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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背影消失在门口处。
冯桥桥愣了一下,居然也不是那么困了,撇嘴,甩了甩头,将那些瞌睡虫全部甩到脑后,推门而出。
院内,龙战正抬手放飞白鸽。
“不泡药汤,跑出来做什么?”
“想回家了,明天再泡吧,我妹妹一人干活,我怕她忙不过来,回去帮忙去,早些收拾好也好早些搬进去啊。”
龙战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消息,忽然抬头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想去吗?”
“去哪?”冯桥桥诧异,她是知道这个家伙偶尔晚上不在,但没想到会带她一起出去。
“青楼妓馆。”他脸不红气不喘,平静的道。
*
在龙战那里得了确定消息之后,冯桥桥便回了家,冯英英一见她来,丢下手上的活便转身走了,那战不屈,却留下来帮忙处理犄角旮旯的垃圾和木屑,直到下午,一切终于收拾好了,熊震自动等待冯桥桥做好晚饭带走,战不屈,则十分厚脸皮的留下蹭饭吃,并且口口声声要感谢冯家两位姑娘救命之恩,以后近身保护。
冯海卧床多日,这终于来了一个能说的上话的,自然心情不错,不过冯桥桥却觉得战不屈的反应有些奇怪。
华灯初上。
冯桥桥按照惯例将脑中医书再次默写一遍,转头一看,冯巧巧已经躺下入眠,此时,和龙战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正要轻手轻脚的出门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走到妹妹床边,两指并拢,捏了一个剑诀,往冯巧巧的腰间一点,只听她轻哼了一声,继而传来绵长呼吸。
“啧!这点穴功夫,还真是保险又好玩呢。”她沾沾自喜,又将自个儿的床铺弄成睡人的模样,才拍了拍手,动作轻快的跑出了院门。
她顺着山路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个黑影背对着她,站在灌木之中,衣衫猎猎,凌厉孤绝。
“走吧。”她道。
老实说,在听到他平日晚上不在的时候去跑去青楼妓馆,她还真的诧异了一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冷酷的男人上妓院的画面,不过,也酸了那么一下,但见坦然相告,并且十分“好心”的问她想不想去,倒让她哪一点酸,又淡了不少。
“你就这样去?”龙战转过身,挑眉看向她的行头。
“这样肯定不行,到县城翡翠阁换一身男装再去,我这没男装,我爹和你的都太大,不合身,没办法。”她豁达洒脱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可是这般面不改色,却又在他意料之外。
“好。”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拉拉扯扯——”才说四个字,龙战已足尖轻点,拉着她施展轻功,从山间竹林之中飞掠而过,发丝裙摆随风摇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丘陵尽头。
这时,一满脸胡子的魁伟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战不屈瞪着远去的两人,考虑着是不是该继续跟着,他本是一直守在冯家周围,没想到没等来西京,反倒等来了这个人,这个人又是谁?他一双虎目瞪了半晌,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轻功,真是个好东西。
冯桥桥如是想,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县城之中,茶山没有宵禁,路边小贩和货郎众多,也许是因为最近茶叶过了节气,不到夏茶收获的日子,晚上的人竟然不少。
龙战依旧拉着冯桥桥的手臂,走在前头,以防被人群冲散,男的黑衣英挺,冷酷卓绝,女的荆钗布裙,洒脱豁达,倒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尤其是二人相握的双手,更是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奈何二人丝毫不觉,径自特立独行。
冯桥桥好笑的看了一眼龙战的背影,暗暗猜想,这家伙的霸道和狂妄可真是无处不在呢。
“翡翠阁到了,你要进去吗?”
看着里面好多女子如彩蝶飞来飞去,龙战反射性的皱眉,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冯桥桥挑眉,摸了摸自个儿被握烫的手腕,眉眼一弯,走进了翡翠阁中。
“呀!冯姑娘——”
“柳嬷嬷,进内堂说。”
柳嬷嬷左右探看,也发现自己冒失了,摇头苦笑,领着冯桥桥进了内堂,站在门口的龙战看到此情景,眸中闪过疑惑。
“这么晚了,冯姑娘怎么会到县城来?专门来翡翠阁,是上次那两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来找柳嬷嬷帮忙而已。”
“哦,这样。”柳嬷嬷明显松了口气,看得出来不想失去江家那样的客人,“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冯姑娘效劳的,但说无妨。”
今日的柳嬷嬷,穿了一袭紫衣,裙摆上绣着雍容牡丹,将她的娇媚妖娆和华贵富丽柔和起来,形成了强烈反差,更是妖冶的厉害。
“找身男装穿穿。”
“男装?”柳嬷嬷诧异,“这……成品倒是没有,有一套做了一半的,才缝合而已,还没来得及绣呢……”
“那正好,我不喜欢绣太多东西,老麻烦了,就当帮我个忙,先拿过来吧,我着急用呢。”
“那也好。”
柳嬷嬷招了招手,身后的丫鬟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袭白衣走进内堂,玉带靴子一套齐备。
“这是有人专门来定的?”冯桥桥迟疑,在商言商,虽然她和柳嬷嬷有合作关系,只怕以后也会为柳嬷嬷带来生意,但交情毕竟没深厚到,可以白收这样贵重的衣衫的份上,况且,这只怕是别人的东西。
“不妨事。”柳嬷嬷微微一笑,“定制衣衫的公子说要离开茶山十日,十天,够我再重新做一套的了,这套也没话多少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上次帮你做衣服你不是不要吗……”她也算是生意场上打滚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实诚的姑娘。
冯桥桥想了想,点头收下了。
半盏茶的功夫,龙战坐在翡翠阁对面的茶摊上等待,叫了一壶白开水,自斟自饮。
“让兄台久候了。”一道清淡如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龙战蹙眉,诧异转头,却忽然一愣。
眼前,立着一位少年公子,白衣灼华,腰束玉带,唇红齿白,满头乌发束起,绑着白色发带,说不上容貌无双,但自有一种清雅风格。
“嘿。”冯桥桥发出一个单音,学西京摇了摇扇子,“怎么样,和那个娘娘腔比,有没有帅几分?”
龙战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即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半斤八两。”
冯桥桥呿了一声,“龙兄,咱们走吧?”
龙战不理他,负手往前面而去,冯桥桥笑了笑,与他并肩而行,道:“怎么忽然今天到青楼去,有什么特别的?”
“有贵客到。”
“哦。”冯桥桥应了,扇柄敲打掌心,忽然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对。
有贵客到。
到?怎么用这个字呢?感觉像是是他家,客人到他家一样,如果他白天收到的飞鸽传书是有人“到”,不应该上山去找他吗?
算了算了,不想这个,有热闹看就是了。
茶山这地方不大,要说青楼,也只有那一间——
梦香楼。
门口不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会有衣着暴露的女子招揽客人,反而雅致的厉害,门庭挂着花灯,两个青衣小婢每人提着一只莲花灯,充当迎客,暖红飞散,灯影摇曳,白墙青瓦,檐角飞翘,隐约透露出富贵风流之气,楼内丝竹弹唱之声不断,美女如云。
冯桥桥愣了一下,一位二八年华的轻纱女子,走到近前,对龙战道:“龙公子,夏梦姑娘已经为您留了专门的雅间,请跟我来。”
冯桥桥回过神来,忽然心中泛酸,这个混蛋,肯定是这儿的常客,带她来是要做什么?
这样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不动了。
前面的龙战察觉她的动作,眼角一勾,似笑非笑,“怎么,怕了?”
“敢来,就不怕。”冯桥桥哼了一声,那轻纱女子忽然怔然看着龙战脸上的表情,又诧异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青楼女子,阅人无数,她细看之下,忽然脑中清明,却更是诧异,不过也是片刻,便回过神来,带着龙战二人上楼去了。
梦香楼修的很有特色,女子领着他们二人经过走廊阁道,绕道了一处腾空的走廊之上,廊下是一池曼妙红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古代,会有这样精致的建筑,凌空而起。
本以为是要顺着走廊而过,哪里知道,那女子却是领着他们绕到了第一座画楼的后面。
丝竹之声渐淡,女子推开面前的门,便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这间屋子,装饰的简单雅致,以竹为主,门边摆着青竹盆栽,甚至连屋内的挂画,都是竹。
冯桥桥走进屋内,忽然一怔。
屋中桌边,坐着一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听到声响,也是抬头一看,俊秀绝尘却让人感觉彻骨的寒冷,即便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看来,这就是龙战的贵客了。
“五年不见,龙兄安好。”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冷的发寒。
“死不了。”龙战坦然自若,该是熟识,走到桌边坐下。
白衣公子挑眉,看了身后也是一身白衣的冯桥桥一眼,微微一笑:“不为我介绍介绍吗?”
“跟班。”龙战眼也不眨,胡编乱造。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是啊,我只是个跟班,所以你们坐着我站着,你们喝着我看着。”
白衣公子又是一笑,站起身来:“认识姑娘很高兴,在下寒江雪。”
寒江雪,果然人如其名,冷的可以。
不过,叫冯桥桥诧异的是,这家伙居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假装,也没有太多惊异,摆了摆手:“算了,你们这套礼仪我是学不会的,也懒得学,我晚饭吃的太少,饿了。”
“来人。”龙战对外命令。
“在。”屋外美女出现在众人视线。
“准备水酒和点心送来。”
寒江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冯桥桥,不言语便坐下,对龙战做了个请的姿势。
冯桥桥挑眉,看了眼龙战和那寒江雪的样子,似乎是打算探讨棋道,也懒得上前,跑到床边,一脚踏在床板上,姿势不雅的摇着扇子打量。
屋中也没什么可玩的,不知道这家伙带她来是做什么,但看那美女恭敬的样子,似乎这里,龙战是主子?
想到这里,不由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哪知龙战此时正抬头,也在看她,她怔了一下,皱了皱鼻子,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
龙战视若无睹,酷着一张脸,低头下棋,和寒江雪不是说些有的没的,不过依旧是寒江雪的话多些。龙战的话永远就是两三个,最多也便是一个成语,再多没有。
“来啦来啦,客官要的酒菜来啦!”
一声熟练的吆喝声刚落,一名小二打扮的男子,便端着托盘冲进了屋内,龙战和寒江雪同时抬头看去。
冯桥桥皱眉:没人要酒菜啊,她想吃甜点和水酒……
龙战的视线蓦的冷了几分。
小二恍若不觉,径自端着餐盘走到了桌前,笑的怡然自得。
寒江雪诧异的挑眉,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故人。”
小二哇哇大叫,“你这没良心的,来了光找他,不找我,不知道我想你想的紧吗?为了见你,我可是提前好几天就来到这里等着呢——”
冯桥桥再次皱眉,总觉得这人的口气十分讨厌十分熟悉,尤其是看龙战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猛然惊醒过来,这……这声音,不是那谁吗?
优雅的寒江雪怔了一下,问道:“为何这样说?”
小二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桐骨扇,“我来这梦香楼,是为了见一见名动茶山的夏梦姑娘,顺便讨一杯水酒,却从中得知东华兄要来的事儿,自然要多待几天了。”
寒江雪挑眉,没说话。
小二接着道:“但是你也知道,我一向清贫简朴,没什么积蓄,现在这职务,月俸低的要命,哪里来的金银钱财来这么昂贵的地方?才见了一眼夏梦姑娘,便花光了全身积蓄,甚至还欠了不少,无奈之下,只得做起龟奴和跑堂的,来偿还债务。”
冯桥桥眼角抽搐,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娘娘腔,谁信他!
寒江雪闻言,摇头淡笑:“能让西京公子如此屈尊的姑娘,定然是美若天仙了。”
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京公子*美人,风流倜傥,这点,毋庸置疑,只是,若让衷心的索万知道,自个儿家的公子还不起青楼嫖债,留在青楼打工,会是何感想?只怕不信的几率更高一些。
龙战双眼一眯,慢慢的看了西京一眼,“换张皮再来,不然,我把你丢出去。”
“咳!”西京轻咳一声,瞅了手中的餐盘一眼:“你们可得赏脸,我好不容易才端到这里来的。”说着,将盘中小菜一一放到桌面上,看那表情,非但没有丝毫笨拙,反而游刃有余。
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扇子摇了摇,“本公子可是从不为人端菜,这下夏梦美人肯定会对我另眼相看,让我一亲芳泽。”说着,还眯眼微笑,无端让冯桥桥掉了几粒鸡皮疙瘩。
不过,西京似乎是没看到冯桥桥,或者是因为床和桌边离的远,竟然没找冯桥桥的不自在,转身坐到了桌前。
“你要理解,我连衣服都押给夏梦姑娘了,实在是没皮可换。”竟然不理会龙战的冷眼,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副饿狼模样,光明正大的占据了桌面。
寒江雪抱拳,“请龙兄谅解。”
龙战哼了一声,“去取。”只是说了两个字,外面便有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将西京那一身红衣拿了进来。
西京一见,哇哇大叫:“还是东华兄对我好啊,果然是换帖兄弟,生死之交。”却不知道,人家哪里对他特别?不过也是龙战给寒江雪面子罢了。
两人棋局,因为多了一个西京而被搞的乱七八糟,时不时传来,“不该走这步。”“啊,你怎么可以走这步,悔了悔了。”“你们俩真是无聊,看这鸡腿煮的多香啧啧!”“啊,我跟你说,那夏梦姑娘真是天仙下凡,我到现在还没回过魂来。”
他似乎是故意的,仗着寒江雪在场,故意找龙战的不自在,龙战,却是在第一次的瞪视之后,直接无视,任他叫喊。
冯桥桥撇嘴,他们闹着,她也没什么事儿做,便打量着床边的装饰。
咦?这五个小把手,装在小孔上,看着似乎——
她用扇柄,轻轻将第一个把手按了下去。
唰!
这屋子本是夜明珠照明,放在墙壁凹进去的匣子呢,这一按,匣子忽然关闭,屋中瞬间黑暗。
龙战沉声道:“丫头。”
“呃……对不起。”冯桥桥吐了吐舌头,赶紧将那把手拌了上来。
屋中大亮,三个男人各自忙各自的,下棋的下棋,吃东西捣乱的继续。
漂亮的眼儿瞥了一眼那三人,一手伸出,扇柄再次拨下第二个把手。
当!
原来四周的竹子挂画前,应声掉落四张材质特别的滑板,竟然是……写实春宫图,男女交缠如麻花,或坐或站,以不同的姿势,横陈在画板之上。
“哇!”冯桥桥忍不住惊呼出声,以前只是看过a,没想到古代的人,春宫文化这么开放?她从床边跳下,走到一副画前打量。
“丫头!”龙战豁的皱眉,冷声道:“你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我只是好奇。”冯桥桥头也不回,看的连连挑眉,“姿势这么夸张,腰恐怕要断掉。”她喃喃细语。
破风之声响起,只听咔的一声,把手回归原位,四副画瞬间升起消失,在她眼前的还是清雅的竹子。
西京摇着一口糕点,淡然挑眉,刚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丫头是那个家伙呢,所以懒得搭理,没想到是她?居然带她来这里,哎,看来清嫣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龙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虽没说话,警告意味明显。
冯桥桥切了一声,本就不怕他,转到床边,手中折扇一翻,她抬起小手,按下第三个按钮。
床后帐幔升起,墙壁瞬间分开两边,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淫声浪语瞬间充斥屋内。
三个男人一怔,同时转过头来看她。
冯桥桥眼睛一亮,哇!还有现场直播呢,只不过隔了一层屏风材料,看着不是很清楚。
“冯桥桥!”龙战脸色阴沉,豁的站起身,大步而来,一把拍掉机关,床幔再次恢复原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居然看着那种场面面不改色?
冯桥桥没好气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除了和尚道士尼姑,是人都会做,为什么只能做,不能看?”
龙战眼角抽搐,耐住性子不会伸手好好的教训她的惊世骇俗。
西京悠闲的换回一身红衣,姿态潇洒的走上前来,“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嘛,居然对这事儿面不改色……”口气调侃,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
冯桥桥也不指望自己的这幅伪装能瞒过这家伙,毕竟男人女人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只是对他这样油嘴滑舌的男人,没什么兴趣,“县太爷都可以因为风流债脱衣抵债,我怎么就不能对这事儿面不改色?”她百无聊赖的道。
西京嘿嘿干笑两声,“原来是同道中人,现在这世道,能找个志同道合的真是不一般,来,我陪你一起看!”说着,竟然走上前去,作势按那按钮。
斜侧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很缓慢的握住了西京的肩膀。
“龙兄?”西京挑眉,“你要一起看吗?虽然这张床不大,但绝对可以容纳我们三人,一起吧。”
龙战黑眸之中闪过阴郁,握住西京肩膀的手忽然收紧,掌心用劲,嗖的一声将人丢了出去!
“哈。”西京发出一个单音,姿势潇洒的凌空一个翻越,稳稳的落在了门边,还不忘深深叹息,“龙兄真是不给面子,让小弟好生难受。”
龙战不理,转过脸,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冯桥桥,道:“别看!”只吐出两个字,冷声冷气的霸道,黑眸却沉了一沉,如火如荼,然后,他略微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传来,“听话。”
滚烫的视线,让冯桥桥反射性的脸色一红,别过脸去,“那我不是无聊嘛,你们下棋我不会,想吃东西也没的吃,要不你们玩,我出去转转?”
龙战皱眉。
寒江雪起身笑道:“龙兄,我的小厮就在隔壁,不如我让他过来带这位公子随便看看,另外着厨房送些点心到大厅去,今夜有位新来的清倌人献艺。”
龙战看了寒江雪一眼,沉默。
寒江雪款步出门,隔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随而入,冯桥桥玩着扇子,随那少年侍童离开了屋中,临走又回头瞥了龙战一眼,见他视线高深莫测,剑眉斜飞,面无表情,翻了翻眼皮,转身离去,脑子里面却有些乱,按照龙战的待遇和一路来的情况,他的口气分明告诉她,这是他的地盘,但看寒江雪和西京的样子,似乎不知道?
侍童如他的主子一般,是温雅和冷漠的矛盾结合体,冯桥桥不是自来熟,也便只是跟着他。
才转过回廊,来到前厅一角,那原来引她和龙战进来的轻纱女子,已经等在门边,“冯公子,奴家红绡,已经为你准备了十六式小点,四份果酒,请公子入座。”
红绡……
冯桥桥的心中忽然想到那句,红绡香断有谁怜,这名字,兆头不太好。
红绡的面貌在庭中伺候的众家女子之中,算是极出众的,一袭紫色轻纱缭绕,头发挽成垂云髻,发侧别着一朵牡丹花,凤眼斜飞,顾盼生辉,走路款款,脚步倾城。
她选的地方,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也不是特别角落的位置,视野极好,桌上早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冯桥桥坐下,看着大厅正中的舞台边吃点心,边喝果酒,红绡站在身后,没有离开的打算,倒颇有点像是侍女的架势,那侍童也站在另外一侧,一脸平静。
冯桥桥有些不自在,道:“那个,你回家伺候你家公子吧,我在这里看看热闹而已。”
侍童闻声点头离开。
冯桥桥又对红绡道:“你别站着了,坐下吧。”
红绡明显一怔,却也依言坐下,主子带来的人便是她的主子。
“吃点心。”冯桥桥捏起一块夹起一块酥软糕点,放进红绡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她的手却一直都没动一下,厅中风流客众多,位置也坐的差不多满了,时不时传来粗鲁叫骂,抱怨等待多时的表演还不开始。
冯桥桥也不介意她的反应,姿态不雅的一腿挂在椅子扶手上,抬起手臂支着下颌,道:“梦香楼是你当家吗?”
“公子说笑了,这梦香楼,当家做主的是夏梦姑娘,我只不过是夏梦姑娘的使唤丫头罢了。”
冯桥桥不由挑眉,使唤丫头都这样美,那夏梦姑娘,定然貌比天仙了?
“哦,夏梦姑娘……是老鸨?”
红绡怔了一下,“是。”
“哦。”冯桥桥又应了一声,打开扇子摇摇摆摆,细细品尝,不得不说,这所谓的十六式点心,味道各不一样,清爽可口,最重要的是,甜而不腻,最和她的心里。
红绡见她似乎不感兴趣,也不继续多说,道:“今儿的清倌人叫做媚芙蓉,准备了好些时日,马上便要上台了。”
“嗯。”冯桥桥点头。瞥了一眼正中的舞台,古往今来,有人的地方就有青楼妓馆,这样的盛会在现在这个世道只怕每日都会发生在不同的地方,女人的地位太低,太低了。
“请大家安静……”从楼梯之上,走下一位素衣女子,站在了台上。
“她就是夏梦姑娘。”红绡道。
冯桥桥一愣,仔细看了那女子半晌,若不是她只喝了两口,现在真怀疑红绡说错了还是她喝醉了。
站在台上的素衣女子介绍着要表演的清倌人和价码,声音清冷,面色平静,发誓也是十分简单,甚至全身上下没有丝毫首饰陪衬,最重要的是,她的长相。
很平凡,很一般。
“她是夏梦?”
“是的。”红绡点头,再次肯定她没有听错。
冯桥桥摇头,啧了一声,这老鸨,看着真是不像个老鸨,倒像是个女教书先生。
台上的夏梦已经将规则说清楚,款步下台,又一红衣面纱女子,走上了舞台,看来是那媚芙蓉。
这名女子,虽然是红纱遮面,但难掩风华,身材曼妙,一双俏丽的丹凤眼,斜飞巧探,如夏日骄阳下的媚骨芙蓉,妖冶之中透露着一股清秀,清秀之中有透露出一份慵懒,腰如水蛇,脚步款款,时而旋飞,时而低卧,因为红裙裙摆处的朵朵红莲,当真称得上步步生莲。
此时,夏梦已走到冯桥桥近前,看她不雅的姿势,并未多言。
“夏姐姐。”红绡起身行礼,夏梦身后的丫鬟上前,递上古筝,红绡便抱着筝,转到了台边,同抚琴的少女并排而坐,一起为媚芙蓉伴奏。
夏梦道:“冯公子还要吃些别的东西吗?”口气恭敬有礼。
冯桥桥欣赏着舞曲,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那女子的眉眼有些眼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你坐。”
夏梦闻言坐下。
“这媚芙蓉,不是你们这的姑娘吧?”
“不是。”
“哦。”冯桥桥点头,也不再追问,这女子她以前该是见过的,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夏梦和红绡的毕恭毕敬,倒让她稍微诧异了一下,这两人,是看寒江雪的面子,还是看龙战的面子?
“龙战总是来这里吗?”
“不常来。”
冯桥桥摇着扇子,下巴一抬:“不常的频率是多少。”
夏梦一笑:“有事便来,没事不来。”
余下来便是些琐碎言谈,说是谈话,倒不如说,夏梦是在陪她排解无聊,表演在继续,叫喊在继续,琴声在继续,冯桥桥第一次见识这种古代青楼的盛况,没感觉有什么刺激惊喜,到了后面,却有些疲惫和困乏,夏梦便送她回到了一处厢房,隔了一会儿,红绡抱着筝来到屋内,探问她是否愿意学着玩,冯桥桥来了兴趣,兴高采烈的学习去了。
*
困。
一个时辰的学习,此时已近午夜,龙战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下棋。
“公子先睡吧。”
“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他要不要回去。”
红绡起身包琴,“我这就送公子过去。”
公子公子的喊的她真是难受,冯桥桥翻了翻眼皮,现在忽然不懂自个儿到这里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两人才来到原来那间厢房门口,却见龙战从走廊另外一侧走来,红绡行礼退下,冯桥桥道:“回去吗?”
“不。”龙战回答了一个单字,转身进屋。
冯桥桥皱眉,也进了屋,算了算了,随遇而安,这家伙肯定不会闹的太过分,早睡早起早点回。
她爬上了床,甩掉靴子,打着哈欠闭了眼。
忽然,床板一沉,龙战也翻身上床,大手从冯桥桥身上伸了过去,拉过被子盖住两人。
冯桥桥闭了闭眼,忽然转身道:“你下去,我不要和你睡一起。”总觉得和这家伙这样,怪怪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化身为狼,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里只有一张床。”龙战实事求是。
“可是有很多间屋子。”
“没空的。”龙战闭着眼道。
冯桥桥皱眉:“那有软榻可以睡,你干嘛非要和我抢床?”
“不去。”干脆的两个字,连口气都没变。
冯桥桥无奈的翻了翻眼皮,七手八脚的从他身上爬了下去,道:“你不去,我去行了吧?没见过你这种男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说完之后,又发现自个儿竟然把心里的碎碎念也说了出来,不由再次翻白眼,这家伙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
本想转移阵地到软榻上去,视线忽然转到床头的第四和第五个按钮,她心有不甘,小手也不受控制的移动过去。
“你敢。”低沉的嗓音不变,仿佛背后生了眼,冯桥桥哼了一声,手指继续往那把手凑去。
“我就扒光你。”
“……”冯桥桥僵在当场,不敢相信这话是那个混蛋说的,但龙战的言出必行她是见识过的,在睡觉和被扒光两件事情上,冯桥桥果断选择了睡觉这件事。
“臭流氓。”她嘟囔一句,委屈的爬上了软榻,总有一天,她要把龙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她闭起眼睛,和衣而睡,才迷迷糊糊要进入睡眠装备,便有咿咿呀呀的呻吟传入她的耳中。
“啊……不要这样嘛……人家好羞……”
“啊,我不行了,别——”
冯桥桥豁的翻身坐起,瞪着左侧墙壁,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而是懂得七情六欲的现代人,当然知道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况且,这是妓院,淫声浪语根本只是开胃菜。
床柱嘎吱的声音,女人求饶娇吟的声音,男人粗喘低呼的声音,像是在放有声无色电影,持续不断的传来。
冯桥桥觉得自己脑袋快炸开了,“喂,龙战,你睡得着吗?”
“可以。”
这种情况都睡得着?冯桥桥眼睛瞪的更大,“那你可以教教我怎么才能睡的着吗?”
沉默。
但是,这个沉默冯桥桥喜欢,因为不但龙战沉默了,连那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片配乐也沉默了。
呼——
太好了。
冯桥桥倒向了软榻,瞪了一眼床榻,将白衣脱了下来,盖在自个儿身上,闭目沉睡。
“唔……嗯……”
右边墙壁传来断续呻吟。
“你个骚娘们,果然够淫荡,哈哈哈哈……”
冯桥桥无力吐槽,翻了个白眼,再次坐起身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来受这种罪,大半夜的没有被子盖没有床睡,也就罢了,怎么还的听这种“天籁”,倒了八辈子霉也不必这样吧?
然后,又是床板吱嘎,女人哭喊,男人大笑,如此,持续了半晌,不见停歇。
“啊——”一声女人高亢的喊叫,冯桥桥受不了的再次翻身坐起。
“龙战!你故意的!”不知道这家伙存的什么心思,按照他的身手,现在带她回去根本就是可以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活受罪。
龙战缓缓的坐起身子,睨了她一眼,道:“你活该。”
冯桥桥瞬间气的火冒三丈,这怎么就是她活该了?是他带她来的,她又不是哭着求着他非要跟来——啊!她想到了,这混蛋,肯定是因为自个儿那会看春宫画和现场直播,没听他的话,找麻烦呢!
小气鬼。
睡也没法睡,索性泄气不睡,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这青楼是你的吧?”
龙战一怔,似乎也不意外她能猜到,毕竟,她是极其聪明的,而自己刚开始又是故意透露讯息给她,这也不奇怪。
“嗯。”
“哦。”冯桥桥点头,呻吟持续不断,她烦躁的转来转去,隔了会儿,又道:“你带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龙战僵住。
很多事情,他想做,但未必想说,带她来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小丫头,用她的慧黠和俏皮,触动了他心中,寻常人最难以触动的琴弦,他本认为有些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告诉别人知道,但是,在前几日那些冷战吵嚷之后,甚至是她在浴桶之中甩来的那一巴掌,都明确的告诉他,没有信任的基础,他永远也不会安心,他知道她的一切,但她却对他一知半解。
曾经他愤恨别人以他的名气来评估他的价值,可当冯桥桥对他的名气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开心的瞬间,也懊恼了起来,懊恼,冯桥桥为什么就没听过龙战这个名字呢?
他发现,自己的事情,想让她知道。
激战停歇,声音也消失了,冯桥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盖着外套趴在了软榻上,可趴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这软榻似乎没想的那么软,还有点冷硬难受。
她从软榻上趴起来,发现龙战还是维持坐着的姿势,目光莫测。
“软榻很冷。”冯桥桥泄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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