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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以米虫为终生奋斗目标的生命体,前刘洋现贾赦非常非常不满意自己如今的体质。这具身体才只四十多岁,本该是男人最帅的年华。若天生皮囊残次也罢了。明明是土豪金的底子,被前任硬生生给糟蹋成了高端黑,委实令人痛快不起来。
恢复赦大老爷元气乃当务之急。遂以久病不愈为名,先后折腾了三四位太医。最终因了一位高太医的恫吓,说是贾大将军再这般酒色混迷,非但数年后元阳易萎,且恐怕终于不寿,竟是被慑住了,当场立誓从此改过。
消息当日便传开去,只是没人信。况并不见贾赦真正打发了哪个屋里人,只养病这阵子不唤她们伺候罢了。谁不知贾家赦大老爷乃色中恶鬼无花不欢?内中便有他的堂侄贾蓉并了他二弟的内甥薛蟠。
这日他二人在一处喝酒,谈起赦老爷戒色之新闻,竞相捧腹。
贾蓉道:“这竟是铁树开花破天荒了。”
薛蟠只顾猜枚行令百般作乐,忙里偷闲亦说了一句:“我只不信。且看他能忍几日。”
席间有个小幺儿趁势说:“赦老爷如今只闭门养病,却不知门里如何呢。”
薛蟠一击掌:“可不正是!天气这般冷,一并都在在炕上养着才好呢!好侄儿,咱们去探探如何?”
贾蓉连连摆手。贾赦长了他两辈儿,扯叔爷爷的臊自己怕了落不着什么好。况其人荒唐左性,莫被他记恨了才好。
那小幺儿抿嘴一笑,悄悄凑到薛蟠身边说:“小蓉大爷怕是不敢的,那原是他叔祖父呢。”
薛蟠一想也是,自己却隔着远些,况平日贾赦对自己甚为喜爱,道是秉性相投。当下恨不得立时就走,只瞧着贾蓉,嘴里还道自己吃醉了。贾蓉哪里肯放,恐他真的去探贾赦,这般醉醺醺的有个冲撞怕还不得怪到自家头上来。
那小幺儿又笑道:“我想起一个笑话来,说给两位爷取个乐如何。”
贾蓉忙命他快说。
他道:“这世上但凡醉人必不肯承认自己醉了,非说还能痛饮三百杯。凡装醉的必推托道,我已是醉了,再吃不得一口。”
满堂大笑。贾蓉指着他道:“哪里来这么伶俐的小子,打趣起你薛家大爷来。”
薛蟠更是乐得锤桌:“好小子,有胆色,既然你说得这般热剌剌的,且来饮个三百杯。”又问他叫什么,几岁了,现在何处当差。
那小幺儿磕头道:“小人本是马房张成家的小三,十一岁,今儿因跟着薛大爷的车才过来的,唤做张木头。”
他这般伶俐却名叫木头,又引得众人一番大笑。
如此推杯换盏直至下午,张木头又百般奉承。他生的不算好看,说起笑话儿竟能绷着不乐,愈发可笑。
次日,薛蟠果然寻王熙凤讨了他来。又道这名字有趣,不改了。薛姨妈见他一脸孩子气,容貌平平,说话也伶俐清楚,便放下心来,赏了他一串钱,吩咐好生服侍大爷不提。
过了几日,薛蟠从外头吃酒才刚进院门,就听张木头在门边上显摆自己讲了个醉酒的笑话儿,原是笑大爷的,大爷竟不脑他,端的大度,还特特的讨了他来做随身小厮,太太大爷都给了赏钱云云。有道是预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这番话薛蟠听了无比顺耳。又想起那日想要去探贾赦的底竟不成,遂大刺巴拉进来,随手点了张木头便说往贾赦院子去。
张木头笑道:“大爷今儿想是吃醉了,不如改日吧。”
一众小厮仆人都笑起来。
薛蟠骂道:“你倒上脸了!你家大爷何曾醉了?还不快跟着。”又踢了他一脚。
张木头只得跟上,回头却跟众人做了个鬼脸儿,又是一阵大笑。
薛蟠兴冲冲借着酒兴来到贾赦院子,那头有人过来行礼,便要去通报。张木头一拉他家大爷挤挤眼:“爷,咱得偷偷去。”薛蟠忙点头,喊住那人让他不必往里头去。
张木头特特引着薛蟠寻了条小路,口里道:“我大姐姐乃是大老爷屋里的一个通房,他们这屋子我最熟不过。咱们从后头转过一条门廊去,眼看穿了月洞门便是大老爷屋子后头。”
薛蟠笑骂他人小鬼精,道:“如此你还是爷的亲戚了?”
张木头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来。“如何敢攀扯主子们。大老爷原是吃醉了酒顺手捞大姐姐作陪,后来还是太太做主给了个通房。姐姐颜色平常,转天大老爷早记不得她了。如今只熬日子罢了。”贾赦后院里通房姨娘无数,看张木头这面目,想他姐姐也好看不到哪去。
此刻虽是冬日,却有些暖阳,颇为舒服。贾赦这院子原是府里的花园子,小路上颇有些景致,又吃过酒,薛蟠心情甚好,随口道:“如此,改明儿我替你姐姐求情,让大老爷放他出去如何?”
张木头大喜过望,也顾不得石子咯人,当即跪下给薛蟠连磕十几个响头。
薛蟠挥挥手让他起来,张木头愈发恭敬,薛蟠颇有施恩与人之快感,得意之余干脆自己头前寻路,两个人蹑手蹑脚做贼一般摸过去。
就听那假山石头后面有个声音嗤笑:“不过得了宝姑娘几百钱,乐得她什么似的。”
假山根处长着几株密密的竹子,把人影全遮了,听着像是个半大不小的媳妇子。
又一个劝道:“那蹄子见识短,人家随便几个叮当花头便打发了。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宝姑娘有钱。换了姐姐去必能得个银锞子。”
前头那个更加愤然,仿佛被戳了短处似的,嗓子也尖起来:“不过是个有两个钱罢了,连人的名头都不知道!成日惦记我们家宝二爷,她家里那些早晚还不全是我们府里的!”
眼看薛蟠要发作,张木头赶紧轻声劝道:“这贱妇想必不会说话,不曾得咱们家姑娘几个钱的打赏,想是妒忌。大爷莫生气,只让二奶奶打发了这嚼舌头的泼妇。”
薛蟠哪里是顾体面的人,只是还未及摔开他,就听另一个奇道:“我常听人说,老太太要把林姑娘许给宝二爷呢。又听了宝姑娘有个什么金锁,缘是和二爷的玉是一对儿。”
前头那个得意道:“你知道什么。林家不过穷书生,看林姑娘就知道了。况林姑爷眼看就不成了。薛家有万贯家财,你可听过珍珠如土金如铁?早晚都是我们家的。”
薛蟠一下子定住了。
另一个道:“薛家还有位大爷呢。”
前头那个又嗤笑起来:“那位大傻子性命都捏在我们家手里,只等宝姑娘嫁过来罢了。”
张木头急了,张嘴便要喝骂,被薛蟠狠狠盯了一眼,竟怔怔的不敢出声。
另一个惊道:“姐姐这话何意?”
这一个洋洋得意道:“你听过哪家扫平官司说原主已死的?早年薛大爷在金陵打死人,原是我们家去打点,只说薛大爷已然暴毙,官司结了。可笑那薛大爷还以为自此平安无虞。这等事也只好糊弄那大傻子罢了。周瑞家的女婿跟人打官司也是推到旁人头上去的。若要干净,推给下人岂不好?瞧着吧,如今且等几年,宝姑娘一嫁过来,薛大爷大约就要被官差拿下了。”
另一个道:“不能罢,薛姨妈和二太太可是亲姐妹呢。”
“傻子,亲姐妹能亲过亲儿子亲闺女?薛姨妈偏又也是个傻子,难怪生的儿子也是傻的。二太太几句话她便信了。我听我当家的说,薛家给二太太五万两银子求她打点宝姑娘进宫,二太太倒是拿了些去打点的,只说薛家舍不得女儿,求宫里松松手让放出来。不然你当这满府里无人不知宝姑娘那金锁有玉方能成配呢?若非已有万全把握,谁敢和皇上夺女人?”
“哎呦,那薛家知道了能答应吗!”
“谁管他们答不答应?再说谁能告诉他们呐。且咱们家大小姐眼看就要当皇妃了,还怕他们不连钱带人都送过来。”
那一个问:“元大姑娘那事儿竟是准了?”
“准了,眼下只装不知道罢。等三五个月宫里便有皇帝的圣旨下来,咱们家也是皇亲国戚了。”这媳妇子张狂道。
另一个媳妇子大约听她说得没遮拦,赶紧道:“罢罢,这话不是我们下人传的。”就听脚步腾腾,想是她拽了另一个匆匆跑了。
张木头已吓得浑身筛糠一般,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足有半盏茶功夫,薛蟠方从惊怒中回过神来。狠狠道:“这才是好亲戚呢!”转身便要走。
张木头赶紧抱着他的大腿:“大爷且慢!如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如是真的更不可轻举妄动啊大爷!”
薛蟠低头阴恻恻盯着他。
张木头只不撒手:“许是一杆子没心肝的下人瞎传呢?又许是旁人的陷阱,不然怎么偏偏让大爷听见这个,还偏偏躲得那么好,看不见脸面是谁。纵是真的……真的……大爷也需从长计议,与太太姑娘仔细商议才是!”
薛蟠依然不说话。
张木头苦劝:“我得了大爷看中从小杂役到大爷身边,如同从地府升入天堂一般,今身契又在大爷手里,大爷若不好了,我连小命都没了。求大爷万莫鲁莽!对了,姑娘!”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家姑娘是个聪慧的,大爷,且家去,与姑娘商议!姑娘必有主意!”
好歹把薛蟠劝住,两个人去时兴冲冲的,回到梨香院如死了人一般。
进了薛姨妈的院子,薛蟠让人将妹妹请来,其余皆赶出去,只留张木头。
张木头跪在地下,已然镇定许多,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撺掇薛蟠走小路,如何听了那假山后的话,又如何死命劝了薛蟠先回家来全说了出来。
薛姨妈听了又气又急,当即要去王夫人那里讨公道。
倒是薛宝钗拉住她母亲:“妈妈去寻姨妈做什么。且这事不知真假。若是奸人挑唆岂不中计?”
薛姨妈哭道:“他们做什么让那个贾雨村给你哥哥定了死罪,如那贱妇说的,顺手推给下人岂不好?”
薛宝钗摇头道:“官府断案子哪里得那般容易。妈妈且歇一歇,我们需从长计议。”回头却看张木头。
张木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敢发。
薛宝钗问:“如此说来,你引着大爷绕到那条小路上,竟是偶然的不成?”
张木头吓得满脸发白,哭道:“小人只想讨大爷的好,得几个赏钱罢了。万万没料到竟听了这番诛心的话,早知道小人死也不走那条路。”
看他不似作伪,宝钗心里早信了七八分。况且他若与那两个媳妇子是一伙的,便不会说出“故意说给大爷听”那番话来,只怕一路上已挑唆薛家与贾家闹起来,依自己哥哥的性子这会子想必早已不可收拾。
沉思许久,瞧张木头眼巴巴看着自己,忽然想起这孩子说自己必有主意,心情竟好了些。转头对薛姨妈和薛蟠道:“这事儿要知道真假也容易。姨妈前儿还垂泪说不知道宫里的元春大姐姐熬得如何。只耐心等三五个月便有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赦大老爷年龄的问题,因原著没有明言,而红楼各人的年龄也不算特别清楚,只在宝玉挨打那块儿贾政自叹将五十的人。这个将也是个约数,四十六以上就可以将五十了。此间各种推算不一,按照黛玉本年11岁、秋窗风雨夕的时候15岁来盘点,间隔四岁,也就是四年后贾政才将五十,赦大老爷这会子才是男人四十一枝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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