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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父子情
纪昀对纪衡的婚事很是上心，刚拿了宝瑛的庚帖，便急着去宝金山的玉虚观与给俩人合了八字儿。当然，那八字儿没有不合的，自然是上上的好婚事。纪昀在宝金山歇了一宿，第二天便急急地的返回了京城。
他一进学士府的大门，就看见纪衡端端正正的坐在花厅里候着他呢！纪昀不由得在心中暗骂道:“小兔崽子时辰算的到准！”他骂着解气了，可是浑然没有注意到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还是，和前次来的时候一个样，像个客人似的。纪昀瞅着他那客套样，忍不住有些来气，这个儿子还真是个白眼狼儿，养不熟的狗，平素根本就不会登他学士府的大门，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肯像个客人般的来坐上一小会儿。真应了那句老话儿，“无事不登三宝殿！”
而纪衡呢？根本就不知道，纪昀在想什么，他见纪昀进门，连忙含笑起身口里称呼着“父亲”，迎着纪昀紧走了几步，就要来搀扶纪昀。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纪昀的胳膊，文鸾却不知道从哪里旋风般的旋了出来，她一下子撞开纪衡，扶住纪昀的胳膊顺便给了纪衡一个大白眼，然后回过头娇俏的和纪昀说:“老爷回来了，老爷累不累啊！”
纪衡才不屑于和她一般见识呢！文鸾争宠也好，撒娇也罢，只要能够伺候好父亲，他也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他无所谓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让文鸾将纪昀搀扶到椅子上坐定。
本来，纪衡今天是想和纪昀好好商量一下纳吉的日子以及纳吉的时候该给费莫家备下那些个礼物。可是，那文鸾却似乎不想让纪衡好好的和纪昀商量这件事。她根本就不在乎有纪衡在场，而是一屁股坐到了纪昀旁边的椅子上一顿的撒娇卖嗲，一会埋怨外院管事不肯听她的话，一会有贴着纪昀的耳朵说她有多么的孤枕难眠。叽叽咕咕没完没了，纪衡根本就插不上话。
纪昀也被她缠的没招，可是，他就是喜欢文鸾的那种调调。再说，文鸾今年不过双十年华，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娇俏女子肯和他撒娇他在心底还是十分的受用的。
但是，纪昀到底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是精神矍铄的，可是京里郊外的跑了个来回，他也挺累的。再加上文鸾七缠八缠的，纪昀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加的明显了。纪衡想了想，抽了个文鸾喘气的空子，跟纪昀施了一礼温声说道:“今儿个，我就是来瞧瞧父亲的，并没有别的事儿。看着父亲也挺疲累的，”他的语气顿了顿又说道:“儿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纪昀也觉得有些个头昏，但他仍抬起头略有些个期盼的对纪衡说道:“用过饭再走吧！”
纪衡抬眼瞅了瞅撅嘴瞪眼的了文鸾，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他温声道:“若是父亲能去后堂睡一觉，我倒是可以回来和你用晚饭的！”
怎么说也是乾隆朝的名宿了，可是谁知道却是出奇的好哄，纪昀听纪衡说要在晚间的时候过来和他一起用饭，他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般，立时就将文鸾推到一边，他的眼睛没有一般老人的浑浊，反而亮晶晶的瞅着纪衡问道:“那么晚上可是在这留宿？”
纪昀如此反应倒是让纪衡微愣了一下，他也不是真的晚上就要过来陪纪昀吃饭，他不过是想气一气文鸾罢了。可是，显见着纪昀他当真了。甚至还想留他晚上在纪宅里休息。纪衡颇有些感动，纪昀这一阵子为了能够成全他和宝瑛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在这件事上，父亲能做的，他也是都做了的。
他微微的一笑，不说留不留宿，却反问纪昀:“那么，父亲是准备让我趁夜再回去么？”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纪昀很高兴，连声的回答。他转脸又看到文鸾坐在一边耷拉个脸，便有些个不悦了。文鸾本来是侍妾，主子坐着，她就该站着的。是他疼她，许她胡闹，可是她却不能蹬鼻子上脸给主子脸色瞧。纪昀踮起脚尖，踹了踹文鸾，“干什么哪？没听见五爷要来吃晚饭吗？你快去厨房备菜啊！”
文鸾有些吃惊的看着纪昀，自打她进府以来，虽然是个妾，可是纪昀对她是非常的好，在这后院她也是专宠的。尤其是马夫人过世之后，这后堂里没有个管事的太太，纪昀就让她代理了后院的庶务。曾几何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侍妾身份，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大园子的主人。她可是不许纪昀宠除她之外的任何人的。
她负气的侧过身子，拧着眉声音都有些发粗，“我不去，这事您不能吩咐下人么？”
“吩咐下人？”纪昀觉得匪夷所思，瞪着溜圆的眼睛不解的问文鸾，“吩咐下人的话，那你是干什么的呢？”“我……”文鸾本想说自己是掌事太太，可是，终究没那个胆，她及时的收住了口。换了一种说法，“这全院子里的事儿可都是我管呢！若是有贵客到，我得亲自去操办！这五爷不是自家人么？何必还得我亲自出马呢？”说着，她还不屑的瞥了纪衡一眼，那潜台词就是他一个庶子并不值得她兴师动众的亲自去操办晚餐。
她嚣张挑衅的的眼神并没有刻意回避纪昀，反而还娇俏的又向纪昀飞了个眼神儿，那意思是我就不去你又能怎样呢？
“也是的呢！不劳……”纪衡说到这里有些个犯难了，他都不知道是称呼文鸾姨娘好还是称呼她为姑娘好。他迟疑着停了下来，看向纪昀，希望纪昀能给个提示。
纪昀很能领会纪衡的意思，他诡异的一笑，抬眼看向文鸾，“五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来，你告诉这位爷，你是个什么东西？”最后两个字，纪昀咬的特别的狠，显见着就不是好话。
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话了，包括纪昀。平日里，纪昀都是心肝、宝贝的唤她，重话也没有一句的。直觉的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就想要和纪昀闹。可是，她还没张嘴，就对上了纪昀凌厉的眼神，这眼神犹如寒冰一般，让人觉的有种透骨的寒凉，她倏地一下子醒转了，是的，纪五爷连姨娘都不愿意称呼她，她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呢？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而已，而且还是个二十五六的老通房！
直到此时，她才有些悠悠然的梦醒了，奴婢就是奴婢，换了名称也是奴婢，纪昀并没有责罚她，而是及时的给她提了个醒。好在她是聪明的，明白的及时。她忙敛衽冲着纪衡施了一礼，“五爷自然是得称呼奴婢文鸾啦！就是不知道五爷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讳的，告诉奴婢，奴婢也好准备！”
她果然是聪明的，被纪昀隐晦的教训过后，她立时便心领神会了。她丝毫没有难堪之情，马上就变得笑语嫣然，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也仿佛她自来就对纪衡这么恭敬和亲热。
纪衡也没想和她多么的为难，他也没料到纪昀就因为这事就发作了文鸾。纪昀今日所做之事完全超乎了他的意外。不过，他是领情的。他也仿佛是无事一般，笑着对文鸾说道:“那么就请文鸾姑娘准备一些父亲平日里爱吃的菜式吧！”
文鸾是愈发的伶俐了，本来她也是个伶俐人儿。她回头看向纪昀请纪昀示下，其实平日里，这些事情她也可以做主的。可是今日，她刚受过教训，实在是不敢擅自做主。
纪昀牛哄哄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文鸾呢？则没话找话的说道:“那我就去准备啦！一准让五爷和您满意！”说罢，她匆匆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文鸾一走，纪昀便不那么能装了，他立马笑眯眯的对纪衡说:“晚上定是要来的！”
“当然，父亲！只是，我现下是真的要走了。……衙门里有事！”迟疑一下，纪衡温声说道。
“屁事！”纪昀不屑的撇了撇嘴，而后掏出大烟袋塞到嘴里狠狠的吧嗒了两下，“你真当我不知道么？每逢十五、三十是你休沐的日子。今儿个不就是六月十五么？你还回衙门么？定是勒保家的那个小丫头勾了你的魂儿了！”
“哎呀！真不是！”纪衡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许是这些个日子和纪昀的交道打得多了，他也逐渐和纪昀亲近起来了。语调中不知不觉竟有了几分孩子对长辈的那种撒娇的意味儿。“您是不知道，皇帝让我们把这几年藩库的烂账重新归拢一遍，那还有什么休沐啊？您看您都这么大岁数了，瞎说什么啊?我不要脸面，人家闺阁小姐也不要么？”他半是埋怨、半是窃喜的嗔怪道。不管他是不是去会费莫宝瑛，现下他就是愿意让大家将他们俩人扯在一起。
第十七章不孝子
其实，这些日子纪衡真的是很忙的。可是，他并不是忙着和费莫宝瑛约会诉衷情，也不是他方才说的皇帝让他查什么藩库烂账，而是忙着核查要发往四川、湖南的赈粮。他这么说是不想让纪昀跟着他操心上火。
前几日，四川和湖南都将需要的的赈粮数目报到了户部。别的倒也尚可，可是四川的赈粮数目一打眼，纪衡就觉得那数目字不对。若是没有在四川待过的话，他或许看不出什么来，可是他是在达州做过四年通判的，四川连年战乱，十室九空，依照他所知道的情形必定是用不了那么些个赈粮的。
他想将此事密奏给皇上，可是不能空口无凭不是？是以，这些个时日，他正在紧锣密鼓的加紧核算四川到底需要多少赈粮。
核算赈粮就得计算清楚实际的人数，显然直接到四川去查已经是十分不现实的一件事了。纪衡也没打算去查，他只需将四川一省去年上报的税收和徭役出工的数目核对一下便能够清楚的知道四川一省到底有多少待赈人口了。
可是，他也不好直接就去问管这些个资料的官吏，没有上峰的命令人家也不能给他看。无奈之下，纪衡只好把他能看到的四川各县的数据一一相加然后汇总核算。这样一来，工程变的就有些大了，所以这些个日子，纪衡实在是有些个忙的。
纪衡和纪昀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淡然处之的，真应了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父子之间处的也和“君子之交”差不多了。依着纪衡对纪昀的态度，纪昀能出言相邀估计已是他的极限，若是纪衡不应，估计往后他都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纪衡纵使是再忙，他依然应约前来，他是知道感恩的。不仅仅是因为纪昀肯成全他和宝瑛的婚事，还因为他在达州经历了生死劫难后，忽然顿悟了，他也十分的感念纪昀的养育之情。
纪昀很是兴奋，居然破例喝了些酒。自打过了七十，他也挺知道养生的，酒早已经戒掉了。可就是那个大烟袋淡巴菰戒不掉。
谁知道呢？纪衡哪哪都好，却是个没有酒品也没有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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