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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床养伤一周,伤口已渐渐愈合,每次换药时,看着那红森森的寸余狭长血口,还是不免心惊,天宗的人伤我,究竟为何事?
难道知道我是阴阳家?为夺阴阳石而来?
还有那阴阳石,自在地下河发出过异光之后,它又和平日一样,再无其他异常。
顾因说我体内有阴阳之气,我尝试过用意念让那阴阳之气流动起来,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这阴阳之气触发阴阳石。
可惜却不得其法,无论我如何意念,体内都再无动静,除了伤口传来一阵阵的痛楚。
顾因自我醒来之后,渐渐又恢复平日的模样,只每天与三行结伴来探望几次。
我明白这是必然的事,这样对我也好,可内心深处,还是会浮上淡淡的失落。
倒是闵秋与李昱怀,往我房内跑得颇勤,不时来陪着我聊聊天,讲讲江湖趣事。
这李昱怀虽有些滑头,却也不失为一个趣人,琴棋书画都能谈上一番高论,又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江湖,不管是各国朝堂还是武林中事,都知晓几分。
据他所说,自己对掌管商号并无兴趣,李家业务都是其二弟李昱准打理。
聚源商行以药材起家,后涉足矿山,与官府关系日益紧密,却也风险颇大,特别在这乱世之中,得罪谁或不得罪谁,可能都有性命之舆。
其父李元海也希望能有个武林倚靠,便千方百计,让他拜入逍遥宗门下,搭上了这个现今武林第一大宗。
权、武、利,这三者,向来不分家,以权谋利、以武做保,这天下,终究是强者的天下。
此时我对奶奶所说的预言,已更觉是一个遥远的梦。哪有那样的圣人,以一己之力造天下和平?
都是暴力、厮杀、征服,堆积起多少白骨,才能换一方安稳。
一周后,传来消息,梁军大军已集结南下,准备下月,挥军巴陵。
再不能拖了。
王镇山借词托聚源商行运货,亲自登上李昱怀准备好的商行货船,将我们一路护送出梁军边防。
相隔二十里水域,便是湘军边防,比起梁军的重重关卡,封江之长木阵,湘军的边防显得简陋而单薄,无论是军力上还是工事上,都相去甚远。
一路向东。
我斜躺在为我特制的软榻之上,透过一层舱窗看出去,正好能看见独自立于船尾的顾因,向着船后翻起白涛的江水,久久凝望。
不久的将来,这水面的平静将会被战火打破,届时,箭乱清波,血染长江,鹿,又死谁手?
我闲着无聊,拈了六根发丝,为此趟行程起结卦。
结卦是阴阳术中最难的卦象,以发丝打结为象,需结遍八八六十四爻,分成前中后三卦,再以此释象。
我意念之处是湘国之行是否顺利,随着卦象渐成,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主卦为剥卦,顺势而止,主滞厄,象征极其凶险之地。前为大畜卦:止而不止,看似静止,实则仍动。后为遁卦:遁去,乃隐也,可取消失之意。
此三卦连为一体,阴长阳消,小人得志,厄运难止,将身陷险中之险,最终,将,消失。
谁会消失?我捏着发丝不敢动,我?还是顾因?还是湘国?
正想着,忽觉船速渐缓,舱门竹帘打开,闵秋的大头探进来:“湘王派人来接我们了。”
我们出得舱来,见一艘三层楼高的乌木官船昂立江面,船头一人正对我们挥手,待两船接近,只见那人翻身而起,张开双臂,似大鸟一般在空中滑行而来,待去势已尽,再两个翻身,安然落到我们船上。
“好功夫!”闵秋“啪啪啪”拍手道。
那人身量修长,差不多与顾因一般高,年纪也相仿,圆脸长眼,下巴略凹,鼻头厚大,看起来稍显木讷,身着枣红锦袍,头带同色布冕,满面堆笑,对我们抱拳道:“在下湘王之侄韩今是,特奉王命前来迎接各位,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顾因往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顾因,多谢韩兄。”
那韩今是脸露喜色,往前两步扶住顾因胳膊,打量一番,激动道:“顾兄竟是这般青年俊秀,难怪叔叔日念夜盼,若是蜀湘两国早日联姻,共抵梁军贼子,只怕蜀国也不会……”
说道此处,哽咽下去。
顾因面色平静道:“湘王殿下能记得小侄,在下已是感恩不尽。前事已尽,如今顾某只想与湘国上下一心,共抗梁军。”
韩今是缓一缓情绪,重重点点头,转向我们道:“这几位是?”
看向我时,眼中划过一抹惊异之色,转瞬而去。
顾因道:“都是这一路来助我脱身的朋友。”
再将我们一一介绍一遍,并不提我是阴阳家族的人,也隐瞒了李昱怀逍遥宗的身份。
韩今是逐个招呼,再指着大船道:“诸位请先上船,我们再行详谈。”
大船那头已放下绳梯并木艇。
顾因看看我,对韩今是抱拳道:“多谢韩兄好意,不过,良姑娘有伤在身,不宜挪动,我们就留在此船,跟随韩兄大船入城就好。”
韩今是闻言一愣,打量着我缠着纱布的胸肋处,旋即恢复笑容道:“当随顾兄的意思!那在下也在这里陪着顾兄吧。”
李昱怀客气了几句舟小地窄,招待不周,再走到前头,往船舱中弯腰一揖,道:“韩兄请。”
顾因与韩今是并排往前走去,我与闵秋跟随其后,刚到舱门口,忽听得“砰!砰!”连声巨响在身后响起!
一阵强大的气浪朝我们扑来,整个船身一晃,幸好闵秋及时伸手相扶,我才得以站稳。
一回身,刚才还好好的大船瞬间笼罩在黑烟之中,船上人影闪烁,尖叫声哭喊声四起,烟幕下火影憧憧!
韩今是与顾因从舱中扑出,皆是面如土色。
“火药!而且不是少量的火药!”李昱怀沉着脸叹道!
对于湘国来说,这是多么惊天骇地之事,在迎接贵客的官船之上,竟埋伏有炸药!岂不是在眼皮子底下拔毛?
此时那黑烟往上升去,甲板四分五裂,可见船腹中一个黑窟窟大洞,窜出丛丛火苗。
那火药是藏于舱下的。
韩今是双手拳头紧握,额筋浮胀,横眉怒目,咬牙切齿道:“竟是暗算到我门口来了!”
顾因眉头紧簇,道:“都是在下不好,差点连累韩兄。”
韩今是一扬手,止了他的话,道:“顾兄万勿有如此想法,如今你与韩家,已是一体,冲谁来又有何区别?还怪我们防范不严,竟连这等眼皮子底下的阴谋都未查出!”
闵秋淡淡道:“必是有内奸,韩兄回头,还得请湘王好好排查排查,梁军渗进湘王身边的人,想必不止一两个。”
那船还在烈烈燃烧,有几个幸运跳入水中的,朝我们商船游来。
李昱怀看着韩今是道:“想来逃生的人中有韩兄想找的人。”
韩今是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都救上来,我一个一个审。”
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传来,我还愣愣地看着火海发呆,若不是因我之伤,我们此时应该刚到那官船之上,如此恰到好处的爆炸,玄之又玄。
是梁军吗?还是,潜伏在暗中的其他敌人?
那卦象,险中之险,就从这迎接的礼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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