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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柳清之后，谢晋风重新负起古琴。
只是脸上的神情一时老怀欣慰一时愁苦莫名。
小六眨着眼睛疑惑道：“先生？”
谢晋风攥紧拳头平复了心情，下颚胡须迎风招展。
“即日起，茶铺留下两人。其余人等装扮成贩夫走卒在潇亲王别院外随时应变。”
小六吓了一跳。
谢晋风看了他一眼，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别怕。咱们这么多年等的柳清终于是找到了。那柳氏夫妇说的没错。柳清并没有跟他们走，她就在潇亲王的别院。”
原本他只是无心挑拣了一处地方坐下弹琴借机观察往来路人。没想到身后这个不起眼的看起来做着最下贱的活计的女子竟然看起来跟柳石宜提供的画像有几分相似，而后她竟然主动竟然过来讽刺他。
不，应该不是讽刺吧？柳石宜按照他的暗中吩咐没有教她什么，只是一味纵容。她方才说的话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是他想多了才是。
直到她被人叫破姓名。
柳清究竟想干什么？还有据柳氏夫妇所说，他们思来想去，柳清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柳家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自己真实身份。
任何一个女子知道自己有着这样尊贵的身份都会……好吧，至少目前来说并不会高兴。
看今天她不动声色的说出她在大乾朝亲王府当一个区区倒夜香的下人的模样，谢晋风非常想知道柳清到底在想什么？
从前，他希望他的公主听话就好，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脑子。一切有他教导。
今后么？谢晋风觉得有必要尽快让柳清出来，弄清楚她的想法再跟大乾朝划清界限，让一切走向正规。
谢晋风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如何将公主掌握在自己手中，用圣贤祖训教化，这是他下一步要考虑的。
他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跟柳清打好关系，以后就由你负责收夜香之事。”顿了顿，谢晋风想起小六毕竟还是个孩子，于是尽量让自己和蔼起来，“你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将种子买来？回去我们就在茶寮附近开一片菜地。”
小六似乎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味道，这还怎么下咽？
一老一少各自揣着心事，向城外茶寮行去。
两人都没有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个乞丐一般破落的人震惊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他正是方子行，仿佛溺水的人得救一般眼里划过一丝遇见猎物的精芒。
柳清回到别院很快就将谢晋风抛到脑后。
她实在是对扯旗造反不感兴趣，而且上辈子的回忆也不是很美丽。
接下来几天，那个叫小六的孩子来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只认真的将收拢的夜香交给他……说不了几句话，小六也是干着急。
日子平静了几天，接着面临一件大事。
潇亲王病好了。
这天苏姬竟然召见她，还停了她的活计。
苏姬笑吟吟的对柳清道，“这几日你做的很好，我相信你是个真的能够帮到我的人。我不管你今夜用什么法子，务必要让王爷到我这里来。”
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柳清浑身一震，“这这，苏姬？我只是一个小小下人，又不能左右王爷的心意。”
苏姬笑容不变，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厉芒，“小小下人？一个从不自称奴婢的下人怎么会普通？柳清，我允许你保留自己的姓名，你也该回报我才是。”
说完，苏姬随手指了指手边的甜品盅，“别说我做主子的不近人情，将这个送去，就说是我送的。王爷会让你进去，到时候怎么说怎么做都随你，我只要今晚见到王爷的人。”
柳清将那甜品盅接过，正是上好的燕窝浇蜜。
柳清出了院子，到了一处僻静林子，看着甜品盅直皱眉，“燕窝可是给女人进补用的，这个苏姬不可能不知道。难道说，潇亲王就好这一口？”
出于莫名的直觉，柳清壮着胆子将燕窝换成了龙井茶。
燕窝随手放在厨房角落，自己拿着龙井就去了书房。
“俾女柳清求见王爷，苏姬特派遣奴婢送来清心茶以慰王爷连日之辛苦。”柳清低着头面前是紧闭的房门。
哪知柳清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颇为妖娆的女子声音，“苏姬就让你这个小小丫鬟过来。她自己怎么不亲自送来？”
正是善姬。
柳清快速的朝着说话的地方瞟了一眼。善姬在院子的角落，身后丫鬟手上捧了一提食盒，看来似乎站了很久。
不想跟后宅的女人扯上太多复杂关系，柳清只当做没听见。
这时李三从书房出来，傲然道：“进来吧！”
柳清还没有所动作，那边善姬疾步狂奔，脸上带着惊喜，“王爷肯见我了？”
李三挥挥手，“咱家说的是她。”
柳清抬起头。
立刻就感觉到善姬的视线狠狠的剜过来。李三微微闭了眼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并未出声。
察觉到善姬似乎不想让开。
柳清这才抬眼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对方。
“大胆！你竟然敢用不敬的眼神看我？”善姬话音刚落，身后的丫鬟，出其不意应声而出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柳清哪能甘愿站着被打，她轻轻一仰就避了开去。
哪知那丫鬟却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回手就将她手上的茶盅茶盏打掉。
柳清看出不妙已然来不及了，手上一松。
咣当一声，水花四溅，茶盅茶盏裂成好几瓣。
李三睁开眼，他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跺跺脚进去了。
善姬得意的看了柳清一眼，“你打了主子的东西，苏姬会不会罚你？不如你来我这边给我当差如何？”
柳清回了一个冷笑，“多谢善姬好意。”
这次李三出来的很快，他指指善姬，“王爷让你进去。”
李三又看看柳清，“还不赶紧离开？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做这等晦气事？”
善姬是主子，李三也只能将火气撒在柳清身上。
善姬和那丫鬟扭着腰肢进去了。
柳清将地上的残片收拾好，站起来。那李三正盯着她看。
柳清想了想问道：“不知王爷今夜可会传召苏姬？”
李三将她上下打量，面前的丫鬟气质倒是出众性子也挺稳，绕有意味反问道：“你说呢！”
柳清一笑道：“谢过总管。”
柳清回到厨房，很是叹了口气，看来今夜善姬侍寝是没跑的了。要是让苏姬这个小心眼的女人知道在善姬之前，王爷曾传召她进去错失了机会。还不知苏姬会怎样对付她。
说起苏姬，柳清很是头痛。苏姬一不打二不骂三也不害人命，就喜欢用些小手段折磨折磨你，上次是下药起红疹，这次呢？
想到这里，柳清目光环视一圈，“咦？甜盅呢？”她还得拿着回去复命。
四下找了一圈，在大锅里找到了正在用水泡着的空盅。
不知道让谁吃了？
柳清正想着怎么回复苏姬。忽然两个厨房烧火的婆子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柳清跟他们不熟，打了个招呼就想走。
其中一个婆子看清柳清后，眼神古怪起来。
“姑娘是苏姬的人？”
柳清点头。
“姑娘出去以后可右转直接回去，千万别往前看。”那婆子笑着说完自己忙去了。
柳清暗暗思量，这是在提醒我？
出了厨房院子往前是后花园。柳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一阵很是奇怪的声音。呼吸很是急促，似乎是狗叫？也似乎不像？
在一处花枝茂盛的处，柳清看到了地上一摊水渍一样的痕迹。上面还有几丝白亮的物体。在旁边地面上留有几个狗爪印。
这不是燕窝吗？
被狗吃了？
柳清越发有种不好的感觉，看着前面阻挡那声音来源的花枝。柳清迟迟不敢伸出手。
忽然两声狗吠，从垂地的枝叶处一前一后窜出来两只狗。
这两只明显，是一公一母。
轰！的一声仿佛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苏姬给她的甜盅里有那种药。
紧接着柳清不寒而栗。
苏姬，好诡的心思。
这甜盅若让她送去被发现了，王爷若怒，苏姬大可以都推到她身上。
若是没被发现。
柳清盘算了下她去书房之后和看到狗的时间，这药效发作的也太快了。根本等不到她回去复命，若她顺利见到王爷，王爷服下了燕窝，届时书房里只有她，那潇亲王还不对她……
不不不，柳清脑子一片混乱。苏姬为何要这么做？
她不是该尽量减少潇亲王身边的女人吗？怎么还往身边塞人？
关键是，还塞的是我柳清？
苏姬脑子有坑吧？
幸亏她自作主张换下了燕窝。
这边柳清正在庆幸自己的英明。
那边苏姬正在房中描着眉。忽然她停下了手中的眉笔。看向镜中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怎么样？”苏姬让自己语调尽量显得轻松，甚至还有些小俏皮，“可满意我的安排？”
宁长秀脸上轻轻一动，微微带上了几分嘲讽，“不。”
苏姬款款站起，走到他身边，“宁长秀，我不是个俗气不能容人的女子。既然你无法判断你对柳清有什么样的情感。那就先收为己用好了。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我不要她占用你太多的心思。”
宁长秀除下潇亲王的伪装，嘲讽道：“不过就是一个女子？慕容，你也是女子。”
苏姬轻柔的笑着，“我只要做在你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其他的女人都不过是陪你一时让你图个新鲜的玩意罢了。”
宁长秀冷笑，“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如约恢复记忆。”
苏姬轻轻的柔媚的将手指在他脸上摩挲着，“这些软弱的东西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
宁长秀毫不客气的打开，“慕容，不仅仅是柳清。其他任何人都一样。希望你懂得尊重每一个人。”
“我是修门门主之女，身份尊贵无比。柳清呢？不过是个商贾之女，日后最多就是嫁与大户人家做妾。我如今送她一个名分让她做王爷的女人，你怎么知道柳清不愿？”苏姬美目中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让人不由得相信她的话。
然而宁长秀看也未看她一眼，“你明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身份，我的身份都只是为了达成门主所愿。更何况，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慕容，迷情药之事下不为例。”
“好好好，下不为例？有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都还能克制己身，你说，下次我用什么办法来让你动情动性好呢？是不是你只要开了窍就会爱上我？”苏姬娇柔的声音就仿佛响在耳边，她人却坐回了梳妆镜前。
宁长秀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是想到。
遇到这样一个狡猾柔媚又充满魅力的女人，如果不是自己，是个其他人大概早已陷入她的情网中。
可惜，她遇到的人是宁长秀。如此这般玩弄他人的命运，为他不齿，偏偏她，不懂。
宁长秀悄然而来悄然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柳清回到苏姬院子，果然立刻苏姬就派人来召。
柳清原本有点心虚，当初是她信誓旦旦说要让苏姬获得王爷宠爱的，但她刚才回来时已经看到下人去善姬那里准备了。可随后一想，该心虚的人不是自己！柳清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抬头露出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对着苏姬看去。
苏姬也笑吟吟看过来，一派主仆和乐。
两人同时心照不宣将燕窝的事隐下不提。
“还是你的运气好啊。”苏姬感叹，“你下去吧，以后好好的倒你的夜香。”
不提夜香也就算了，既然提了……
“苏姬，柳清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整个王府倒夜香的伙计都交与我来分管？”
“哎，最近人手不够，恐怕还得你继续，最好是将善姬容姬那边倒夜香的活计都一并承担了。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了，可你也听到了，今晚侍寝的人又是善姬，我已经连着十几日没有王爷眷顾，我是万万不敢得罪她的。”苏姬自顾自像是背书一般说了一堆。
柳清只好高声打断。
“苏姬，我想倒全府的夜香。”
“你想倒全府……”你说什么？苏姬瞪大了眼珠子，仿佛柳清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不会连这点权限都没有吧？”柳清狐疑道。柳清虽然冲动但她也有着谨慎的一面。
苏姬一贯轻柔的脸上首次出现了碎裂的神情。
贱命就是贱命，苏姬眼底闪过不屑。
“当然，有我在，全府绝对无人敢阻拦你。你去吧！以后没事别进院子了。”苏姬压根就没听清柳清说了什么，她飞快的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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