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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安顿下来,百合叫青松想个法子逗逗孩子们,免得他们头一晚离家害怕。
信王府护卫数千,分出几百人跟来听差,青松叫上几个人,捉上几百只萤火虫,拿极薄的绢袋盛起来,系在屋中、帐内,一闪一闪地在暗处发光。
孩子们都住在信王妃院子里厢房,百合进去同信王妃说话,就听见他们一阵阵惊呼,其中还夹杂着含芷磕磕巴巴的叫嚷:“亮,亮啊!”
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太子也真放心。 这会儿他们都在看萤火虫,心中无限崇拜李舅舅,都没在王妃身边捣乱。百合乃与王妃说:“我想着,这几天日头大,咱们家的孩子细皮嫩肉的,唯恐晒坏,还请娘告诉他们奶娘一声,做几顶宽檐帽子
给他们戴。”
这帮小祖宗往日出门不多,一个个养得白皙娇嫩,放在毒日头底下晒半个多时辰就得晒坏。
果然信王妃也不曾想到这茬,“你且说说,帽子要做成什么样?”
百合连说带比划,信王妃听得明白,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且叫他们几个的奶娘都这样做来。”
说着王妃身边的丫鬟走出去两个,分别通知孩子们的奶娘。
周王妃又道:“我白长这么多年,身边这些个人,竟没有一个这样周到。”
百合连忙笑道:“我乡下长大,别个都不懂,唯独这里头的门道还晓得两分,娘别怪我多话就好。”
百合告退回去,桌上一顶宽檐软帽还没做完,正是打算给如真戴的。
山庄凉爽,夜间非但不用冰盆,还得盖夹被。如真傻乐一日,这会儿呼呼大睡,整个身子横过来,右手揪着脚丫子抬到嘴边,左手紧紧攥着小拳头。
百合放下帐子,多枝灯上七根蜡烛烧得通明,她把帽子昨晚,在如真脑袋上比划两下,才卸妆上床,拍着如真睡觉。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百合就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宜安、含艾、含芳、含芷站成一排,见百合出门连忙见礼,叫二舅妈的,叫二婶娘的,叫二伯母的,含芷左右看看,不晓得自个儿究竟
该叫啥,索性跟着姐姐们都喊一遍。
百合蹲下身笑着问她们:“这样早就来寻我,你们都睡够了?娘娘醒来没有?”
宜安说:“我们都醒得早,睡不着。那几个正在闹娘娘呢,舅妈,哥哥说他们今日要去钓鱼,我也要去!”
百合笑着叫她们进屋看如真,自己去洗漱梳头,四个小姑娘趴在床边,看如真睡得拳打脚踢,你挨我一下,我碰你一下,都嘻嘻地笑。
等百合拾掇完自己一看,别人还好,含芷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差和如真一起睡过去。宜安正哄含芷:“不许睡,不然不带你玩!”
含芷又犯困,又想跟姐姐们玩,急的小脸通红。
百合走过去摸摸她脑袋:“你陪弟弟睡一阵,姐姐们去玩时,婶娘叫你。”
含芷踢掉鞋就往床上爬,百合伸手在她腋下一提,把她放到床上,又回头看另外三个:“你们真个睡够了?”
宜安等人红着脸直点头,百合看着含芷睡着,叫如真的奶娘来看着两个小家伙,带上宜安三个到王妃院子里,果然院子里沸反盈天。
王妃揉着脑袋说:“都说儿孙是福,依我看,这竟是一堆活霸王!”
百合忍笑:“他们头一日到庄上,看啥都新鲜,再过几日只怕早上还叫不醒哩。”
王妃便叫众人吃早饭,又问如真跟含芷怎么不见,百合忙说那两个小的还在睡,王妃念佛道:“阿弥陀佛,睡着最好,等咱们吃完饭,再轮到他们。”
庄子上的早饭乃是四样粥,俱熬煮得香滑浓稠:一样玉米粥,一样水果粥,一样野鸡崽子粥,再一样桃仁粥。
还有玉带糕、鸡油鹅瓤卷等几样细点,鸡蛋饼、玉米饼等几样粗点心,满满摆一桌子,由各人取用。
宜宁、和圳、和堂年纪大些,要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充哥哥,都吃肉粥;含艾小声要个桃仁粥;剩下的几个,要了这个还不足兴,又要那个,恨不得把几样粥全吃一遍。
尤其和均,往日在东宫不好好吃饭,每回都要费好大劲儿才能喂他吃两口,太子与太子妃何等厉害的人,为他吃饭的事情愁得不得了。 谁知道一到这里,看见大家都热热闹闹吃饭,他也凑热闹,不用人说,自己抄起小汤匙,吃得满下巴都是。还不忘往左一扭头,张嘴,他哥哥和圳舀一勺肉粥喂到和均嘴里,和均烫得眼泪汪汪,还吃
得飞快。
他奶娘在一旁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生怕这小祖宗出点啥问题,王妃道:“让他们自己吃,你们都退后些。”
和均吃得粥顺着下巴往衣服上滴,百合笑道:“待会儿换衣裳,还是给他们都换上布衣裳,好出去。”
几个孩子一听要出去,眼睛一亮,吃得更欢。
一时沐三跟青松也来了,青松怀里抱着如真,沐三牵着含芷,两个人叫道:“哎呀,没有我们的饭了吗?”
一群孩子叫叔叔的叫舅舅的,连忙请他们坐下,青松因昨晚捉萤火虫的功劳,格外受欢迎,几个人拉着他要他坐在自己身边。
青松两个坐下自己盛饭吃,含芷闹着要自己吃,但她一碗饭能有两勺喂进自个儿嘴里就不错,到底还是奶娘给喂。
如真更简单,闻着饭香十分好奇,但他如今只能吃几口米浆,到底还是奶娘抱到隔壁去喂奶。
百合已打算他满一岁就断奶:这年头只消有奶,喝到七八岁的也有,譬如含芷与和墨、和均,至今还未断奶。
乱哄哄地吃完饭,奶娘又带各自的小主子回去换衣裳,王妃早命人备下细棉布做的短打,他们穿好衣裳,戴上宽檐软帽,再一人挎一个小布包——里头装两样点心,另一边挎个装满水的竹筒。
一排十来个孩子站在王妃面前,王妃看得稀罕得不行:“哎哟哟,你们这样打扮起来还真好看!”
又嘱咐他们:“今儿出去要听李舅舅的,他不许做的事情,谁都不许做。若是这回不听话,往后还有更好玩的事,我再不带他。”
孩子们个个绷着脸,一脸严肃道:“我们听李舅舅的!”
青松快得意死了:这辈子还没这么多人叫过他舅舅。
百合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因嘱咐他道:“头一个要紧的是平安,你带他们玩,不许下水,不许去山上乱跑。休要自己玩疯了心。”
青松点头:“我晓得哩,你放心吧。”
百合还真不大放心他,好在孩子们的奶娘、护卫也都跟着,两三个人看一个孩子,总不至于看不住,千叮咛万嘱咐地送他们出门。
屋里才闹哄哄的,如真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哥哥姐姐们,简直看不过来,忽然他们都走了,连含芷也跟去凑热闹,如真眨眨眼,低头玩他的布老虎。
京城地界儿,冬天走得晚,夏天也来得早,一年活似只有冬夏两季。才换纱衫那会子如真还只会翻身,如今已经能在炕上爬两步:七坐八爬,如真生在十月里头,如今六月炎热,他正学爬动。
他软绵绵的身子趴在炕上,爬两步就砰一下摔在被堆里,摔不疼便不哭,又撑起身子来乱爬。
这时候的小娃娃最离不得人,百合成日跟两个奶娘不错眼地盯着他,把桌角等锋利处都缠上布条,免得他爬动时磕到脑袋。
周王妃手里拿个金铃铛摇一摇,哄如真道:“到祖母这里来!”
如真欢叫着爬过去,两步一倒,王妃怕他哭,他反而咯咯直笑。
百合到周围走一圈儿,见青松带着孩子们在那边捉蚯蚓,穿在弯折的缝衣针上钓鱼。远远看见含艾不要蚯蚓,青松便教她用芦苇芯当诱饵。
日头已经明晃晃的起来,他们在一排树下也没能幸免,那宽檐帽有些遮眼睛,宜宁跟和圳两个已经把帽子往后一撸,挂在背上不肯戴。
百合便问跟前的人,庄子上有芦荟没有,婢女招来庄头一问,果然有种芦荟,百合便采一丛芦荟,撕掉外皮,挖出晶莹剔透的果肉,连碗放进冰盆里镇着。
到上午时候青松带着孩子们回来吃饭,他们都兴奋得不行,闹着要厨房煮他们钓的鱼,王妃果然叫人做一桌全鱼宴来。
百合一看宜宁、和圳晒得脸上有些红斑,连忙取芦荟来给他们敷脸。俩人不明所以,还要躲,教百合镇压住,硬涂一脸芦荟。
宜宁凑到如真跟前去跟他玩铃铛,如真看看宜宁,约莫觉得这个哥哥比铃铛好玩,一口咬到他脸上,他才在长牙,下门牙才萌出,上牙都没有,哪里能咬得疼人?
倒是舔到一口冰芦荟,咂下嘴,呸呸地往外吐。宜宁哈哈大笑,和圳也凑上去想让弟弟咬一口,被如真嫌弃地推开。 和圳不死心,使劲把一张脸往如真跟前凑。如真胖乎乎的脸蛋上一脸严肃,连双下巴都透着一股子威严,继续推开和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