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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浓,茶山冯家却一片沉静的诡异,大厅内的绿色盆栽在青瓷花盆的装载下,此时也有些阴沉。
阮夫人面如寒霜,坐在首位,“冯老爷。”
“是,阮夫人。”冯海站在一侧,头皮发麻。
“相信那些传言,你们家人也都听说了,我也就不废话了。”
阮夫人单刀直入,神情严肃道:“本身这门亲事是我主动提出,又有贵人为你家姑娘做媒,婚事可以说已经水到渠成,也正是因为贵人做媒,在合八字这件事情上,我也没那么吹毛求疵,但现在的情况和原来完全不同,命格过硬,是我阮家选儿媳妇的大忌。”
“阮夫人!你不能因为一个江湖术士说我家闺女命中带克,就提到这样的要求,她才十六岁,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我绝对不信我女儿命中带克!”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情会对她造成伤害,阮家会负责她的余生,保她衣食无忧,但亲事必须作罢。”
“笑话!”冯海神色一变,冷冷道:“保她衣食无忧?难道我们自家保不了衣食无忧吗?当初我们本就不同意这么亲事,提出要求也不过是以进为退,阮夫人是明白人,难道不清楚?是你们应承了下来,如今又来退亲,想定就定,想退就退,将我女儿当成了什么人!”
阮夫人只道冯海不过是个茶农,没想到为了女儿竟然敢同她据理力争,面色微变,“今时不同往日,并非我蓄意刁难,毁坏婚约,实在是冯巧巧命格过硬,不适合做我阮家儿媳。”
“谁说她命格硬,她要是命格硬,早就将我们全家克死了,能轮到我站在这里同你说理吗?”
“放肆!”阮夫人到底是一品诰命夫人,手下人哪里容得冯海这种乡野村夫对她大呼小叫?
冯海僵了一下,身份权贵,云泥之别,他的确是没资格同阮夫人大呼小叫,但是女儿后半辈子绝对不能毁在这件事情上!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冯海道:“不如我们请人再核对八字,之后再看,你说怎么样?”
“不用了。”阮夫人站起身来,“这亲事必须要退,否则心中总是难以安宁,给冯家带来的不便,我会尽力补偿,不是说十八岁以后命格会变吗?甚至到时候我可以亲自为她做媒,找个好人家。”
“阮夫人,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悔婚就对了,是吗?”
“抱歉,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做。”
冯海大怒:“我虽然是个山野村夫,但好歹当过几年兵,吃了几年粮饷,尚且知道人无信不立,你们阮家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退亲,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阮夫人闭了闭眼,“无信也罢,无理也好,阮家几代单传,只有风华一个儿子,所以,即便是为天下人耻笑,我今日也要退婚。”
“你——”冯海气的气血上涌,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生气过,即便是以前大女儿再怎么,也不能让他这样。
白氏一直躲在内堂,此时也不由出来,“阮夫人……您……只是算命的随便那么一说,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呢?再找人来和一次八字都不可以吗?”
阮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该发展到今天这个份上,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白氏面上露出沉痛颜色,“阮夫人,你也是当娘的,你怎么就能对这件事情这么坚决呢?再找人来和一次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阮夫人深深的看了白氏一眼,“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婚书我已经拿来,来人。”
话落,身后丫鬟递上一张纸,阮夫人接过,冲白氏递了过去,“夫人也是有儿子的,如果你的儿子以后要娶的女子命中注定要克夫,你还会让他娶吗?”
白氏面色大变,沉吟半刻,忽然坚定的抬起头,道:“至少我会找人再和一次八字,确认清楚之后再考虑别的!”
阮夫人唇角动了动,递上婚书:“抱歉,我会补偿冯家的。”
冯海深吸一口气,这就是现实,官高一级压死人,即便阮夫人只不过是一品内眷,也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冯海本想叫冯桥桥来处理,但想到大女儿的脾气,也只得深深叹了口气,阮夫人不是秦家那些富户,他们冯家得罪不起。
“你们走吧,补偿不补偿的,我们也不要了,就算我女儿因为这件事情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养着她!”
阮夫人嘴巴微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有些虚伪,抱歉一笑,放下婚书,打算离开。
“这婚,不能退!”然而,婚书还没放到桌面上,门外已经传来一道英气勃勃的嗓音,厅内众人同时转头往外看去,阮夫人的面色,稍有些为难,但却立刻更为坚定起来。
裴怀英一身灰色武士服,款步进了大厅,立即让厅中众人失色不少,只见她扫视一周,目光锐利,直直的看向阮夫人。
“阮夫人,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情,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裴怀英撩袍,自顾坐上主位,身后护卫随行,也跟着立在了后方,“何必这么斤斤计较?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
阮夫人道:“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能来,也是听到了风声,知道我的难处,何必现在又来插手这件事情,让大家脸上都难看?”
“阮夫人言重了,说插手未免不妥,当初是我为冯姑娘做媒,今日就得为她的婚事负责到底,说到底,也是我的事儿,怎么能叫插手,何况,阮家高门大户,岂可言而无信?”
阮夫人面色稍变,裴家本就在朝中势力极大,又有战王龙廷一家做后盾,即便阮家也是三朝元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当初也是因为这点,所以她才点头答应了婚事,只是子嗣命格一事,事关家族后继香火,绝对不可儿戏,况且她本就因为阮清嫣的事情,对冯家的大姑娘心有芥蒂,今日裴怀英这话,分明是以权压人,更是激起了阮夫人心中那抹不忿。
“裴将军,这只是我阮家私事,即便是你做的媒,但是否退婚是我的事情,是否同意是冯家的事情,和你似乎关系不大。”
裴怀英蓦的将视线转回阮夫人身上,嘴角冷笑,“阮夫人是在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吗?”
“不敢,妾身不过是无知女人,只懂得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没有裴将军的报复和胸襟,自然也没有裴将军手段和权势,但家族延续,事关重大,还请裴将军不要插手。”
厅堂之上争锋相对,一个貌若天仙,一个冷若冰霜,完全不同的气质引的无数茶山山民争相观看,也在这一刻,大家知道了为什么阮家后来又会答应那门婚事,原来是有人做了媒,而姓裴是女将军,千百年来,朝中也只有那一位,不用多说,连冯海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她就是裴怀英,战王之妻,百万兵马大元帅。
砰!
轻拍了一下桌面,裴怀英站起身来,少了几分凌厉,倒是挂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比方才更是凌厉骇人几分,“如果我就是要插手,你待如何?”
“裴将军,这是我的家事。”阮夫人面色冷了下来,一字字的提醒。
“阮家冯家,都和本将军有莫大的关系,这件事情,本将军非管不可,如果需要,本将军不介意请旨皇上,下令赐婚。”她裴怀英的本事,请皇帝卖她这样一个面子,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阮夫人大怒:“裴将军——”
裴怀英哼了一声,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但是既然当初已经多管闲事撮合这门亲事,现在就绝对不能这么简单让阮家退婚,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欣赏冯桥桥那个丫头,也很想帮她的忙,即便没有龙战。
“纸笔。”两个字,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除了阮夫人面色大变之外,其他人都处在怔愣之中,还是四爷爷先回过身来,连忙推了白氏一把,白氏才去后堂拿了纸笔,端上前去。
裴怀英接过,放在桌上书写,眼角扫过白氏,神色微微一变,有些疑惑,不过立即书写结束,将信笺递给身后护卫。
“八百里急件递交皇上。”
“是。”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阮夫人气急,忽然提高音量,“裴怀英,你这是在逼我!”竟是连名带姓喊了出来。
裴怀英冷笑道:“好说。”
“婚期将近,八百里快递也解决不了问题,就算皇上亲自下圣旨,到时候风华已经成亲,难道皇上要坏人姻缘不成?”
“阮风华本就是一次娶两位平妻,即便圣旨晚到几天,也不算坏人姻缘,说不定还是天作之合,毕竟,天子媒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得到的。”
阮夫人连连吸气,稳住过分激动的心情,道:“别忘了,这婚既然能成,也是能休的!”
裴怀英笑了:“无故休妻,违抗圣旨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阮夫人,说话要小心。”
阮夫人愣住,继而大怒:“裴将军,你连你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此时又有什么立场来管别人的家事?”
裴怀英面色微变,“那是本将军自己的事!”
阮夫人嘲讽道:“好啊,你自己的事就不许别人多提,别人家的事情,你就非参合一脚,我女儿与龙战婚约多年,你却放任龙战丢下我女儿不管,如今还要插手我儿子的婚事?你欺人太甚!”
悠悠的,裴怀英看了阮夫人一眼,“是令千金自己开口,与龙战的婚约无法生效。”
阮夫人面色大变,想起阮清嫣那句失去清白,和那晚发现的情况,痛心疾首,没想到此番退婚不成,竟然遭到这等奚落,她终归还是太过天真,阮大人又只有她一位夫人,身份高贵,哪比得上裴怀英身经百战,几句话就将她堵的哑口无言?
然而,此时厅中的别人,却是各有心思。
冯海一直皱着眉从头看到尾,忽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累,已经这样了,到时候即便女儿嫁过去,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而敏感的白氏,也发觉阮夫人的退婚甚至是有些无理取闹,一听到这样的风声就迫不及待,也联系到了冯桥桥和龙战的事情上去,只有四爷爷,从头到尾拄着拐杖站在一边,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神情不变。
“阮夫人,此间事情已定,婚期将近,还是早些回去准备的好。”裴怀英道,视线从阮夫人的身上,转到了神色凝重的白氏身上,微微皱眉。
冯海上前一步,挡在白氏面前,道:“去看看巧巧。”
“嗯。”白氏应了,冲厅中人点头,赶忙离去。
冯海到底是第一次见裴怀英,有些手足无措,包括围在冯家门口的这么多山民,也是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位女将军的风采。
“阮夫人请回。”裴怀英礼貌相送。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了裴怀英一眼,一挥袍袖,道:“阮家定然不会忘记裴将军的恩德,早日准备婚事,到时也会请裴将军亲临,做主婚人。”
“没问题。”裴怀英也看着她,面色不变。
“爹——”
而正在这一幕退婚戏码落下的时候,清冷的女声响起,一个孔雀蓝少女走到了门边,“这件事情,我答应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冯海激动的上前,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答应了你以后怎么办?”
冯巧巧丢给父亲一个安慰的笑容,跨过台阶,裙摆掀起涟漪,一字字道:“我答应退婚。”
交头接耳此起彼伏,围观的百姓怎么也没想到,在已成定局的现在,冯巧巧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怀英睨了冯巧巧一眼,带着少见的疑惑,“小丫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是裴将军吧?我一直很佩服仰慕你的,没想到会有机会见到您。”冯巧巧岔开话题,走到阮夫人面前,神色镇定,再次开口:“阮夫人,麻烦你专门来冯家,是我的不是,这件婚事,本就有些不好,我和他也不合适,门户差别太大,当时我大姐劝过我,只是我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我答应你的要求。”话落,唇角一动,自嘲的笑笑,道:“退婚。”
厅中人全部面色各异,冯海却隐约松了口气,现在退婚,总比以后受委屈要好的多。
阮夫人愣了一下,“你就是冯巧巧?”不得不说,这丫头名字有些土气,人倒是看着挺精神的,能亲自出面提出退婚,也算有些魄力,如果不是那些流言和清嫣的事儿,她会很欣赏眼前的少女,说不定以后还会和她相处融洽。
“是我。”冯巧巧应了,不卑不亢。
裴怀英皱眉:“婚姻大事,长辈做主,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现在已成定局,又何必多说?”
冯巧巧转身,对着裴怀英道:“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我相信爹娘也会为我着想,如果我不愿意,他们定然也不会逼我的。”
冯海重重的点头,“对,只要你不愿意,我们不会逼你去,况且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实在配不上阮家,你既然同意,那我们现在就退婚。”说着,去接阮夫人手中婚书。
事情发展,当真大大出乎裴怀英预料,没想到他拦住了阮夫人退婚,此时冯家居然要主动退婚。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冯巧巧道:“谢谢裴将军的好意,如果一方退婚是悔婚,现在两方都要退婚,那自然不能相互勉强了,您说呢?”
“这……”人家两边都同意了,难道一个外人还要在这里兴风作浪吗?裴怀英皱眉:“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旦退婚,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婚事成了,她命中带克的说法不攻自破,婚事不成,她一辈子都得背着这样的名声,不但嫁不出去,还要处处受人冷眼。
“我当然知道,并且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大姐早就说过,我们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喜欢,不要和猪狗吵架,那样不但弄脏自己,也让别人开心,何必呢,过我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别人说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裴怀英怔住,这样的话,的确像那个丫头说的。
冯海道:“请夫人将婚书交还,我这就把我这分交给夫人,聘礼明日送还,从此我们两家也就两清了。”
“这……”阮夫人忽然有些迟疑,这丫头即便没有学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形貌气质,也不比那些千金闺秀差,尤其是阮风华似乎对这丫头……
“阮夫人?”
“裴将军,这次,你总不能从中阻拦了吧?”阮夫人看了裴怀英一眼,伸手,身后仆人递上婚约。
“你们既然都赞同,那本将军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丫头看骨架子,似乎练过武,如果实在不行,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应该不错。
双方交换婚书,阮夫人面色有些复杂,“今日实在抱歉,对冯家的补偿依然算数,我明日就让管家送来。”
冯巧巧道:“不必了,我大姐很厉害,可以照顾家里,补偿还是免了吧,无功不受禄。”
“那也好。”阮夫人有些词穷,点了点头,转身。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响,不时传来谁谁谁来了的声音。
这方,阮夫人才下台阶,就看到门口众人让开位置,一俏丽少女从人群中走来,长发结成简单的发辫垂在一侧,身着绿色及膝罗裙,斜挂着一只翠绿色布包,眉目清秀,一双大眼灵动出神。
即便从未见过她,阮夫人依然猜出她的身份。
“这么漂亮,一定是阮夫人了?没想到阮夫人还在呢,我以为早回去了呢。”冯桥桥笑的自然,一步步从门口走来。
阮夫人也笑:“冯桥桥姑娘?”
“嗯,臭名昭著了,阮夫人都知道我。”
“哪里,冯姑娘很聪明,很特别。”阮夫人这话倒不是恭维,有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谢谢。”冯桥桥不害羞的应承了,转身对着人群外围招了招手,“喂喂喂,快进来进来,不是说今儿个算命的时候话没说完吗?来来来,我可是很关心着件事情的。”
众人循声望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高瘦青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面目清俊,剑眉朗目,虽是一身布衣,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冯桥桥跑到他跟前,扯着他的衣袖走了进来,道:“快点吧,我想让你看相的人,就是这个。”
咚咚咚几步,将他拉到了冯巧巧面前。
那青年道士却没动,转到了裴怀英面前,仔细瞧了半刻,微微一笑,“巾帼奇女子,不让须眉。”
众人大奇,这青年道士有点水准,裴怀英的身份也是刚才才被大家知道的,不知这道士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真的慧眼如炬?
裴怀英挑眉不理,道士也不生气。
冯桥桥笑了笑,“师傅,请你来可不是帮别人看相的,我妹妹的命格到底怎么样,你快过来帮她看看。”
见大家都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冯桥桥道:“都看我做什么?你们都是相命师吗?我只不过是进了城偶然听说这事儿,就去找帮我妹妹看相的那个先生,问问怎么可以破解,谁知道那人没找到,倒是遇到这份先生,我看他样子算是周正,估计有些本事,就请他来家里了。”
原来如此。
阮夫人回过神来,竟然不走了,转身又进了大厅。
青年道士眼角抽搐了一下,走入大厅,认真的观察冯巧巧面相,隔了会儿,道:“请冯姑娘伸手。”
冯巧巧诧异的转向大姐,冯桥桥道:“给这位道长看看啊,要是命中带克,知道怎么破也是好的。”
“嗯。”
她点头,将手伸了出去。
道士认真的研究手掌脉络,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这位姑娘,的确命中带克。”
众人哗然,再次肯定这件事情的心情和方才不一样,连厅中的冯海和阮夫人都面色微变。
冯桥桥道:“这个我知道啊,怎么破?”
“我且算上一算。”道士掏出占卜用具,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随便写一个字。”
冯巧巧皱眉,提笔写了个“巧”字。
道士捏起纸张细看半刻,忽然微笑,“姑娘这字取心思灵敏,精妙的意思,本就是极好的字眼,虽然命格不好,倒不是不能改变。”
冯巧巧眼前一亮,道:“怎么才能改的了?”
“只要姑娘在一月之内成婚,不但可以改变命格,甚至可以子孙满堂。”
冯巧巧诧异:“不是说我命中带克,成婚是要克夫的吗?”
“利于人,谓之巧,姑娘夫妻缘深,非一般外力能拆散,一切早已经是命中注定,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那子孙满堂,让阮夫人心中一动,但有些事情总是先入为主,道:“先生铁口直断?”
道士微愣,转到阮夫人面前,上下一探,微微皱眉:“美满生活得来不易,夫人命数甚好,竟然一直有贵人相助。”
阮夫人面色微变,“何为贵人?”
道士一笑:“阮夫人心中所想,既是阮夫人的贵人。”
阮夫人皱眉:“什么叫美满生活,得来不易。”
“真要说?”
阮夫人向来对这等奇门术数十分崇敬,见这人居然能说出几分来,当下大奇,道:“这……”
道士一笑,视线看到桌上的纸笔,转到桌前,提笔写了八个字,又转身,交给了阮夫人。
阮夫人看向四周,伸手接过一看,面色大变,她少年时候的事情少有人知,虽然明面上是大家闺秀,美名才名在外,其实过的日子却比丫鬟还不如,宫宴上认识阮卿,倾心相许,阮卿是士族公子,当朝大家,查到她的情况,暗中护卫她周全,一护,就是三年之久,后来阮卿入了朝,得中文武状元,请皇帝赐婚与他们,并且排除万难,才娶她为妻,别人只当他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却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辛酸苦泪。
“你……你怎么知道?”
道士但笑不语。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道:“不知先生能否为我和个八字?”
“可以。”
阮夫人写下一个生辰,又转身看向冯海,面色稍微尴尬,“冯先生……”冯海微微皱眉。
冯桥桥道,“爹,你把妹妹的生辰给阮夫人和一和吧,和不到一起,她自然会离开啊。”
冯海看了她一眼,复杂的点了头,那方,白氏也将冯巧巧的生辰递了过去,道士接过一看,丢了铜钱占卜半刻,面露喜色,“百年难得的良配,多福多禄,难得难得。”
围观众人面色微变,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阮夫人脸色变的最是奇怪,想要不信,但这道士的本事摆在眼前,她本身又是个极其迷信的人,当下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张红纸,递了过去,道:“请先生再和一次。”
“这……”
“神明保佑,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先生不得已而为之,相信不会怨怪先生,还请先生一定要帮忙。”
“贫道每日只能为三个人看卦,如今刚满三人,如果再多看多说,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道士十分为难,连连摇头。
“是这样吗……那是我为难先生了。”
冯桥桥皱眉,上前一把拍上道士肩头,道:“和八字又不是叫你算卦,不算泄露天机。”
道士下颚肌肉抽了一下,抬头对阮夫人一笑,“冯姑娘所言甚是,贫道这就为阮夫人和。”
阮夫人大喜,连忙把那张红贴递了上去,道士占卜片刻,露出疑惑神色,阮夫人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道士转头:“不急,贫道再和一次。”
阮夫人点头道:“请先生自便。”
道士于是又是仔细的将两张生辰看了个清楚,微微皱眉,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本也算是良配,奈何年岁不适……”
“这又有什么说法?”
“哎……这等事情,其实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总归是别人私隐……”
见他这么为难,阮夫人更是想要知道,皱眉:“先生可以略过私隐不提,就说着八字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冯桥桥道:“先生快说吧,阮夫人都急坏了。”
“女方年过十八,已经失去最好的婚配时段,况且她是阳年阴月阳日阴时所生,阴阳之气太过均衡,只怕……”
阮夫人急道:“只怕什么?”
道士瞥了冯桥桥一眼,又转向阮夫人,嘴角抖了一下,道:“难以延续香火。”
“什么!”阮夫人大惊,瞪着那张红贴,面色大变,没想到那媒人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哄骗于她,香火之事,重于一切。
冯桥桥皱眉:“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要在一个月内成亲,就可以破除命格?”
“非如此不可,而且——”道士稍微停顿,将大家的耐心提到最高,才道:“冯姑娘的命格,虽是多福多禄,多子多孙,是世间少见的命格,但也要她的夫君终生不得再娶,才可能达成。”
众人再次哗然。
阮夫人忽然转头道:“冯先生,今日之事,是我误信传言,行为莽撞了,还请冯先生不要介意,婚事依旧。”只要能延续香火,娶她一个又何妨?
“啊?”冯桥桥诧异皱眉,“爹,阮夫人在说什么?”
阮夫人面色尴尬,冯海冷声道:“阮夫人是来退婚的,而且巧巧和我们已经答应了。”
“哦,这样啊……”冯桥桥皱着柳眉,尾音托的很长,道:“那我们赶紧为妹妹寻找合适的夫家,一月之内完婚吧,到时候多福多禄,多子多孙,多好?”
阮夫人面色白了一下,“冯姑娘,且慢!”
冯桥桥转头,“阮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这婚也退了,挂也算了,生辰也合了,现在离晚饭还很晚,要不喝个下午茶?”
“冯姑娘,你方才也听到先生说过,巧巧的命格和我儿是百年难得的良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抛却原来的嫌隙,直接为他们举办婚礼就是?况且原本他们的婚期就定在十二日之后,这也马上到了……”
“可是,你坚持退婚,我妹妹也是答应了的。”冯桥桥面色为难,皱眉看向妹妹。
冯巧巧咬了咬下唇。
阮夫人连忙转到冯巧巧面前,尴尬道:“姑娘,你……我当时也是急坏了昏了头,才着急想要退了这门婚事,完全都是为了阮家着想,请你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冯巧巧沉默着,阮夫人说来也是位称职的母亲和主母,而这件事情对于冯海白氏来说,即便现在峰回路转,婚事有了转机,其实内心接受的成分还是大于反对。
毕竟,豁达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人言可畏,一月之内找寻一个称心的女婿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况且,这二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迷信,那百年难得的良配,触动的,又岂止是阮夫人一人的心?
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好呢?
若今日退了婚,一个被人退过婚的少女,又有哪条路可选?说退婚养女儿一辈子,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这一场退婚戏码,最终是圆满谢幕,婚是退了,可退的,却不是冯巧巧的婚,而成了秦云雅的婚。
一时间,秦家小姐不能生育的流言传遍茶山,连三岁孩童都编了歌谣传唱起来。
*
竹园,处理完一切琐事,冯桥桥才上来。
“你这个女人真够狠的啊!”战不屈站在院子内,瞪着百无聊赖把玩花草的冯桥桥,心中将这个恶劣的女人骂了千万遍。
“我怎么狠了?”冯桥桥悠悠道。
“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你脑子怎么长的?!”
冯桥桥转头,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我最擅长的招数,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战不屈愣住,“你的意思是,原来说巧巧命中带克的事儿,是秦云雅干的?”
冯桥桥沉吟了一会儿,道:“应该不是。”
战不屈倒抽口气,“不是人家做的,你还这么对人家?还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你分明是恩将仇报!”
“战不屈。”冯桥桥轻轻道;“说话小心一点,我心情一个不好,说不定你要的东西就不给你了。”
战不屈回过神来,皱眉瞪眼,“姓冯的!你说话不算数啊,算什么男人大丈夫?我都听你的剃了胡子假扮道士,按你说的办了,你怎么能这样戏弄我?快将我要的药给我!”
冯桥桥切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大丈夫。”
战不屈一噎,瞪了她一眼,泄气道:“冯姑娘,冯大姐,冯姑奶奶,你还有什么要求才能把药丸给我?”
“嗯……”冯桥桥端起一盆龙舌兰,坐在桌边,道:“叫的挺好听的,好吧,看在你为我妹妹促成姻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把药给你吧。”
他妈的!
战不屈暗暗低咒,每次和这个家伙打交道,就刺激的他想骂人,这个女人,拿阮清嫣的药威胁他把那个道士弄到别处也就罢了,还提了胡子装神弄鬼扮道士吓唬人,满口胡言乱语,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罢了罢了,男儿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快点,我很忙。”战不屈瞪着她伸出手。
冯桥桥偏头看向他的表情,一脸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模样,“啧啧,没了胡子你倒能看了好多,就不知道巧巧要是知道那道士就是你,会怎么样?”
“你——”战不屈气的四肢颤抖,完全理解冯巧巧要是知道他装神弄鬼之后,怀疑他的人品是小事儿,怀疑自己的命格是不是真的克夫,那就是大事儿了!但想到自己好歹戴了人皮面具,又松了口气。
嗖——
竹屋之中飞出一只药袋子,果断的砸向战不屈的后脑,战不屈凌厉的闪过,接住袋子,道:“多谢。”话落,几个起落,消失在竹林深处。
龙战黑着一张脸,从竹屋之中走出。
冯桥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拨弄着手中的龙舌兰,道:“走不动了……”
沉默。
冯桥桥放下花,“我弹琴给你听?”说完,站起身去屋内拿骨雕飞天筝。
龙战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是说走不动?”冯桥桥吐了吐舌头,头靠在他的肩窝,“不是见你吃干醋,转移一下你的视线么。”
睨了一眼怀中少女,龙战有些无奈,将她抱到了院中软榻坐好,“为什么说不是秦云雅做的。”
“嗯……”冯桥桥玩着他的衣襟,微笑道:“上次交茶叶的事儿,秦云雅已经知道我的习惯了,我这人,最爱将计就计,她如果用算命的来对付我妹妹,我自然把这招反用在她身上,她没那么蠢,这时候不会来招惹我,但是,我还是把这招反用在了她身上,没办法,这招是我想好了的,没想到别人先用了。”顿了顿,冯桥桥又道:“倒是没想到有人会来利用我,我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嗯。”龙战应了,微微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处理……”
“别啊,你处理了,我玩什么?偶尔来个调剂其实不错,你忙你的,这些小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了,嗯?”说着,她抬头碰了碰他的唇角。
“好。”他叹息,忽道:“不是说弹琴给我听?”
“是啊,弹琴给你听。”
“嗯。”龙战伸手一招,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就在窗口,骨雕飞天筝,就放在窗边桌上。
筝到手,冯桥桥翻下了龙战的怀中,抱着筝盘膝做在软榻上,抬头看他,“想听什么?”
“随便。”
“没有随便这支曲子。”
龙战皱眉,指尖摩挲了下她飞扬的眉眼,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弹吧。”
“哦,这样啊……”
冯桥桥点头,想了想,指尖碰触琴弦,一首记忆之中较为模糊的曲子,响了起来,琴声悠扬,和落日竹海回响交错,倾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