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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金。白鸥来往本无心,选甚风波一任。三月,于陇山得观日出,但觉草木无情,人已憔悴。然人之于世,或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故亦有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之言也。——《知天命》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那箭矢自韩怒所在的高山之上猛然飞下,直向长老刺去。长老法力虽消,但五感未失,一时只觉那弓箭激起的风声阵阵传来耳边。他心中急切,一时想跑得更快些,却又敏锐地察觉到那弓箭上所带来的鬼族法力,心知他去何处,那弓箭必会攻向何处,不死不休。
他心中知晓这一点,却绝不可能停住奔跑的步伐,只能快速向前。他心中想道:只要我跑出这阵法所在之地,鬼力一旦恢复,万事就都稳妥。然而放眼望去,那阵法边缘竟还有好远的距离,他心中一跳,然而却只是抿紧了唇,顿时愈发快了些。
风声渐近,长老不敢转头,只当自己思绪都已失了,所知者,唯奔跑而已。
近了,更近了。
便是此时,长老耳边却闻得那弓箭倏忽刺来。他心中一惊,脚步竟是不由自主地一顿,身形直向前扑去,而后便觉身后风声凛冽,猛然之间从后方亦射来一支羽箭,竟是后发先至,“叮——”地一声,装上了韩怒所射来的那支羽箭。
长老回首一望,却见两支羽箭缠至一处,后方射来那支羽箭将韩怒所发羽箭牢牢定在地面之上,任凭它怎么想突围而起,竟也全然动弹不得。
长老回首望去,但见远处城墙之上,谢青衣放下自己手中弓箭,遥遥望住他,轻轻点了点头。
长老当下亦回头示意,知晓此事断非多思犹豫之时,当下支起身子来,直往西面奔跑数里,转眼之间,便已出了韩怒阵法范围。
方出得此范围,他便觉体内鬼气一时尽皆回归,当下心中一喜,而后原地陡然雾化,整个人只化作一阵黑雾,直向西北街亭而去。雾气朦胧,遮挡住初升的朝阳,众人抬眼望去,但见乌云蔽日,一时竟止不住地觉出压抑来。
韩怒遥遥望去,见那年轻些的鬼族长老在瞬息间便消失了踪迹。
他身边的副将问道:“主公,我们可要拦住他?”
韩怒遥望许久,骤然笑了。
他将手中弓箭放了下来,仍叫身边的将士拿了,笑道:“不必。”
——谢青衣,待你所谓的援军远道而来,你却发现他们亦只想要你的性命,届时你又会作何想呢?
他只是这样想着,便止不住地笑起来,而后挥手遥指谢青衣道:“旁的人都不必理会,但谢青衣却一定要拿下,不可叫他逃了,明白了?”
猃狁诸将尽皆拱手回道:“喏!”
韩怒望向了天空。
天快亮了。
祁湛亦望了望天空。
天将破晓,远处的天与山的交接之处,渐渐浮现出一道白色来,那白色愈来愈向上方延展,而后金光猛然破开昏暗,第一道阳光落进祁湛的眼里,照映出他泠泠的一双眸子。
凉州守将报道:“此时出发,至多午间便能至于陈仓,斥候回报,鬼王已同猃狁兵马对上,且因无法施展法力,只能硬拼。他身边不过万数人马,同猃狁以力相搏也占不去太多便宜,至于午间,必是马困车乏之时,一举攻之,事即成矣。”
祁湛遥望不远处的陇山,望定良久,终于命道:“走。”
“喏。”
宋昭宁、卫舒窈并那斥候一夜未歇,清晨之时至于陇山以东,安定郡以南。宋昭宁辨别日头,又问了那斥候她们如今的所在,心中凭借她对祁湛出兵时机和喜好的了解,以及其骑马速度的估算,自思祁湛等人应还不至此处,心中便算一松。
但她亦不敢将这口气松得太早,需知在外作战,出人意料者亦可谓多矣,是以若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叫他提前发兵陈仓,却也未可见得。
她心中盘算诸事,诸多线索时间俱自她脑中掠过,卫舒窈见她不语,忙上来问道:“姐姐,怎么了?”
宋昭宁摇头口称无碍,因道:“我们在这里略歇息一炷香时间,若是不曾见有兵马前来,便向陈仓方向去。”
卫舒窈一惊,想要开口叫她三思。然则方对上宋昭宁的目光,她便说不出话来了。她因思道:也不知是怎样的情谊,能叫人连性命也抛却不顾了。然则细思谢青衣竟又是封胥,又不得不叫人感慨。原来死者,向死而生,一朝身还,果然像是应了所谓情之至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那话,还能叫人说出什么话来拆散他们呢?况她心中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只因谢青衣如今自己也是生死一线,天演石在他之后到底会落在谁的手上,她却也不知。是以若是自己此时能前往陈仓,且又有宋昭宁为自己背书一二,想来几率多少会大一些。只她见了麒麟如今这乱世,仍愿若是不再有旁的乱子生出来,终究是好的,是以她终究还盼着谢青衣能化险为夷,好好活着。
她心中一时扯出千般的思绪来,但在旁人眼里也不过一瞬,便听她回道:“如是,便听姐姐的,略等一刻钟罢。”
她将马上的水壶取了下来,仰头灌了几口,看见宋昭宁只遥遥望向北方,静待祁湛至于此处。那目光里的果敢和坚定,叫她看了也不得不心有所感。
她因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水壶拿起,又喝了几口水。
那水顺着她的食道落下去,在三月清晨的微微寒凉里,激起了她一身的冷意。
她思绪忽然恍惚了一阵,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
“——摇摇。”
她闭了双眼。
在卫舒窈所在的后世,史书上评价宋昭宁,乃说她能见常人之不可见,是以谋无虚定,言无妄言,乃是以谋士之言赞她。卫舒窈来麒麟年间日久,虽同宋昭宁早已相识,但听她断言事态发展的言论却并不多。旁的也就罢了,唯有这一次预判祁湛的所在之事,叫她无论如何也想之不到,且又记之弥久。
想想归于尘土已久的麒麟年间罢。那时候,手机、监控等物尽皆是没有的,便是几国之间最得意的斥候,所报军情也必然有所延迟,是以在大多数时候,则需要从已知的信息里,去抽丝剥茧出未来的发展,并叫这样的发展最终能为己所用。
古时所谓预言,正在于此,因距离已远,而通信不便,要秉持一种公正的态度去预判未来,则变得十分困难。她从前还觉得或未来史书中总有些夸张之意,但直到她此回同宋昭宁来至此处,才知宋昭宁之一言一语,从无一句无的放矢。
过了一刻钟,地面渐闻震动,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落地声响。
宋昭宁不曾动作,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山路的尽头,直到看到了一面旗帜。
上面以隶书写着一个大大的睿字。
宋昭宁松了一口气。
远处的山脉处,金乌终于慢慢现了金身,橙橘的金乌自山脉深处跳了出来,跳出重峦叠嶂,跳出草木青葱,渐渐地升上了天空。
天已全亮了。
韩怒眺望远处闲云攻势,看着谢青衣所率来的人族并鬼族在猃狁五倍于其军的兵力下渐渐力难支撑。猃狁的兵马如潮水一般涌进城中,遍布街道,翻上城墙,于刹那间手起刀落,便是一条性命。那性命或是麒麟平头百姓的,亦或是麒麟禁军的,亦或是鬼族的。
然而便在这样五倍围之的态势之下,谢青衣周遭兵马却竟是纹风不动。他们以人族鬼族间错列队,竟在猃狁兵马冲击下维持住了阵型,且果然叫猃狁兵马竟是不能再进一步。
他抿了唇。
兵马阵型之术,他闻之已久,但末世此技早已失传,所以他并未真切地见到过,如今终得一见,惊奇之余,却不免觉得疑惑。
谢青衣此人,到底是谁呢?
他知道他是一位以人族之身半死而入了鬼道之门的,但谢青衣人族的身份,他却全然不知。他从前以术士身份进入庞危府中,意欲去看他笑话的时候,还说庞危果然是个蠢物,竟连一个老古董也奈何不得。然则待他真的同谢青衣对上,他却不得不承认:从前他确乎是小看了谢青衣了。
有这般行军打仗的能耐,又有这般高强的武力,实在叫人不能相信他从前是一个默默无名之辈。
他眼见谢青衣所率鬼族竟逐渐稳定后方,而后那支百余人的队伍竟向前迈进,团团围圆,四周竟俱是向外伸出的刀枪斧钺。猃狁兵马一时竟无力破解此局,竟只能看着这支百余人的队伍不断向他们逼近,旦夕之间,麒麟并鬼族之人尽聚其中,竟迅速扩充了这一队兵马。
韩怒的眼睛寒了下来。
他万想不到谢青衣有这样的能耐,真是大意了。然则那阵法之中,便是他去了也只能被困,是以他才于山上远观,不涉其中。然则如今看来,又应如何?
正是韩怒冥思苦想之时,他却忽觉地面传来微震,他连忙遥望过去,却见数百米开外,一支军队绵延而来,军队之上,挂着一个睿字大旗。
韩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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