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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新令，遂相与玩乐不止。此情此景，或可应之《论语》所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之乐也。——《知天命》
众人一时都笑道：“到底是个什么酒令？倒同我们卖关子，且快些说罢。”
暮行云笑道：“你们定不曾听过这样的令，连我也不知到底在哪里听得了，却一直记着：这令乃是发令人说自己的一桩故事，不论是喜欢的，不喜欢的，做过的，不曾做过的，均可。席上若有同发令人所说之令不同的，便要饮酒一杯。而后便由发令人于席上找见一物，用帕子覆了，且叫下一个发令人猜去，若猜对了，便罢了，猜不对，便要饮酒三杯，仍出一个新令。”他面色得意，望着众人吟吟地笑道：“如何，都不曾听过罢？”
众人果然都不曾玩过这样的令，因问他：“如何的一桩故事？射覆之时，又可有什么提示没有呢？席上之物虽无千种，也有百种，若只放眼猜去，怕是难猜。”
暮行云道：“好比我曾因生病忘了前事，这便是一桩故事，席上若不曾有因病而废前的，便都要饮酒。”又笑道：“——自然不能放眼猜去，发令人覆了物件儿，便念一句与之相关的诗，四五七言不拘，只是不能太轻易。就好比你藏了个圆盘，若念一句「举头望明月」，那便是都知道了，就没有意思了。”
众人听了，倒觉得也有几分意趣，因叫暮行云先发令。暮行云端着酒盏笑道：“我也不想旁的令了，便以方才那句「吾因病而尽废前事」为始。”因笑望了众人，道：“——且饮酒罢。”
宋昭宁闻言一笑，“好啊，原来早在这里等着我们了，只为着叫我们喝醉。”
暮行云哈哈大笑，“便是这样才有趣味，斗智斗勇想着如何别人才能饮酒，自己却能不多饮酒，岂不也是一桩趣事？”
因抬手一笑，哈哈道：“请罢请罢，我已想好了射覆之物了。”
众人轰然一笑，将杯中酒水饮尽，看着暮行云招了个小丫鬟过来，悄声同她说了两句，丫鬟连连点头，果然不多时便端了一个托盘来，用黑巾覆了，站在一旁抿着嘴笑，“暮小侯爷的提示诗乃是「花气袭人知昼暖」，诸位且射覆罢。”
宋昭宁挑了挑眉，往暮行云那里一望，笑道：“这是什么诗？你竟是拿现做的诗来同我们猜么？”
暮行云哈哈大笑，“这可不是现做的诗，我家里有一本陆放翁的集子，外面不常见的，却收录了这一首。”他笑道：“便是不曾读过全诗，难道就猜不出来了么？我却不信。”
他旁边原坐着卫舒窈，如今自然轮到她来射覆，暮行云应笑着望过去，吟吟地唤了一声，“窈窈。”
卫舒窈先前不知怎地，出了一会儿神，这会儿被他唤住，这才好似回神似的，因笑道：“你可别想叫我饮酒，偏生这首诗我是见过的，盘中是木樨罢。”
后世原有本书写作《金陵十二钗》的，里面的宝玉公子便化用了这句诗来做他身边大丫鬟的名字，又宝玉公子曾与人行令，梨园里有个唤作琪官儿的，也曾在席上用了这句诗，并着手执木樨，以为对应。卫舒窈曾同人玩笑似的讲过这个典故，却不知今日却能再次听见，不免又往暮行云那里多看了两眼。
暮行云见她猜中，顿时欢喜道：“我便知道窈窈定是个明白人，能知我的心的。”因叫那丫鬟掀了黑巾，往里一看，果然是一株木樨。
他顿时笑得更畅快了些，连声呼道：“窈窈且说新令罢。”
卫舒窈不知想起些什么来，拿了那支木樨，放到席上酒盏边，因笑道：“我可比不得你那样促狭，便以我们明州一特色为令罢。”因笑道：“听好了，令是「吾曾见丹青树，高十丈，广十丈，叶似华盖，丹青分明，涣涣乎大观也」。”
因笑着扫了一圈席上诸人，笑道：“不曾见过丹青树的，且饮酒罢。”
暮行云哪里知道那树？只得闷闷地喝了酒，又见谢青衣不曾饮，因问道：“谢侠士见过的么？”
谢青衣回道：“某曾游历明州，有幸见过，那树长在支离山上，被当地人以为神树，日暮时分，夕阳映照，能见丹色更红，青色渐暖，堪称奇景。”
卫舒窈拍手笑道：“说得切，说得切。”
她旋即亦招手唤了丫鬟来，低低地同她说了两句话，连忙叫她去了，因笑同宋昭宁道：“该姐姐射覆了。”
宋昭宁笑道：“且来罢，叫我看看你到底覆了什么。”
那丫鬟仍不过片刻便回来了，此番众人却见那托盘上放了鼓鼓的一堆，暮行云见了，不免奇道：“噫，席上有这般大的东西？”
卫舒窈笑，“自是席上的，难道我还能坏了规矩不成？”
因同宋昭宁道：“姐姐熟读经典，想来猜中亦不难，姐姐可听好了，提示的诗令是「别有千枝笑，来映九枝前」。——姐姐且猜罢。”
暮行云嘟囔道：“今日又不是元宵，怎么偏说元宵的诗句来，难道当真是个月亮不成？”
卫舒窈拿了团扇往他手背上敲了一记，嗔道：“不得坏了规矩，分明该是别人猜的，你却闹什么？”
宋昭宁朝暮行云看了一眼，抿着唇笑，“他不过是盼着你眼睛一时不落地在他身上罢了。”
封胥朝那托盘上看了一眼，他自然知道这绝非月亮，况黑巾又遮不住鬼气，因此一见便见到了，便自席下拉了宋昭宁的手，便要同她说答案。
宋昭宁反手将他手捏住，不曾叫他说出来，因笑道：“这里面怎会是月亮，行云哥哥糊涂了。卫姑娘令诗的前两句分明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可不明了了？”因笑道：“——是灯笼罢。”
卫舒窈拍手笑道：“我便知道难不住姐姐。”
因叫丫鬟取了那灯笼来，放到宋昭宁的身侧去，笑道：“该姐姐出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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