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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吴良辅守在外帐拦阻了有事求见的襄亲王,并且前后一共送了三次热水入内帐,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蒙恩准自行歇下。
第二天皇帝照常起身办差,批过折子之后开始轮流召见蒙古王公。襄亲王自从随驾上路之后每日必来向皇帝请安陪坐,这一日自然也来了,只是东张西望也没看见日日跟随皇帝同进同出的董鄂氏小侍卫。
于是襄亲王请安过后没耽搁就直接告退出帐,皇帝心知肚明笑笑也没拦着。
襄亲王在皇帐外面不敢逗留,远远溜达几圈,终于逮着出帐传膳的吴良辅:“谙达,今日怎么没看见董鄂侍卫?”
吴良辅在襄亲王的注视下浑身是汗,做奴才的为了讨好主子总会得罪人,这一次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是皇帝爷他要偷人啊。
襄亲王最后问出齐布琛从昨晚入了皇帐之后就没再出来过,强自压下各种愤怒与恶言,打定主意守株待兔。
襄亲王一直等到晌午过后,才听亲随来报,那个小个子的董鄂侍卫从皇帐侧面绕道去了马厩,貌似不用当值的样子。
憋了整整一路的襄亲王终于找到突破口,在马厩里堵住了一身侍卫打扮挽着袖子正在刷马的前妻。
“爷该叫你齐布琛还是,还是婉如?或者你更愿意被叫做乌云珠?”真面对面时博果儿反倒不急了,他让亲随把住马厩入口,好整以暇抱手而立,靠在马棚柱子上亲自审问。
胤禩不知道该执什么礼,手下不紧不慢一下一下刷马,嘴里道:“王爷观察了这许久,心中早有定论了,何必再问?”
“婉如,你胆子大了不少。莫不是以为有了皇兄做靠山,爷就奈何不得你了?”襄亲王不善权谋,一味刚硬示人,几句过后便开始放狠话。
胤禩在桶里涮涮刷子,还真有那么点儿有恃无恐的意思:“王爷,襄王福晋去年病殁,连骨殖都没存下,朝廷早已人尽皆知。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乌云珠是玉牒上的人,与襄亲王府没有半分瓜葛。奴才看,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博果儿的怒气随着这句话早已焚燃,他上前一把打掉胤禩手中的刷子,拖了人近前咬牙切齿道:“原来去年你在宫里就勾搭了皇兄替你撑腰,说不定你肚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本王的种!”
胤禩眼中微微波动:“王爷可以不信,尊福晋去年病殁之前没做过有半分对不起王爷的事,之后的事情不论,但福晋当日即便不死,结局又能怎样?”
博果儿怒道:“你还有理了?既然嫁给了爷自当一生以夫为天,爷宠你是你的福分,骂你几句你就敢耍手段诈死背夫偷人?还说不是看中皇兄权势,觉得爷的亲王府不够气派?”
胤禩:……男生女身太苦逼了,有理说不清。
所以廉亲王也学皇帝打无赖牌:“王爷说是就是吧,奴才不过替族姐抱打不平,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管他当年如何,王爷现今府里娇妻美眷亦有,权当都过去了吧。”
博果儿横眉拦住胤禩去路:“你这是又当自己是齐布琛了?”
胤禩:……太叔公你这是非要较劲了?何必啊?
胤禩想想还是不要弄得太难看,于是软和下来认错道:“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何必自苦?无论当日对错,董鄂氏身死入殓的事情早已众人皆知不能回头。无论乌云珠还是宛如,都非王爷良配,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没了也就没了,真死了倒更好。”
博果儿怒视董鄂氏白白小小的一张脸,森森道:“可惜你偏偏没有死!你不守妇道琵琶别抱还想劝爷忍了做绿头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让你一个人都占尽了!”
胤禩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心死成灰状:“王爷就忘了当日那个死产落下的孩子?整整三个月,王爷可曾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反倒由着侧福晋圈了我的园子。那日弥留,我真以为自己会死,王爷若顾及半点昔日情分能见一见,又何至于今?”
贼喊捉贼,倒打一耙,将出墙生生拧成心灰意冷他也会。
这话果然勾起襄亲王为数不多的几丝后悔。
董鄂氏流掉那个孩子按月份算的确是他的骨肉。虽然他嘴里没提过,但自从董鄂氏殁后,他已经几个月不进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连她生的丫头也没看两眼。
襄亲王挺吃董鄂氏这一套的,闻言也收敛了怒火,只是仍不让步:“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诈死。就算诈死,气过就算了,怎么能跟了皇兄?你这样做让爷和额娘的脸往哪里搁?”
胤禩受够了,怎么到哪儿都有婆婆插一脚。
“王爷说笑了,诈死出府誊改玉牒族谱,这样的事情岂是一个女人能做得周全的?王爷难道以为这是我求着皇上做的?”
襄亲王默了,他只是刻意不去想而已。
或许他刻意责问董鄂氏为什么不以死明志以示节烈,但在那之前他刚做过暴打妻子使其小产,并且在她重病卧榻时冷遇了她三个月,甚至连死后都懒得去看一眼,一把火随便就把人烧了。
这样算起来,好像他也有做得绝情的地方。
所以两个人难得不说话。
胤禩由着太叔公呆,转身继续刷马,刷完了又拿木签子剔出马蹄缝的石头泥沙。一直到连马鬃都顺滑油亮了,才弯腰去捡地上的马鞍。
御赐的纯银马鞍不轻,胤禩搬动有些吃力。
襄亲王突然横着搭过一把手来,帮着胤禩将马鞍一把搭上马背:“你什么时候学会刷马的?看你动作可不像新手。”
胤禩瘪嘴:那是,爷侍弄马匹绝对是熟练工。老四到死都心心念念惦记着爷驯的马。
襄亲王又问:“你昨日行猎也娴熟得很,是以前在闺中学的?怎么你当年在王府从不骑马的?早知你会,爷又何必高看一眼博尔济吉特氏?”
他一直以为自己福晋是只金丝雀来着,要娇养,把捉来的虫子洗干净放在碗里给她吃,一放出去准被老鹰叼走。
当然事实上他家福晋的确被人叼走了。
所以太叔公不甘心啊。
胤禩含糊回道:“汉家姑娘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满人姑娘谁不擅长骑射?我额娘只说以后嫁人了不许胡闹,约束着我们姐妹成婚之后在家乖乖持家相夫教子。至于玩乐,有别的姐妹陪着爷,哪里轮得着我们?”
简单说,福晋是掌家的,妾室是玩乐的,这是常识。如果做正妻福晋的放下身段同侍妾争宠,才是丢尽娘家的脸面。
太叔公语塞,董鄂氏嫁给他不足两年,一直病歪歪的,但后来掌家的确也不错,给他纳妾塞人从不含糊。
这样想起了倒让他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思。
所以宛如的意思是,当年她是正妻所以要端着姿态贤惠矜持,如今她成了皇兄的小妾所以无所顾忌露出本性了?
太叔公想得很远,远到一直到胤禩刷完马告退也没有头绪。
他原本的打算是堵着人大骂她红杏出墙一女二夫给他带绿帽子,不过被这个女人饶舌几句勾出几分惭愧懊悔,以及一线莫名其妙的失落。
胤禩没有自己的帐子,皇帝不可能给他同别的男人大通铺睡觉的机会,因此他只能回皇帐更换刷马弄脏的衣服。
皇帝听说董鄂小侍卫回来了,兴冲冲停了召见回到内帐,调戏衣衫半解正在净面理容的弟弟:“八弟同太叔公都说清楚了?你太叔公没为难你吧?”
“没有。”胤禩惜言如金不受调戏。
其实他有一种很微妙的预感,今日他的确打消了太叔公把事情闹大的念头,但他觉得太叔公说不定很快就会跑去为难皇帝。
胤禛没有怀疑弟弟安抚人心的本领,这次放任襄亲王找老八摊牌也只远远让人盯着莫要让王爷动手就成,所以他并不清楚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胤禩绞了帕子净过面又擦过手,转身去捡扔在炕几上的风帽和领子。他仗着年纪小女扮男装也能蒙混过关,只是人前人后一直带着帽子围着高高的领子,天气热了一动就浑身汗。
胤禛夺过帽子扔回去,挑着他光秃秃的领口道:“急什么,今日你不当值,帐子只你我二人里何须装模作样?”
胤禩半眯眼睛由着皇帝解开他颈下第一颗盘扣:“皇上来漠北不为会见蒙古王公挑拨关系,帐内白日宣淫有辱斯文。”
胤禛佯作不解:“斯文是谁?”
胤禩:……
皇帝憋一刻,自己噗嗤笑地打跌:“朕都披挂上阵彩衣娱弟了,八弟好歹赞一声四哥有心。”
胤禩:“…………四哥……有心。”
白日里,胤禩拼着撕破脸不愿同皇帝胡闹。胤禛也非色令智昏的皇帝,歪缠一阵捞了点甜头也知点到即止。不过言语上一定要占尽优势:“八弟昨晚一开始也是义正言辞,怎么到了最后倒缠着朕要再快一点?”
胤禩面不改色,一脸厌弃道:“臣弟是让四哥快做完了好睡觉,水冷闹病了没人侍候皇上。”
胤禛以为这句话也算赞扬自己雄风持久,只觉用老八这张嘴说出抱怨之言也分外动听,于是上前揽了人往床铺里滚:“这种事情哪里能快?真快了有的你受的。”
胤禩怒道:“做什么?爷要去跑马!”
胤禛胡乱揉搓他:“别动,今天不闹你。和蒙古人打了半日机锋累得慌,眯瞪一会儿你下午还是来帐子里伴驾,省得你总被太叔公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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