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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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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鸿遍野,生灵涂炭。这些词在我两世长达几十年的时光中,一直是以词的形式存在的。在我的前世,也曾通过电影、电视或是其他方式以图像的形式呈现给我,我也曾经以为那一刻的感受就是震撼了。来到这个世界,我见过很多人被杀,甚至自己也曾经杀过人,于是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个社会了。在姜家庄时,看到那些黑衣人杀人放火,屠了一个村子,觉得就是地狱了。但现在,我又该怎么说?

    五天了,我们逃出来五天了,这五天里,我是粒米未进,只一味地吐了,空气里烧焦的味道里夹杂着一股异味,我知道那是尸体被燃烧过的味道,那令人恶心的味道其实是一种怪异的香气,这香气让我不停的呕吐,这味道在我的鼻腔里,在我的身上满处都是,无论如何清洗都洗不掉。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人们的尸体支离破碎,被炮火轰击过的村子,很多地方还冒着烟,我亲眼看到在一处灰烬里有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胳膊间还有一个被烧焦了的婴孩!现代的武器被毫无节制的用到了这里,对于这样的农耕社会就是地狱一般的灾难!生命被□□,沃野变成焦土!

    “星月,你怎么样?这样下去可不行!”端木泽一脸担忧地望着我,他已经恢复了他自己的样子,一开始看他总觉得仿佛是个陌生人似得,现在总算熟悉了他的这张脸,他把装着水的皮囊递给我,“再喝点儿水吧,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会脱水的。”他见我摇了摇头,很是生气,大声地呵斥我说:“喝!一定要喝下去!”我接过皮囊,因为不停的呕吐,我的喉咙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我先是用了一点水润了润嘴唇,然后鼓起勇气,狠狠的喝了几大口水,咽了下去,但鼻端里那股异味似乎随着水流到胃里,我的胃再次翻滚起来,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后脖颈一阵剧痛,我仿佛一下子就轻松了,原来晕过去是这般幸福。

    再醒过来时,居然是在山里了,时间应该过去了好久,这里很安静,金色的太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落在我的身上。我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却很轻松舒服,离我不远处有一汪清澈的水潭,水面上飘着几瓣粉色的花瓣。都暮春了吗?我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很明显,我已经在那个水潭里洗的干干净净了,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清爽的气息。

    “星月,你醒了?没有事了吧?”端木泽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一脸担忧的模样。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将很多污秽的东西吐出体外。端木泽将我扶起来,我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看着水中的影子,面色苍白的如同女鬼一般,我以为自己很强了,原来还是这样脆弱。

    “吃点儿东西吧。”公孙柔走过来,一张宽大的树叶里有几个烤熟的被剥了皮的芋头,白生生的,倒是让人很有食欲。端木泽接过来,递给我说,“这山里也没有别的,倒是这水里有些鱼,但我害怕烤熟的鱼会让你反胃,所以,还是吃些芋头吧,皮已经剥掉,没有烟火气了。”

    “谢谢你。”我接了过来,一股芋头特有的清香钻进我的鼻子,我低下头吃了一口,黏黏糯糯的,不一会儿,几个芋头就被我吃掉了,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精神起来,端木泽看我将这几个芋头都吃下去了,很是高兴,他说再去找些来,另外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可吃的,就一头钻到林子里去了。

    “他对你很好。”公孙柔看着端木泽消失的背影说,“从那个镇子到这里你知道有多远吗?你是一直被他背来的,我让他停下来歇歇他都不肯,他怕你有事,担心的不知道怎样才好,就这样一直走到这里,远离了那些让人悲伤的地方,连那些让人作呕的空气都远远的,这里有很干净的水,澡是我帮你洗的,不光是你,我们也都洗的干干净净了,阿泽生怕留下一丝气味,在你醒来时闻到,我们换下的衣服他都埋到了地下。这个地方,”公孙柔看看四周,接着说,“是他为你精心挑选的,其实还有一些地方也是可以歇脚的,但他都不满意,直到找到了这里,他才将你放下来。星月,阿泽对你是真的好啊,连我这个当娘的都有些嫉妒了。”她沉了沉又说,“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欠了他,其实想想,无论是阿泽还是阿思,我都是亏欠的,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没能亲自抚养他们长大,这么多年了,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我这当娘的都不知道,还有世贤,他就那么走了,临了连儿子都没能见上一面,你说他会不会恨我?”公孙柔一脸的悲伤茫然。其实对于这个女人,我一直是有怨恨的,若不是她,根本就不会有这场战争,那么多人都死了,我却要护着她好好活着,可是看着她的样子,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到底还是从山林中走出来了,很多时候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何况我们都很担心阿思,不知道宁傲凡有没有找到他。我看着走在身边的端木泽,想着公孙柔说过的话,很多年前,他曾将我从海边抱回,差点废了胳膊,如今他又一路将我背到山里,这个人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但我知道他对我一直是好的。他就是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昊天吗,我暗暗地猜想,他就是我错过了两世的爱人吗?那么,之前的那两世,他都是这样默默的守护着我吗?就像现在这样,其实他根本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却依旧守在我的身边?无论我有没有爱他?甚至是我嫁给了别人?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心疼。我不记得自己过去两世的故事,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前世的,今生的。

    “你在想什么?还在担心吗?”端木泽大概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安慰我说:“不用担心,我们出去的方向应该是颍川附近,仗好像还没有打过来,那种场景应该不会有的。”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说,“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地克制自己了,但都没有用,我以为自己把武功练成天下第一,就可以在这个世上横着走,谁都不怕了,可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有很多东西我都怕都顾忌的。”

    “是你善良,”端木泽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说,“是因为你善良,以你和东方阳的关系,如果你待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有这般经历,他一定将你护的好好的,可你在那种情形下为什么要一直保护着我娘?你不忍心我娘她受到伤害是不是?虽然你也知道那是我娘她本应受到的惩罚,但你依旧不忍心,而且你也不想让生灵涂炭,最起码,你不想自己手上沾满鲜血。神兵天降的开启与你无关,你早就放弃了不是吗?”

    “可,还是开启了不是吗?”我喃喃地说。其实一直以来,自从确定了天兵神将被开启了之后,我总觉得虽然那不是自己打开的,但我依旧无法推脱责任,在朝露殿里还好,毕竟战争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但真的亲眼看到,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甚至有时我会想,自己的到来是不是个错误?

    “对了,马上就要出山了,我们将自己的样子改变一下吧。”端木泽说,“我们逃掉的消息无论是皇宫里还是岚夜山庄肯定是都知道了,说不定所有的地方都在通缉我们,如果我们就这样出去了,一定会遇到麻烦。”

    “是啊,还是阿泽想的周到。”公孙柔说,“只是,我们要扮作什么样子呢?”“没有人见过我的真实样子,我想我就这样吧。”端木泽说。“不行,”我说,“宁尘不是回到端木家了吗?现在他是敌是友都还不知道,你的这张脸他见过的,再说,你这张脸也太引人注意了,不如还是化一下妆吧。”

    “星月,你这是在夸我吗?”端木泽摸着自己的脸自恋地问。我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是啊,我家阿泽长的是真好呢!”公孙柔倒是没觉得什么,看着端木泽一脸喜欢的样子,我看着眼前处在自恋中的母子,真的是很无语啊,不过,这两个人凭容貌来说,真的都算得上是人间极品,而且不愧是母子,长得很像的,这样的两个人走到城里的大街上,就是上赶着让人逮啊。

    通往颍川的官道上,有那么多的难民,化装成难民的我们夹杂在其中,没有引起别人的丝毫注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茫然和绝望,似乎就这样不停地走下去就是他们的宿命,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家没了,什么都没了,有的人走着走着,一头栽下去,再也起不来了,如果身边还有亲人的,也许会简简单单的埋了,如果没有,那就只好在那里躺着了,曝尸荒野,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让活着的人更加绝望。

    “娘,我饿!”在离我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儿牵着母亲的衣襟蹒跚地走着,瘦弱的身子发出微弱的声音,要不是我的听力好,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她母亲趔趄着,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儿,可我看得出来,那个一岁多的男孩儿已经死了。突然,那母亲一下子栽倒在地,连那个小女孩也跟着摔倒了,“娘,娘……”她嘤嘤的哭着爬起来,一双小手无力地推着她的母亲。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地继续走着,没有人停下来看顾这可怜的孩子。我走过去,搭了搭那女人的脉,她死了,其实从她灰败的脸上就可以看出她没有任何的生机了。

    “姐姐,救救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和我弟弟吧。”那小女孩冲我跪下来,对我不停地磕着头,眼泪混着脸上的土成了泥巴乎在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模样。我摸了摸她很少的干枯的头发说:“小妹妹,你娘已经走了,我帮你把她葬了吧。”我的话音刚落,那小女孩直挺挺地就倒下了。她的气息很微弱,我输了一丝内力给她,她的呼吸有些平稳了,我将她抱离官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端木泽说:“看看我们还有没有什么吃的没有,这孩子是饿的。”

    “星月,你打算救她吗?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孩子多了,你救不过来的。”端木泽说。“是啊,”公孙柔也说,“何况,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你将这个孩子救下来之后要怎么办,带着她吗?我们自身都难保了,再添上这么一个孩子,恐怕我们还没有找到阿思就都没命了。”

    “那你们要怎么办?”我问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饿死吗?”

    “要不,我们看看有没有好心人,给他们些钱,让他们来带着这个孩子。”端木泽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背的袋子里拿出了几个我们捎着的烤熟了的芋头,又递给我一个水囊。

    “不行,”我说,“这样的世道,恐怕那些人拿到银子转头就会将这孩子丢弃的。”我先是喂了些水给这孩子,又往这个孩子的嘴里摸了一些芋头泥,用一点水冲下去。

    “星月,这一路上饿死的人多了!你能帮的了几个?”公孙柔说,“我们都不知道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什么,现在,我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让她跟着我们,也许还不如让她就这样死去,至少她不会再痛苦了。”

    听了公孙柔这话,我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冲着公孙柔说:“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不错,我星月不是神仙,也救不了几个人,但是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孩子,是谁让她这么悲惨的?在这之前,她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疼她爱她的爹娘,还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弟弟,是这该死的战争毁了这一切,而你!你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却在这里说着这样的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听了我的话,公孙柔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端木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我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可能说的太重了,毕竟她是端木泽的母亲。“是啊,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公孙柔喃喃地说道,“无论是东方阳还是夜君珩,他们的仇恨都是因为我,星月,你说的对,这些人都不该死,该死的人是我,”她一下子泪流满面地说,“其实世贤死的时候,我就应该随他去的,是我自己太贪心,总还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坐上那个位子,想着阿泽,想着阿思,呵呵,我做了那么多错事,还想得到老天的眷顾,不是痴心妄想吗?啊?哈哈,最该死的是我啊!世贤,世贤!对不起!”说着,她转身跑开了。

    “娘!”端木泽想拦住她,却没有拦住。“星月,对不起,我先去将我娘找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一时回不来,那我们就颍川城里见。”说完扭头朝着公孙柔跑掉的方向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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