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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隐蔽之处,云珏从薄年身上抽出佩剑,随手就给身上划了几刀,一把将衣裳扯烂,而后又往地上一滚,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如一个刚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人。
他觉得不够,还扬起剑锋,给自己的臂膀来了几剑。
看到鲜血汩汩而出,我心疼极了,可是也不敢去拦,我知道云珏主意打定,也唯有此法可以冒险一试。
简陵太后门外的宫人见到我们,出声就要拦,薄年上前一把抢过他们握于手中的提灯,向着云珏一照,喝道,“这是皇上,见了皇上还敢造次,大胆!”
那奴才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认出云珏之后,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我扶着伤了的云珏,也道,“愣着干嘛,还不去通禀简陵太后!”
“是,是!”那奴才慌慌张张便去了,跑得太急,一下跌了两跤。
简陵太后宫中的人常见云珏,不会认不得,云珏这番回来的消息,想必没有两日便会传遍宫中。
那么,简陵太后精心布置的云珏养病的消息也会不攻自破。
不过,这并不是云珏的目的。
果然,通禀之后,简陵太后的宫中灯火骤明,一阵响动过后,宫门大开,五六个守夜的宫女全部出来,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从其后尾随而出。
后面的女人正是简陵太后。
到了光亮的地方,我才看清,她单单只穿着一件翠绿华袍,长发披散着就随着宫人们匆匆出来,脸上的表情看不甚清,但想也能想到她现在有多么震惊和害怕。
云珏瞪我一眼,催促我赶紧动手。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手臂被人使劲儿一掐,狠得如同掐掉一块肉一般。
我忍着没出声,眼中一红,刷地就掉下泪来。
简陵太后匆匆走到我们两米开外,冷声道,“怎么回事?”
薄年按照计划抢先就跪在简陵太后面前,“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啊!皇上被歹人刺杀,险些丧命宫外!”
“你是何人?”简陵太后瞥一眼扑上去就跪到自己脚边的薄年,犹疑道。
“在下薄年,是妫家的人 。”薄年怔一怔,遂道。
“你就是妫参的儿子?”简陵太后倒退一步,显然有些吃惊。她一招手,两个太监护在她身前,隔绝了薄年。
她这才道,“你还敢来?不知道宫中正在抓你吗?”
薄年故作慌张道,“简陵太后可以杀我,但是皇上可是小人救的,至少,也戴罪立功了啊。”
“皇上?”简陵太后冷冷一笑,脸埋在暗处,但是隐隐朝着云珏这边看来。
我和云珏被简陵太后宫中的提灯侍女包围,脸面都在光亮之下,她不会看不清我们,也不会认不得云珏。
但是听她话里语气,似乎并不打算承认云珏归来。
“是啊,小人也是全被妫参那厮利用,完全不想要谋害皇上!当小人得知妫参谋反之后,便就和他划清界限逃出去了,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撞上皇上被乱党掳走,一路追踪,终于将皇上从乱党窝中救出!”薄年表现出激动之色,说着,再次对简陵太后连连磕头,“皇上和皇后都可以为小人作证,我们是一路被追杀回来的!皇上、皇上都受伤了!”
云珏痛吟一声,做出奄奄一息的疲惫样子,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眼中泪落,只因云珏即便倒在我怀中,一番无力,也是狠狠掐住我的臂膀不放。
“这么说,皇上是被乱党掳走了?”简陵太后的语气变了变,一时之间仿佛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忙啜泣道,“母后,那日我与皇上大婚之夜,不料乱党来袭,将我们绑走之后还放了火,要不是薄年相救,恐怕皇上就无法重回宫中见到您了!皇上路上还说,若能再次回宫,一定要好好尽孝。”
“皇上是被乱党劫走?你们这几日,一直是在被乱党追杀?”简陵太后疑声,说着,向云珏这里走来。
我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滑落,“没错,这几日我们一直在逃命,乱党当真狡猾,几日以来,我们一直无法与宫中取得任何联系。”
简陵太后听着我的话,走入到光明之中,眉目之间流露出一丝缓和。
她仔细瞧了瞧云珏,又瞥我一眼,温声下来,“哎呦,这还是受了大苦。”
“母后可要为皇上做主,皇上这样娇贵,怎么能受得了乱党的残暴,早就吃不消了,身子都要熬坏了。”我见简陵太后似乎还心有余悸的样子,连忙道,“母后,难道您要在这儿和皇上说话吗?”
我有意提醒道。
“皇后此言何意?”简陵太后不悦的冷我一眼,“难道哀家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自然是先问问而已!来人,快将皇上扶回本宫寝宫休息,派人通传太医。”
我见几个宫人从我手中扶过云珏,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简陵太后瞥我们一眼,淡淡道,“都进来吧。”
我看向也才起身的薄年,相视而笑。
按照云珏的推断,简陵太后这会儿一定以为他已经丧命了,所以安心的将政权操拿在简氏外戚手中,安排将皇上重病的消息传出。
如果此时云珏突然出现,简陵太后出于自保,必会起心杀之。
但杀君之事难免太大,若有一丝可能,简陵太后是不会亲手去做的,就算想要杀,也是借由他人之手,就像是大婚之夜那日。
故而云珏将计就计,形单影只的来到简陵太后面前,给简陵太后造成一个皇帝只是被乱党掳走的假象。
那一日情况很是复杂,想必简陵太后也不能洞悉云珏的失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若现在回来的云珏并不知道她幕后所做之事,她还是可以真正的将云珏掌控起来。
即便起了杀心,她也不会当着宫人之面,毕竟云珏能共回到宫里,想必不少人都已经耳闻眼见。
宫里消息传得快,宫外消息传得更快,她没有十足把握封锁消息的话,把云珏牢握在自己手中倒是更加可靠的方法。
云珏赌的就是简陵太后女人家的心思,她一定会被假象先迷惑,而后才会考虑是怎样为上策。若是云珏真的不知情,她不管如何,都能抽身而退,那么又何必冒险?
太医为云珏诊治之后,道云珏并无大碍,只是几日来疲惫,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简陵太后退去太医,这才看向我,“皇后真还有心思回来?”
我一怔,连忙低头道,“不知母后何意?”
“妫参的事情你知道了?”简陵太后冷声。
我点头,“家父之事听说了,可是臣妾并不知道家父为何……”
“你父亲的事情是株连九族的事情,请皇后也去牢里说话吧。”简陵太后挑眉,轻轻声道。
闻言,我立刻跪下,惊出一身冷汗,“母后恕罪。”
“咳咳……”云珏咳嗽一声,从榻上醒转,看向简陵太后。
简陵太后这边正在施威,一见云珏醒来,连忙换了脸色,微微倾身榻前,“皇儿受苦了,身子好些了?”
云珏低眉,露出笑意,“能再次见到母后,儿臣真是万幸。”
“傻话,皇帝的命是最大的。安心休养,宫中发生许多事情,容母后随后解释。”简陵太后说完,再次看向我,冲着宫门外喊道,“来人——”
“慢,母后且慢。”云珏一听此话,慌忙就道。
简陵太后疑惑,“怎么?”
“母后,儿臣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刚刚听闻您要把皇后关入牢中?”云珏说着,微微咳嗽了两声。
简陵太后翘着兰花指轻轻拍拍云珏的背部,淡淡道,“皇上就不用管了,你可知道皇后的父亲妫参,意图谋反,你们被乱党劫走的时候,就是妫参放的一把火。”
“什么?”云珏故作讶异,十分愕然的看我。
我慌忙伏身,“母后,这一定有误会,臣妾不知情,家父一定是有苦衷的。母后您想,如果家父真的要谋害皇上,要谋反,那何必亲自入宫呢?这样,不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是啊,母后,此事太过不可思议,恐有蹊跷,不如容后查清楚再定夺。”云珏也道。
“可是正剧确凿,他自己也承认了!难道皇帝是不信任哀家?”简陵太后有些不悦,脸色一青。
云珏这才软下声来,“母后别怒,朕不是怀疑母后,而是皇后与朕多日来患难与共,朕实在不忍一回宫就让皇后受了冤屈。朕与皇后感情甚笃,绝对可以相信皇后无害人之心,若她家父真是谋反,那就请母后定夺诛杀了去!朕不会阻拦母后杀叛贼,只求母后能让皇后常伴儿臣身边。”
云珏这一番话说的既恳切又深情,仿佛他真是爱我,也仿佛他无心朝政之事。
但谦卑顺从之意昭昭。
这和之前一心要与简陵太后唱反调的皇儿相差有些大,简陵太后也有些愕然。
简陵太后默然半晌,似乎试探道,“皇儿不知,近日来,宫中发生许多事情。期间,哀家一直派人四处找寻皇上,很是担忧。但是皇上不在宫中的日子,朝纲紊乱,哀家为了平息四方流言,只能放出你在养病的消息,一切朝政之事也由简复简太公全权代理,皇儿不会怪哀家擅自做主吧?”
果不其然,简陵太后真的在试探云珏。
云珏一笑,看向我,神色淡然,“其实经过这几日的生死一线,朕只想歇歇。母后做的很好,有母后妥善的安排,宫中的事情朕也真的放心。朕年少不更事,以前处理政事都很力不从心,现在虚惊未定,更想暂时休养。”
“那皇儿的意思是?”简陵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轻松。
“母后恕罪,儿臣暂时不想理会朝政,只想让皇后陪伴,好好的享受一段时间。经过这次大难,儿臣只觉得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虽然作为皇帝说这样的话实在荒唐,可是这毕竟是儿臣的真实所想所需,望母后成全。”云珏蹙眉,担忧的看向简陵太后。
我心中道,云珏还真是会演戏。
简陵太后面露一丝喜色,立刻默然。
她故意为难了一会儿,半晌还是笑道,“好吧,母后不怪皇儿,此事也是无可厚非的。既然皇儿想要休息阵子,那便放心休息好了,朝中的事情不用担心,有事情哀家会让人通知皇上。”
“多谢母后。”云珏微微一笑,样子诚恳。仿佛简陵太后真的是许诺了他的心愿。
简陵太后的样子也安然起来,她许是没有料到云珏这次回来,不仅没有成为她的威胁,还情态大转,比以前好控制了许多。
不管她信不信,此番云珏的将计就计可是很成功。
“那,皇后……”云珏迟疑一番,轻声问道。
简陵太后眸珠一转,“啊,皇后是皇上的,皇上想怎么处置,哀家怎么能管得着呢?”
“母后真是好,儿臣谢过母后。”云珏声音微喜。
简陵太后一笑,笑得有些得意,那笑里分明在道:早这样听话不就无事了吗?
“罢了罢了,皇帝赶紧休息吧,今日你与皇后就留宿本宫宫中,明日继续回到寝宫养病。”简陵太后起身,冲着云珏轻轻说罢,转眼看我道,“皇后,你的事情回头说,先照顾好皇上。”
“臣妾遵命。”我低声,余光瞥着简陵太后摇摇摆摆的阔步出了卧房。
她当真是个深宫女人,喜欢表面功夫做足。
待简陵太后走后,我才敢去到云珏榻边,看着他匆忙道,“这样真的行吗?简陵太后真的不会怀疑你吗?”
云珏噙起笑意,“怀疑肯定是要怀疑的,不过好戏才开始。”
我有些不安,“虽然妫参就和我们墨家没有瓜葛,可是在宫中我的身份无人知道,简陵太后要是真的治我罪怎么办?”
“有朕在。”云珏眼眸一狭,淡淡声道。
三个字,却将我的心完全按下。
我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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