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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人情皆早定，昨夜风雨今时凉。缘之起灭，或可寻之千里，或可溯之经年，辗转反侧之意，亦多出人意料。唯大能者，或可观其于微末也。——《知天命》
麒麟兵马着黑甲，直如流水一般朝猃狁众涌去，黑云压城城欲摧，韩怒站在三军之前，眼见麒麟兵马愈发向前，眼中直泛冷光。
而后，他伸出手去，直朝巴特尔身上抓去，巴特尔不防他突然发难，只张皇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整个人却被韩怒在片刻间抓在手上，再也逃脱不得。
巴特尔疾呼道：“韩怒，你要做什么！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起的！”
韩怒冷冷哼了一声，直抓着他到身前来，附耳对他说道：“巴特尔，你怕是不知，从我们落入麒麟朝间开始，便注定了最后定然只有一个人才能回去。——你以为天演石要如何才能开启？必要后世人的血脉祭之方可。巴特尔，你留之无用，倒不如今日就化作我手中兵刃罢。”
他话音尚未落尽，手上却已绽出光芒来，直将巴特尔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巴特尔片刻之间根本难以躲开，竟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流失。他只能喊出一声“不——”来，却转眼之间就已经被韩怒吸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当此之时，韩怒眼中犹带血意，在千军万马之间，冷冷地对上了长老的眼。
而后嘴角一勾，竟牵出一个笑容来。嘴角血迹犹在，神貌仿佛罗刹。
鬼族长老立在原地，一时愈发沉了脸。
且不论冀州战场上如何，却说蜀地之中，因卫舒窈勉力破开韩怒千里之外布下的阵法，待出来之后便已是其力难支，直昏了过去。卫湛想尽办法也不能叫她醒来，寻常大夫也说她是气虚神失，但怎么治疗调养，他们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这实在是急坏了暮行云，每日只守在卫舒窈身边，寸步也不肯离。一应照料卫舒窈的事，也都务必亲历亲为，短短几日功夫，卫舒窈还不曾有半点好转，暮行云却已是形销骨立，看得公仪、宋昭宁等人亦是担心不已。
这日他照顾卫舒窈照顾得累了，便只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了会儿，兜兜转转地，不知怎么又回到京中的永宁侯府，却见院中花草开得正好，尤其是那一树棠棣，长了慢慢的粉的、白的小花，齐齐地簇在一块儿，叫人见了便十分欢喜。
他因见其长势甚好，遂踮起脚来，折了一根树枝，见上面一簇棠棣花开正茂，欢喜极了，连呼道：“窈窈，窈窈——”
那林子深处转出一个人来，笑着走到他眼前来，执了他的手笑道：“怎地又去摘花了？那花好好地长在那里，偏你不叫它自在。”
暮行云只嘻嘻傻笑，直拉了她的手，将那棠棣递到她手里去，说道：“棠棣其华，正应配淑女，自然该送给你的。”
他心中只默默念了“窈窈”二字，抬起头来，却发现卫舒窈的模样同他寻常所见的模样并不相同，他偏着脑袋看了两眼，却见那女子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得了么？”
暮行云小声呼道：“窈窈——？”
那女子拿了花枝，直朝他脑袋上打了一下，因笑道：“果然呆了。”言罢却又朝先前来路回去了，身姿袅娜，背影却越去越远。
暮行云慌了，连忙朝她走了几步，呼道：“窈窈——”
顿时醒了过来。
一时惊醒，他却好似还不曾从梦中走出似的，直想着那梦里的永宁侯府，想着那个容貌同卫舒窈不同，却亦唤作“窈窈”的那人。想了半晌也不曾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复坐回榻边，去看卫舒窈可有好转的迹象。一面却又轻声说道：“窈窈，我们从前，可是见过的么？我们定是命定的姻缘，你可不能抛了我。”
然则便是他金诚所至，也到底不能叫卫舒窈马上醒来。卫湛因道怕是卫舒窈勉强破阵，身体大损，如今内境紊乱，必要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助她脱困方可。几人听闻了此事，都不知应当如何是好。封胥是不曾在的，他们所能想到的也不过卫湛，然则卫湛也没有法子。
如是三日，这日却忽然有一和尚到了卫府，捧了一木钵，前来化缘。门房见他年纪尚小，便叫他等着，自己去厨房给他盛了一钵饭与他。
正逢公仪来府，在门前见那立着一个小和尚，因多看了两眼，忽呼道：“你不是妙法大师身边的那个小和尚么？如何也到了蜀地？妙法大师呢？”
小和尚见是她，忙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呼道：“王妃。”
他道：“师父说如今战乱已起，各地冤孽必然滋生，已四处修行去了。却嘱了我到蜀地来，称这里有我的机缘。”
他又道：“说来师父曾与我一个符，叫我贴身带着，若有缘碰见王妃，定要将这物给了王妃。”
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个符来，折作了四四方方的模样，双手递给了公仪。
公仪不明所以，但见他年纪尚幼，在外恐多磨难，因此心中也不免起了怜惜之意，遂叫门房去同卫湛禀告，拉了那小和尚入府来，道：“今日你我碰见，也算缘分，且一同进来吃顿饱饭再走罢。”
小和尚从前还有些憨态，如今或是见了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的态度，竟不再有从前的模样了，当下只同公仪一道进来，神情已渐有佛像慈悲姿态了。
行至半道，他却忽然止住了脚步，朝卫府三进的院落里张望了一眼，问公仪道：“王妃，近来这府上可有人有什么不适么？小僧倒觉出了几分鬼气。”
公仪不想他这样说，当下便知他定然也对鬼气知晓一二了，于是连忙带了他到卫舒窈的所在，一面拉着他走一面说道：“你倒果然是说对了。且来看看罢，妙法大师原非寻常人，你能做他的关门弟子，想来终究是有几分能耐的。且看看你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如是，则将那小和尚带到了卫舒窈的身侧。
小和尚看了卫舒窈一眼，双手合十，直念了一句佛偈。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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