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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手足错
又是深夜召见，纪衡行过礼后，被文素音引着坐在绣花墩子上差不多已经有一刻钟了。嘉庆皇帝不言不语，只是斜歪在围子床上慢条斯理的打着棋谱。纪衡耐性最好，左右皇帝不会闲着没事招他来看他打棋谱，他不说他就等着呗！
又过了大半刻钟，嘉庆皇帝才慢悠悠的说道:“朕瞧着耐性儿还可以啊！怎么在山东时就沉不住气了呢？”纪衡本来是低眉垂眼坐在那儿等候皇帝的示下，没料到皇帝开口却是这样的一句，他还记得当初他押解国泰进京之时，嘉庆皇帝还说他办的好，如今怎么转了口风？
他抬眼去看嘉庆皇帝，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可是，嘉庆皇帝又不说话了。文素音不着痕迹的给纪衡使了个眼色，示意纪衡跪下来听皇帝训诫。纪衡犹豫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可是他没有跪下来，而是躬身施了一礼，皱眉问道:“微臣惶恐，不明白陛下的深意！”
“哎！”嘉庆皇帝长叹一声，然后将一枚黑子置于棋盘的一角，反复端详这盘棋。蓦然，他大袖一拂，将整盘棋子扫落在地。纪衡以为他要发火了，吃惊的后退了一步，而文素音早已跪倒在地了。可是，谁知嘉庆皇帝却幽幽的对纪衡说道:“你和朕都错了，若无一击即中的把握就不该贸然出手惊了敌人！”
“是！目前我们还无法撼动于他！”纪衡也有些气馁，本来捉住了国泰他以为会拔起萝卜带出泥，给和珅重重一击，可是谁料到，和珅竟然毫发无伤。
“所以，我们还得徐徐图之，我现在正在收集和珅的贪墨证据，我必定能够找到一击即中的罪证！”将嘉庆皇帝不吱声，纪衡接着说道。
“哎！”嘉庆皇帝将胳膊肘支在炕桌上，仰脸望着房梁又是一声长叹，那样子是道不尽的壮志难酬，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纪衡瞧着他的样子也是倍觉心酸，佞臣当道，一国之君竟还要受他人的辖制。
嘉庆皇帝瞅着房梁，轻轻的说道:“玉山啊！你是不知道啊！朕写给师傅的信，第二天竟然呈到了太上皇的龙案上，你说，这能是谁做的呢？又有谁有这般的通天本领呢？”
纪衡不语，满大清来看，目前似乎也只有那人有这般本事了。
“哎！所以我说，咱们现在还真是动不了他啊！”嘉庆皇帝都不知道这是今晚的第几声长叹了。纪衡雪白的牙齿都快要将薄唇咬出血来了，面对国之巨贪连皇帝都没有办法，他更是束手无策了。半晌，他闷闷的说:“陛下，微臣以为，原本我是做错了，我不应该锁拿国泰，过早的惊动了他！就是不知道现在和他交好还来不来的及！”
嘉庆皇帝闻言一愣，他定定的瞧着纪衡神情莫名。纪衡感觉到了嘉庆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抬眼去看。嘉庆皇帝的目光似乎是包含了很多种的情绪，有疑惑、有惊叹似乎还夹杂着几分赞许。纪衡勉强一笑，接道:“陛下，臣以为如果眼下不能与之正面交锋的话，不如避其锋芒，以图来日！”
纪衡的话让嘉庆皇帝回过神儿来，其实纪衡所说正是嘉庆皇帝所想，只是他没有料到，他只是刚说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势，纪衡便能想到要和和珅交好，和他原来所想不谋而合。而这个想法是他苦思数日，权衡利弊才做出的十分不情愿的抉择。如此看来，纪衡还真是个心思敏捷之人，只是愈是这样的玲珑心肝之人，想必愈是不好控制的吧？谁又能说和珅不是个生了七窍玲珑心的剔透人呢？。
“那么！你可愿与和珅交好呢？”嘉庆皇帝随手拾起了一枚遗落在小茶几上的白子，修长的手指将那枚白子在手中不断地翻来覆去，他似是漫不经心的对纪衡说。
“君为臣纲，纪衡自然是愿意的！”纪衡盯着那枚辗转在皇帝手中的棋子，淡然应道。有的时候，一个人所做的事情和他所想的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出入。要说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呢！本来，入仕为官的初心是冲着名利二字去的，可是瞧瞧如今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与当初所求渐行渐远。
眼瞧着好像是天子近臣，可是细一品味，好似又不是这个样子。若说，新皇宠幸于他，想要委以重任的话，新皇便不该令他大张旗鼓的处理国泰一案，而是该另派他人。从而保护他，不让他和和珅直接对上。以纪衡现在的实力和和珅相比无异于蚍蜉撼树。新皇之所以生出延揽之心许是为了纪昀吧！
不过是棋子而已，而且这下棋之人也并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纪衡不由暗自苦笑，不过，也没什么，就算是棋子他也在乎，他就是不想放过如国泰一般的国之蠹虫！
“很好！那么你就退下吧！”嘉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随手一掷，将手中的白子扔到茶几上。纪衡躬身退后。嘉庆皇帝随口喊道:“素音啊！送送纪大人！”
“哎！好的！”文素音干脆的答道，然后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嘉庆皇帝见状忍不住愣怔了一下，他吃惊的看着文素音疑惑的问道:“好好的，你跪地上干什么？”
“我……”文素音一时语塞，还不是因为方才您老人家乱发脾气么？她可是没有纪衡那么好的定力。可是，这话也不能说啊，她认命的说道:“奴婢方才是站累了，跪着歇歇！”
嘉庆皇帝郁闷了一晚上，听文素音这么一说竟撑不住笑了起来，他用手指点着文素音，半天没说出话来。文素音见博得皇帝一笑，便也不将方才的不快放在心上了。
文素音将纪衡送至长街上，一路上纪衡什么都没和文素音说。到底是，文素音先撑不住了，她歪着头有些气鼓鼓的对纪衡说:“你不信我？”
“什么？”纪衡想着心事，漫不经心的敷衍着文素音。
文素音愈加火大，她站了下来，一字一顿的说:“我说费莫宝瑛将要入宫选秀！”
纪衡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文素音，“可是，我父亲前去求亲，她额娘已经允婚了呢！”
文素音一怔，她又回想起那日，她随嘉庆皇帝入宫，在太监总管鄂罗哩那里看到的选秀名单，费莫宝瑛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她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一定的敏感的，她确定她没有看错。可是，费莫家竟答应了纪衡的婚事？这还真是奇怪呢！
纪衡见文素音呆愣在当场，轻轻一笑便越过了她。文素音缓了半天神儿，而后在纪衡身后扬声道:“你我拭目以待如何？”
纪衡回头看向文素音，不知怎的，他忽然感觉原本十分笃定的事在这里又变的有些扑朔迷离了。
这几日，宝麒一直是心绪不宁，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他和和珅密谋之事早晚是要败露的。可是，瞧着费莫夫人和宝瑛的兴奋样子，他又觉得万难说出口来。宝瑛这几日也不似以往那般嚣张跋扈了，她都能脸儿红红的躲在流云馆用她那蹩脚的针线开始缝嫁妆了。费莫夫人也曾劝过她，说一应的东西都可以从外面买回来的。可是宝瑛却说，这些个东西必定是要她亲手做的。
每天，他自内务府打烊归来，第一件事都是到费莫夫人的梧桐居给费莫夫人行礼的。今天，他一进门，就发觉有些不一样了。费莫夫人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迎上来招呼他，而是侧歪在罗汉床上将两张红片子颠来倒去的翻看着。
宝麒心中一沉，他知道那红片子大抵上就是纪衡和宝瑛的庚帖，都已经到了“问名”的程度了么？若是再不阻止，那事情将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他稳了稳心神，缓步走了过去，温声对费莫夫人说:“额娘在看什么稀罕物？也给儿子瞧瞧！”说着，他便伸手去拿费莫夫人手中的红片子。
费莫夫人轻轻一闪，宝麒伸出去的手便落了空。费莫夫人用胳膊肘支开了宝麒温声说道:“这个你可不能碰，这是纪衡和宝瑛的庚帖，明儿个我得去找人合合八字呢！”费莫夫人将那庚帖端端正正的放到了身边的一个描金盒子里，然后呵呵笑了两声又自嘲道:“不过，这世上那有什么真正不合的八字呢？不是个过场而已。”
即便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听到费莫夫人如此说，宝麒的心仍然是紧紧的抽了一下。他的脸色有些泛白，犹疑片刻，他缓缓的跪倒在地，轻声说道:“额娘，瑛瑛和纪衡的婚事就到这里吧！请您去回纪昀大人，瑛瑛和纪衡的八字并不合适！”
见宝麒跪倒在地，费莫夫人吃惊的用帕子掩上了嘴，都忘记了让他站起来回话了。待听清楚宝麒说什么，她不禁失声说道:“你胡说什么？瑛瑛和纪衡怎会因为八字不合就不在一处了呢？”
“额娘！只能这样了！”宝麒深深的低下头，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您听我细细给您说明白吧！”
“你给我说清楚！”费莫夫人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她预感到似乎要有大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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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抽薪计
听了宝麒的话，费莫夫人震惊的良久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大半晌，费莫夫人开始呵呵的笑了起来，宝麒吃惊的看着费莫夫人有些手足无措。他一连声的说道:“额娘别动气，有话咱们慢慢说！”
费莫夫人笑了半天，然后细细的端详着宝麒，清清楚楚的说道:“我的宝麒竟是长大了，能够自己决定这般大事了，我瞧着这侯爵府竟是麒大爷说了算的了！你这杀伐决断的，还真是颇有家主之风呢！”
“额娘，我是错在没和您商量，可是，宝瑛入宫候选也是荣耀门楣的事，说不定她还可以搏个好前程！”宝麒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了几步，抓住费莫夫人的裙裾仰脸说道。
“你放屁！”费莫夫人怒极，不禁开始口出秽语。她一把将裙裾从宝麒的手中拽了出来，无限嫌恶的接着骂道:“你做下这等事情倒还不如杀了宝瑛！你觉得她会依从么？荣耀门楣？好前程？这些都是你想要的吧？你有半分考虑过你妹妹么？”
“额娘，你听我说！我也是受人蒙蔽，才将宝瑛的名字报了上去的！”宝麒有些急了，他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隐隐还带着几分水汽。
“你可别说了！”费莫夫人讥诮的看着宝麒，“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你方才不是说为了费莫氏的荣耀么？如今怎么又变成了受人蒙蔽？谁又能蒙蔽的了你呢？”说着，费莫夫人将那装着纪衡和宝瑛庚帖的描金匣子往宝麒的怀中一推，冷笑道:“你自己去和宝瑛说吧！还有学士府你也自去说个明白吧！此事不是我能解决得了，还得仰仗费莫宝麒大人呢！”
费莫夫人一顿夹枪带棒的说完，便烫到了罗汉床上，并且将脸而朝着窗根儿底下，连一眼都懒怠瞧费莫宝麒。
费莫宝麒捧着描金匣子，跪在地上低头沉思。费莫夫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她也没理宝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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