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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倾颓,天命渐终。虽有义士谋国,却难善终。可叹,可叹。——《知天命》
幼帝此番的谋划,乃是将庞危私召入宫,于御花园与其相会,再将周遭将士都远远打发了去,只叫谢青衣隐在暗处,静候时机动手。
幼帝自然信任鬼道中人的造化之力,又觉若身侧俱是侍卫,谢青衣也不便行动,那庞危也是个武功极高的,若果真叫他借着周遭的侍卫抵挡谢青衣的攻击,那却是叫幼帝损失惨重呢。
所以他同心腹斟酌以后,定了这样的法子。便等于将宝尽数压在了谢青衣的身上。
是日,谢青衣离了宋府,至于宫中。白宿带着他看了御花园四处景致,同他商量好届时应躲在何处、从何处出手,又模拟了庞危的应敌之策,自觉妥当了,才复又上报幼帝,只等庞危入宫。
在这等待的日子里,谢青衣回了一趟鬼道。
鬼道中人回去,原也不过瞬息功夫,但当他回去时,那屋子里却已空无一人。长老并不在此,虽然此处依然灯火长明,但人却没了,只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谢青衣,老朽历经多年,年轻时又逢鬼道大变,早已吃透死别滋味,再不愿尝。如今我不愿再见你,也不再送你,惟愿你别有奇遇,能多撑几年。那定魂珠你且留在身上,不必还了。待你身死魂散,定魂珠自会自会鬼道,至于你仍存活之时,便索性留着镇你鬼气罢。不必寻我,自去罢。”
却连落款也不曾留下。
谢青衣原要同他问鬼王卜庄之事,如今看来竟也问不着了,只好对着那书房拜了拜,沉声道:“长老活命之恩,胥永记于心。若果有来世,必衔草结环,以报尊者大恩。”
他在空荡荡的屋中叩首三次,终于离了鬼道,复去准备对庞危之事不提。
只他走后,那空荡荡的房间中才慢慢自黑暗处笼起一层黑雾来,渐渐化作了长老的人形。
他看着离去的谢青衣许久,方才叹道:“如此少年,可惜了啊。”
却说庞危因近日都随着那术士习练咒术,竟发觉此咒果有虚空召火,聚合小鬼之能,心下喜得跟什么似的,直将那术士当作了高人,连他最初的桀骜也当做了个性,却竟是不计较他先前的无理了。
这日幼帝派了小黄门来请他入宫,庞危心中想道:最近朝中又没什么大事,怎地幼帝突然要见我?又想到先前幼帝悄无声息地救了宋昭宁一家出刑部大牢,心中暗思: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关键?此次正是来拿我的?
他心中原就有鬼,这般猜想之后,更是觉得今日乃是鸿门宴,于是连忙寻那术士要了些符咒,揣在怀里,又急命一旁守着的军士,吩咐他去叫宫中的旧部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不对,连忙出来。交代完毕,他心中才放下心来,连忙进宫去了。
庞危在乱世中练就的只觉非比寻常,一路走来,但见宫女个个垂首,步履匆匆,心中越发觉得不对,于是更是坚定了他先前的想法,只待见了幼帝证实。
走到御花园,却见幼帝正一人坐在亭中,一旁立着白宿,周围却再无一个禁军在。
他心中诧异又警醒,却仍是先给幼帝叩首说道:“臣参见陛下。”
幼帝唤他起身,笑道:“将军且进来坐罢,不必拘束。此次叫将军来,却是想同将军商讨一番,睿王即将回京,却不知应如何安顿才好?”
庞危心中揣测幼帝心意,隐约记得史书上曾载幼帝同睿王不和,何况他记得那几次三番维护宋昭宁的还有个睿王妃,也是叫他恨得牙痒痒的人物,于是遂拱手笑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般事项,陛下做主就是了。不论如何安排,想来睿王也不会有异议。”
“却非如此。”
幼帝将面前的名录摊开,依次点了几个将领的名字,道:“睿王麾下陈褚,乃是陈家旁支的庶子,此次睿王报回此人杀敌以千计,是当之无愧的军中一冠,但如何给他一个配得上身份的奖赏,却不叫陈家觉出不美来的,尚要斟酌。睿王麾下右将军苏奚,乃是寒士出身,在世家中却无根基,若贸然大加封赏,也是驳了世家的面子。再有……”
睿王麾下能叫的出来名字的将领有十余个,而且个个都有其特殊情况,没有能随意大加封赏的。而这些人的名字,庞危后世读史,虽隐约有些印象,但这些人都远没有封胥白宿那般成就,又如何能让庞危记得分明?也不过是隐约记得名姓,其生平如何,他却是半点不知的。
而这些封赏原来也是自有其规制的,但谢青衣同白宿正是知他是后世来客,必然不知麒麟封赏的规矩,所以便刻意以此试他。幼帝听信他二人所言,哪有不应的?
是以当下庞危看着那册名录苦思,心思竟全扑了上去。
便是此时!
他身后骤然觉出一片杀意,连忙向一旁躲去,一抬头,却正见幼帝望向他,竟是一副吃惊不已的神色。但电光火石间,他哪里顾及幼帝想什么?只身子当即向右一闪,而后抓住亭中柱子,双脚一蹬,顿时翻上了亭子顶上。往下一看,却见一丝黑雾闪过。
庞危喃喃道:“谢青衣——”
他心中不料今日谢青衣竟杀到宫中来,再见亭下已然没了人,当下心中便是一慌,不免便想起谢青衣那诡异的身法来。他连忙将怀中符咒摸了一张出来,喃喃念了一回,却见那符咒当即化作了一团火,直将庞危周身都点亮了。
再一看,却见那火力竟隐隐显出一柄银色长剑来,便正要冲着庞危而来。
谢青衣尚不知手中长剑已现了形状,庞危心下却有一副看透的表情,不免笑起来,身子一闪,当即躲开了那刺来的长剑,随即手中那团符咒生成的焰火便猛然朝着谢青衣的方向掷了过去。
却见黑雾一闪,竟“砰”地一团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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