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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多奇地,亦多古怪地名,非韩怒一朝挖出往事,怕不得矣。——《知天命》
果然如宋昭宁所料,幼帝并无心力等待此事,在次日于鬼族二位来使相见时便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长老因原来见过他,乃是一个早夭之相,今日见他却命格已变,便知因封胥一人沟通人鬼两道,强行转了天命,连带着身边的人的命相已有所改。他对能逆转命格的人,都自有几分好感,见幼帝如此,不免笑道:“陛下言重了,人道鬼族之盟约从来未断,今日所再度约盟,亦是为安定民心罢了。”
幼帝听出了他的意思,抬手举杯敬他,又见谢青衣如今安然无事,不免感慨道:“鬼族中人果然至诚至性,长老如此,谢侠士亦是如此。”他因想到正是谢青衣刺杀庞危,方拔出毒害,心中更是敬重,遂举杯与谢青衣共饮,一时谈起往事,席间倒也其乐融融。
双方都竭力促成此事,待饮酒过半,幼帝便命人取了盟约书来,三人当下歃血为盟,约盟之事顿成,席上群臣见此,举杯庆贺,一时之间,宾主相宜,热闹非凡。
宋父随同僚相庆之后,不免往席首望了一望,他如今已知晓谢青衣的身份,不免想道他当时暗藏了身份跟在宋昭宁身边的事。诚然,以他所见之谢青衣,其品性行为从未有让人半分不满的,但其所挟者重,却又能去重择轻,不免叫宋父多想了一想:宋昭宁,又有何事是谢青衣所能图谋的呢?
他心中挂着事,在席上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酒宴完毕,正要回去时,却见自家马车近处竟立了一个人,身子青隽,又着了广袖,翩翩然有了几分旧京贵公子的影子。宋珏走了过去,拱手唤道:“谢来使。”
谢青衣拱手回礼,因道:“谢某原非有意隐藏身份,全因彼时人道鬼族相隔日久,不知其里,所以瞒了身份,还望大人见谅。”
言罢又是一礼。
宋珏连忙避了开去,他双手笼在袖中笑道:“来使言重了,珏虽非圣人,但亦知人情,昔日之事也便都随他去了罢。只不知今日来使在此等待珏,又是有何吩咐呢?”
谢青衣:“吩咐实不敢当,只确乎有一件事想同大人商议罢了。”
宋珏闻言心中倒是一定,他想道:果然来了。而后抬手回道:“请讲。”
却不想谢青衣却后退一步,双手交于身前,行了一个大礼。他乃道:“某心仪贵府姝丽,愿以一颗真心并重礼求取,还望大人肯允。”
宋珏乍闻此言,吓了一跳,又见谢青衣礼仪妥当,言语恳切,不像是说着玩的。他因道:“能得谢来使青眼,亦为小女之幸。只人道鬼族之合向无前例,原不知可否,此乃其一。其二,珏虽有养育之恩,但女儿心事情愫却原非他人可强,珏亦当问过小女之后,再做决定。”
他因拱手笑道:“还望谢来使担待了。”
谢青衣知晓宋珏从来都是将宋昭宁当眼珠子疼的,自然也不意外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因而笑道:“宋大人所言亦是人情,某自于府中待之。”
他言罢便移开脚步去,拱手请宋珏上了马车,宋珏颔首谢过,直至马车走远了,见谢青衣仍复目送,心中少有的微妙起来。
他回府将此事告诉宋母,二老商量之后,仍打算将此事交由宋昭宁做决定,宋昭宁欣喜赧然之容却不必多言。
只说麒麟鬼族相盟之事快速传到了韩怒耳中,他赤红着双眼默立良久,半晌,终冷笑了一声。
他扬声命副将进来,问明能潜入蜀地者能有几何。
副将躬身回道:“若只是潜入其中,分而入之,想来可有十数人,但如今战场溃败,但凭十数人,却难扭转局势。更遑论麒麟鬼族联盟,鬼族之力远非人族能比,怕战场上更是难当。”
韩怒怡然笑了起来,他倚坐在帐中的虎皮大椅上,一身的红色,连眼角都是红的,转眼笑了。那眼角勾起来,好似一双狐眼。
他因笑道:“谁要你们去做与战局相关的事了?且去寻十数个善于伪装的人来罢,我自有吩咐。”
那副将被他的一双桃花眼看得心中狂跳,却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来,直应道:“喏。”
然而行至门边时,他却听韩怒冷冷的开了口,韩怒说道:“今日便罢了,若下回你仍敢胡看的话,我便挖了你的招子,你以为如何?”
副将神色愈恭,连忙垂手回道:“末将不敢。”
一面低着头赶紧出去了。
韩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看着手心的纹路,想到蜀地传来的人道鬼族联盟消息,目光愈冷。旋即翻了手掌,只将手轻易搭在腿侧,只望向了远方。
他喃喃说道:“长老啊长老,此番我看你是要同杀手同谋呢,还是要与当日惨死的那些鬼族复仇呢。”
半晌,他终于冷冷地笑出了声。
副将很快便将军中善于伪装的人找了二十人送了过来,韩怒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身上,终于道:“此番你等入蜀,不必杀人,不必探寻情报,只需要在一些地方,去动动土罢了。”
众人尽皆不解其意,却又不敢发问,只看着韩怒将挂于壁上的长剑取了下来,又取了麒麟地图于地上滚开,旋即长剑落地,在那羊皮地图上轻轻点了几个地点。
他道:“东荣街、五方铺、驿马桥、红壁照、茶店子、黎代,此六地地名尔等需铭记于心,入蜀之后分别于其地西北、东北、东南、西南、正北、正南方向……”他似忽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言语停了一瞬,而后长剑在那羊皮地图上画了画,抬起头来笑道:“——掘墓。”
众人不解其意,但却没有一个人反抗他的命令,即使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众人垂手,一时却尽皆应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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