长,能从初冬开至翌年夏初,故而宜作盆栽装点,很是漂亮。”
沈醉见那花朵密集如球,红、白、粉、紫很多颜色团团挤在一起,煞是别致好看,便禁不住伸出手去攀住一枝,身子凑过去就要嗅一嗅花香。
梦灵冷眼看着,忽然问花匠:“这花看着跟如意馆里的绣球花挺像的,不知两者可有渊源?”
花匠忙道:“公主所见不错,这天竺葵因花如绣球,因此别名就叫做洋绣球花。因各国贵使到来,特地命小人选了数盆天竺葵,送到馆驿供各位贵使观赏。”
此话一出,除了沈醉,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武宗咳了声道:“没想到朕的御花园里也有这种花,呵呵,这花虽好看,却怎奈花性刁钻,人若亲近竟能致人过敏,可见天下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沈醉似笑非笑地看着梦灵:“岂止是花,人不也是这样么?”
梦灵笑道:“若非如此,以此花之品貌,岂非早就被人攀折践踏,零落成泥了?”
武宗转头叮嘱花匠道:“此花既有此性情,不可不防,还是筑一围栏,将它们圈养起来。既无碍观赏,又不至伤人。”
花匠忙答应着。
众人正聊着,忽有太监来报,说怀化大将军魏朝瑰有要事求见。梦灵等忙知趣地告辞,武宗也不多加挽留,命人将他们送回驿馆。自己则传了魏朝瑰到玉明殿回奏,原来是边关传来了捷报:周军大胜,不但夺下了白玉城。更杀了栖冰老将严锋!
武宗喜不自胜,一拳砸在案上:“好好!这个赵瑾怀果然不负朕望!严锋与中原诸国糜战了数十年,乃栖冰第一能将,朕也曾与他交过手,实在是老谋深算不好对付的。兼之白玉城有雪山为屏,易守难攻,朕本以为瑾怀还要在那里胶着好一段时日,甚至担心他最后无功而返。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取下了白玉城,果然是个帅才!没有了严锋,栖冰可就要伤脑筋罗!”
魏朝瑰撇了撇嘴:“皇上太抬举赵瑾怀了,这也不是他一人之功。还不是仰仗皇上天威保佑,咱们大周军队兵强马壮,否则他一个光杆司令能有这么大能耐?”
武宗大手一挥:“此言差矣!岂不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栖冰死了个严锋,损失远大于丢了白玉城。城池丢了还能再夺回来,可是良将没了却不是能轻易再得的。此战若非瑾怀统军,换个人上只怕反被严锋大败也未可知啊!几十年了,白玉城原是我们汉族之地,却因中原战乱诸国割据而白白落入了栖冰人之手。朕有心效始皇帝统一诸国,平息战火,夺回汉土,这十几年战场拼杀,今日终于心愿略偿!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魏朝瑰忙伏地叩拜:“恭喜皇上!皇上治国三年,克勤克俭,雄才伟略,实乃明君典范。如今一雪华夏之耻,他日彪炳史册,百世流芳,后人定会永远铭记皇上的丰功伟绩!”
武宗哈哈笑道:“起来吧,你我至亲,还说这些虚话做什么!赵瑾怀立下此奇功,须得重赏。你速替朕拟旨,加封其父赵深为忠勇候,其母李氏为二品诰命,三军将士俱按等级封赏,封赵瑾怀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
武宗略一沉吟,又道:“赵家父子三人俱在军中效力,一门忠烈,特赐他领从一品俸禄。曹纾、石审年等也各加官一级,至于赵瑾言么,原无品级,便封他为宣节校尉吧。虽只有八品,但有这样一个兄长带着,他历练几年应该也能独当一面了。”
“皇上,这,这封赏恐太重了吧”魏朝瑰听得冷汗直流,“皇上如此抬举赵瑾怀,臣只怕他得意忘形,功高震主啊!”
武宗笑道:“主上昏聩,才会怕臣子戴震主之威,朕能给得起他这样的封赏,就说明他还未挟不赏之功,何惧之有啊?”
魏朝瑰还想进言,却被武宗打断:“关于瑾怀之事就这么办,不必再多言了。倒是朕前日命你去打听如意馆那位解忧公主的事办得如何了?”
魏朝瑰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忙道:“臣派人私下去收买了两个楚国使团的人,可是能接触的到也只是些杂役,他们都没见过公主的样子。也问了咱们派在如意馆里使唤的小太监,都说平日看着那个七皇子和公主时常打闹,不太客气似的,也瞧不出是怎么个意思”
见武宗沉默不语,魏朝瑰忍不住问道:“皇上,这公主是真是假有什么要紧么?想来楚国也没必要推个假公主出来呀,反正只要那个宁柔公主是真的就行。”
“再别提那个卫国公主,”武宗皱了皱眉头,“解忧公主的真假事关重大,你再去查,一定要查出确切结果!朕不要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答案,朕要铁板钉钉的事实!如意馆那边要小心,别惊动了他们。既然在洛州没法子,那就派人到楚国去打听。如果真的是公主出宫,这么大的事楚国官民岂会不知?好在瑾怀打了胜仗,应该很快就能班师回朝了”
魏朝瑰越发糊涂了,赵瑾怀打了胜仗跟解忧公主有何关系?皇上说着真假公主的事怎么突然又扯上赵瑾怀了?难道赵瑾怀认得这个公主吗?哦,对了,去年他似乎出使过楚国,难道在楚宫之中见过公主?奇怪了,皇上干嘛绕着这个解忧公主不放呢?她是真是假与大周何干?
武宗见他脸上挂满了问号,不由神秘地一笑:“你若查不出来,待神武军凯旋那天,只好让你到城门外跪迎赵瑾怀了!”
这轻轻一句话不吝在魏朝瑰头顶扔了个巨雷,轰得他差点瘫倒在地,忙不迭承诺立刻去办,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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