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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拓跋朔对于顺仪的出卖,似乎早就料到,又是朗声大笑几下,站起来走到承恩帝主座之前,单膝跪地,右手弯曲放在左边的心房,乃大夏最高的礼仪,朗朗道:“大夏小可汗之子拓跋朔参见皇上。”
他并不解释什么,只是行礼。这礼,按理说,过重了。拓跋朔虽然不是大夏的可汗,以后那也是小可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挑明了身份,就不必之前在大街上那样随意,这礼受了,承恩帝就是藐视大夏国威,会屁股疼。
主位上的人蹦跶起来,直嚷着“朕受不得,受不得”,把拓跋朔从地上扶起来,又按回原位。鹤之间目光颇为复杂地流转在这两人之间,心里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叫大夏和瑞昭地大物博,就瞧不起他东瀛。
“哼!”轻声冷哼,低头喝了口闷酒,早晚要让你们知道,别小看他们这个岛国。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他身后沉默而立着黑衣男子云叔,云叔倒没有鹤之间的愤慨,眼睛里波澜不惊,事不关己。
如此一出插曲,耽误了正戏开场的时间。承恩帝重新回到桌子后面坐稳,搂着拓跋颖笑容满面,拓跋颖垂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她知道拓跋朔一定对她很失望,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叔叔,年龄相近,从前关系极好。
“既然咱们已经坦诚公布,朕这会儿应该叫拓跋兄一声世子才对,世子千里迢迢为白罗公主而来,与东瀛皇子都是真心可鉴日月。今日既然佳人还在眼前,那就不能盖棺定论任何结局,两位兄弟以为如何?”承恩帝在外人面前,说话也一点不讲究,人家把你当死敌。他还兄弟兄弟叫得亲热。
鹤之间挑眉,习惯性将折扇刷地打开,摇得风流倜傥,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主意让我们在最后关头扭转乾坤?”心里则在默默腹诽,天下谁人不知你承恩帝阴险狡诈,这么离谱的事情也被你说得冠冕堂皇,怎么白罗公主却是不生气?
可不是么,白罗饶有兴致地在承恩帝身上打转,因为她知道承恩帝一开始的不愿意以及对范阳王未来的担忧,说出这话来也在情理之中。白罗是大气之人。不会为承恩帝这种幼稚的行为动气。更何况承恩帝又不是三岁小孩,敢说这样的话,就一定有完全的准备。
她要看看。承恩帝是有何能耐。
但听他双掌相击,湖心亭四周的幔帐就被宫娥缓缓落下,将这一群人遮掩在其他大臣的视线之外。对岸大臣的议论声模糊地传过来,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自家皇上是要唱哪一出。而那零星几个知道的,目光一沉。互相对视,面容凝重。
具是对承恩帝的做法持着质疑的态度,尤其是刘太傅,一个劲儿唉声叹气。刘太傅的长孙今日也来了宴会,听见爷爷的叹气声,不由疑问:“爷爷您好端端的为何要叹气?”
刘延满腔的话。对着年纪尚轻的孙子却是无从开口,最后又是一声“哎”!摇头晃脑走开去。刘小公子旁边与之交好的就是孙青眇孙侍郎,脖子也蹭得老高。恨不得自己长一双透视眼,瞧瞧里面的人到底在作何。
“林大人也在里面呢……”他喃喃。
小公子斜睨孙青眇,“我说敬灵兄,这林大人到底是有什么好,就叫你如此念念不忘。我可听说……”
“诶!”孙青眇立即打断他的话。“刘细彦,你再多说一句。咱现在就绝交。”
“不说就不说呗,你心知肚明就行。”
刘太傅的长孙姓刘,名细彦,字敬亭。孙青眇字敬灵,这两人以前不认识,取字相似全是巧合,当初还就是靠这相仿的小字,拉近了两人不少关系,现在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而湖心亭内,承恩帝悠哉悠哉喝了口酒,“我们来玩一个中原文人最常玩的游戏。”说着招招手,赵公公立即从后面拿出了个签筒,里头装了雕刻精细的各色样式的木头签,分发到在座每一位的手中。
从拓跋朔开始,然后依次是鹤之间,发回对面的范阳王、白罗,承恩帝和拓跋颖坐在主位上,承恩帝对赵福贵说,“当日咱七王爷也是要向庆国公主求婚的,理应也给他一根,去把他请过来吧。”
林杝心里藏着关于李束樘的秘密,当下一听到承恩帝指名道姓点了他,暗地里直打鼓,不由自主目光切切地盯着前面飞舞的纱帐,有个挺拔的身影闲庭信步而来,若非林杝前两天知道内情,她现在肯定还傻傻在把梅四当成李束樘来看得百转千回。
“臣弟参见皇上。”依旧不可一世的冷酷样,双腿挺直,厚腰微弯。
他也注视了林杝一眼,尽管无甚表情,但眼底藏着些许波动。
小太监又搬了张矮桌来,让七王爷和承恩帝相对而坐,形成个四方。赵公公娓娓道来这个视线准备好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在场之人从一开始,拍一下木签报一个数,依照顺序来报,但凡与“七”成倍数关系的数字,轮到此这些数字的人不用把数字喊出来,只要给自己右手边的人一杯酒,那人必须一饮而尽,未给或者喝不完者,受罚。
承恩帝只是把这当做前戏,就算事先保密了陆太医的那把刷子,可大夏与东瀛对瑞昭一直有戒心,何况是人在瑞昭,万一被瑞昭软禁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逃脱不了。遂,承恩帝先用这个酒桌上常玩的游戏,灌他们几杯,待之后陆太医催眠和测谎起来,也好更容易地打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四张桌子三对半七个人,赵公公一数这人数就是七的倍数,立即与承恩帝轻声请示:“皇上,现在七个人,若是玩起来,太简单了些,要不要加一个或者去掉一个?”你想,人数是七的倍数,那岂不是永远那两个人在推酒喝酒?
“范阳王身子虚,就不要让他喝了。”皇上发话。
李百岁兄弟却是不肯,“启禀皇上,今日是臣弟的大好日子,岂有不喝酒的道理。”笑容温和,目光坚定。
只要范阳王开口说的话,哪怕是他想要池塘里的月亮,承恩帝都会不假思索让小太监们下去捞那镜花水月,心情好了,皇兄还会亲自下水试一把。在范阳王面前,说个“不”字都要考虑再三,“这……那……额……那你少喝两口,赵福贵,你给范阳王斟酒的时候下手有点分寸。”视线投向自家总管,又叫一个凶悍。
倒是一旁的七王爷,虽然是梅四假扮,不过李一让他画虎画皮还要画骨,这会儿冷冷开口,“范阳王可喜可贺,不过也得悠着点,别玩命。”话有些难听毒舌,言下之意却也明白。
范阳王微微一笑,抱拳道:“多谢皇上、七弟关心。”声音听上去比前两日精神许多。
承恩帝环视一周,也不能把将将立功的拓跋颖踢出去,瞧她美目盼兮的小眼神,她这是从来都没和皇上玩过游戏呢。那不能减掉一个人,就多加一个人进来呗……“林执笔,你也来。”
咯噔!
林杝心底微颤,微微抬头与承恩帝对视刹那,不幸被他霸气外露的目光给吓退回去,一声都不敢反驳,自觉从赵福贵签筒里取了一只花开富贵签,乖乖挪着小步弯腰过到承恩帝的左手边静立。
“去给林执笔搬张小桌子来。”
“皇上,何必如此麻烦,这不还空着一个位置。”冷冷的男声,波澜不惊的响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或许在场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这把七王爷演的,又有些过了。反正只要碰到和林杝有关的事情,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自己的眼神、自己的心脏。
众人听了也是一愣,哟呵,瑞昭向来不爱近女色的七王爷居然主动开口要这个执笔女官,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万年铁树开花了啊!对林杝的关注便随之提高,大夏和东瀛那两位,琢磨着在这女人身上弄点花样。
林杝汗颜汗颜又汗颜,四大爷,您是让我作死的节奏吧?
承恩帝暗暗不爽,可毕竟大局为重,瞧了瞧这场上的布局,拓跋颖在他右手边,隔壁是她叔叔,敬酒绝对没有问题。而他左手边,拿走林杝也不过是个白罗,美人敬酒,喝起来也尚可,可对面李束樘身边无人的话,岂不是直接给他机会,让范阳王玩命喝酒?!
这怎么可以!
遂立即下令,“林执笔,既然七王爷都这样说了,你就坐到他那儿去吧。”刷地一个眼神飞到林杝脸上,意思十分明确:你自己看着办,办得不好回头慢慢找你算账。
林四小姐头皮一麻,“是”了一声,躬身穿过亭内,善解人意地隔开了李束樘和李束梼。连个助兴节目都如此费人脑筋,如履薄冰之感深切,她突然生出几丝疲惫,想好好睡上几天,没有皇上,没有七王爷,没有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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