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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我离开樊城,那时还是个孩子,穿过城门时,我曾回头望过,虽然只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但很多的事和人都让我在意。离开时的惶恐,对未来的不安,在我今天再次来到这里,看到这巍峨的城楼时,当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我以为我会忘记,但原来它们埋藏的如此之深,在感怀之时悄悄的在心头浮起,提醒自己曾经的弱小,让自己不能忘记那段过往。东方阳并未与我同行。他说他在沧临的事情没有办完。而我也不想与他同行,一国太子,即使是微服出行,怕是周围的眼睛也不少,低调一直是我奉行的做人标准。
进了城,我牵着马走在街上。阳光很好,湛蓝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宽敞的大路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这情景如同我刚穿来的那日一模一样,挑着货担子卖杂货的,摆摊卖菜卖水果的,耐心地看着人们挑三拣四,和他们讨价还价。不远处还有一处小饭馆,热腾腾的包子刚出锅!看着那刚出锅的包子,我想起当年还是狗子的风寻带着我,偷抢包子给我吃的情景。我将马拴在门前的桩子上,走进了小饭馆。因为时候还比较早,小饭馆里人很少,当年追着我们喊打的老板也有些年纪了。我要了一碟包子和一碗粥,包子还是当年的味道,却因为肚子已经不是当年饥饿的样子了,所以吃起来没有那么香了。我一边吃,一边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包子吃完之后,我有了决定,先不回岚夜园,距离比武大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不如趁这段时间先考察一下市场,想一想有什么赚钱的项目好干。反正现在手头的银子不少,除了宁大神给我的,分别时东方阳也先预付了一些,算是前期资金,所以现在的我很有富婆的感觉。
我先找了一家客栈,将行李放好,然后信步走出客栈来到大街上。拜那段讨饭的时光所赐,对于京城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东西南北每一面城墙上开有三个城门,而由外向内,从南向北又分为外城、内城和皇城。居住在外城的大都是后来迁来的平民百姓,以做工和经营小生意的为多。而内城多是达官贵人和一些祖辈便居于此地的百姓。
此时我正处在内城之中,这条街是连接东面文胜门和西面景安门的文景大街。因为是晌午,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看的出这条街很繁华,两边的店铺林立,饭馆、胭脂水粉店,布店、干货铺子、玲珑玉器店,甚至还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打铁铺子。不过因为时间的原因,人最多的还是各个饭馆门前,到里面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呼朋唤友的很是热闹,看得出,这京城的人还是蛮富裕的。因为刚刚吃过几个包子,并不觉得饿,所以我先进了一家书局。这家书局的规模不小,居然有两层,只是可能是时间的原因,里面很是冷清,只有一两个人在那里翻看着,一个小二模样的人没精打采的站在一旁,见我走进来,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大概这年头很少有女人会来逛书店吧。
店不小,但书并不是很多,当然,这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看惯了后世层层的书架,满满的书籍,再看这样的书局才会有此感觉吧,其实在这个时代这种规模书就应该不算少了。一进门,几张桌子拼成的一张台子上,摆满了看上去类似于考试指南这样的书籍,有乡试详略,应试便略,省试总类,应试广记等等等等。是快考试了吗?这个朝代的科举制度和我那时代的宋朝有些相似,三年一考,秋季是乡试,转过年来的春天是省试,之后就是殿试了。我看了看正在一个角上翻书的人暗自想到:看来不论是前世还是后世,这考试用书都很畅销啊!我又走上了二楼,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一个店小二坐在那里打盹,见我上了楼,连忙打起精神,站起来,笑着问我:“这位姑娘,您是给家里人买书吗?不知您需要些什么书?”比起刚才楼下的那个小二到是有礼貌多了。我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告诉他只是随便看看。那小二也不以为忤,仍旧跟在我的后面,随时给我介绍着。二楼的书和一楼的明显不同,一楼主要经营书很多也很杂,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丛书、各类史书,以及诗词歌赋,小说传奇之类都有。而二楼则大都是一些大家的手抄书、孤本和绝版的书,更适合收藏的人购买,当然若是买来送礼也是不错的,只是价格奇高,随随便便一本书,顶的上一个普通的中等人家几年的花销了,后来大概看我实在是没有买的意思,那小二微笑着退到一旁,任我自己观看,这些书真的是只能看不能摸的。
从书局里出来,我暗暗的琢磨:看那些书的样子,以及店小二所说,现在这书的印刷还是刻板印刷的,所以书的价格才会那么贵,而且种类书目也都有限,若将活字印刷的技术带到这里来,那么在这一行业,就会大有作为,不仅会使书籍丰富,甚至还可以发行报刊之类的,做好了,不仅能卖钱,就是广告一项也会大赚啊!想来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是广告吧。只是,这显而易见的事情,东方阳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想到呢?
我一边想一边走,不经意间竟然进了一家饭馆,我暗自哂笑:大概是这家的饭菜做的太香了吧,竟将想事情想的入神的我勾了进来。
“这位姑娘,就您一位吗?”一个店小二很有眼色的跑过来问我。
我环顾了一下,这一楼是一间大厅,有七、八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喝酒的,说话的,好不热闹。见我进来,有几个人停了筷子,看着我。
“是啊,只是没有位子了吗?”我蹙了蹙眉问道。
“二楼还有,姑娘,您二楼请。”小二哈着腰客气地对我说。我随着他上了二楼,二楼清净多了,布置的也很雅静,他将我安排在一个屏风后的靠窗处。将手中的菜单递给我,“请问姑娘想来点儿什么?”
我接过菜单来,只见红色的纸贴在硬纸板上,上面用很漂亮的小楷写着菜名,只是这菜名到是很有意思,什么燕草如碧丝,什么翠影红霞映朝日,反正都是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菜名。想来这里的老板也是个有情趣的人。
“菜谱我就不看了,我也是第一次来你们这里,你将你们店里最有特色的一个荤菜一个素菜端上来,再来份米饭就好了。”我将手中的菜谱还给小二,对他说。
“好来,”小二唱诺到,“姑娘您稍等片刻!”说完就躬身出去了。
我坐在桌边,托着腮向外面望去。现在正是正午时分,虽已入秋,但阳光依旧很热烈,因此街上人到是不多,只有从饭馆里出来的食客,酒足饭饱后慢慢的踱着步子,偶尔遇到熟人还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这时隔壁包间里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我。他们的声音很低,可我的听力已非平常人所能比的了。
“那母子俩都安置好了吗?”
“放心吧,霂师兄,我把他们都藏好了,只是那母子俩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一定会的,说不好还会有大用处,据我所知,那个小吏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后面还是有人的。”
“哼,有用最好,那个风寻有什么好,二庄主如此重视他,让他霸道的不行,明明霂师兄你的功夫在也是在三年前就到了四级了,可他还是老压着你,这次我们一定要让他好看!”
风寻?我神色一动,更加凝神地听起来。
“压着我到无所谓,我只是恨他伤了我的弟弟,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我弟弟这辈子都跛着一条腿了,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再说,这次可是他自己犯了门规,到了比武大会时,就算他的功夫比我高,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面对武林众人的指责?到时候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风霖被风寻打残了腿吗?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刚入了岚夜园,和星弥一起去找风寻时遇到的那个对风寻不屑却对风痕崇拜的不得了的小破孩。我都不记得他最后拜谁做的师父,到是风霂和风寻都被二庄主留下了,一同留下的还有星弥那丫头。只是,这风霂到底抓住了风寻的什么把柄,能说出如此的话来?
“还有星弥师姐,处处维护着他,还说他们是什么结拜的兄妹,我看这俩人一定有□□!”
“不许胡说!星弥已经许了太子做侧妃,虽然只是侧妃,也不允许你胡说八道!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对我们山庄来说,可是大麻烦!”
后面他们说的什么我已听不下去了,只被这个消息轰得是里嫩外焦啊!星弥居然许给了东方阳做侧妃!怎么可能?我记得爷爷曾跟我说过,当今的皇后可是夜昊天的娘,那就是说夜君珩和东方世贤有夺妻之仇,怎么还会将星弥嫁给东方阳?不,连嫁都算不上,星弥过去只是做侧妃的,我想起那个眼睛大大的漂亮的小姑娘,心里一阵抽痛。
“客官,您的菜来了!”小二将我要的饭菜端了上来,正要向我介绍,我掏出一块碎银子告诉他是结的饭钱,剩下的就当时小费了,然后挥手让他下去。隔壁那两个人却不再说话,我也没心吃饭,只是侧耳关注着那边的情况。不一会儿,听到有人出来,我从屏风后面望去,只看到两个年轻人的背影,这时,其中一个人回过头来向我这边望了一眼,五官平平,只是皮肤倒是很白皙,我能肯定,这个人一定不是风霂,看来就是风霂口中的阿志了,按山庄的排行,他应该叫风志。这两个人走出了饭馆的门口,我从窗子看到他们是向岚夜园的方向去了。我胡乱的扒拉了两口饭,走出了饭馆。
依旧热烈的阳光让我有些恍然,也让我原本要做一番市场调查的兴致熄了下来,我此时只是想着是不是赶紧回到岚夜园,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一抬很精致的轿子迎面过来,轿子旁跟着的一个丫鬟正在对着轿子里的人说话。
“那个叫什么星弥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中二庄主的干女儿,连个正经的小姐都不是,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她和小姐您同时入宫。”
星弥两个字飘进我的耳朵,我站住身子,抬头向那顶轿子望去。只见那轿子在不远处的一家首饰店铺停下了,那个丫鬟掀开轿帘,扶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下来,走进了铺子。我也连忙走了过去,那两个轿夫一左一右的把着门,见我走近,只是打量了我一下,并没有阻拦。我走进门去,装作挑选首饰的样子,暗暗地打量着那位小姐。此时大概因为客人少,店里只有一个小二,他正在很热情的招呼那位小姐,虽然见到我进来了,却只是冲我点了点头,一副随便我自己看的样子。那小姐和丫鬟也抬头看了看我,我趁机打量了一下那小姐,只见她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似得,乌黑的长发别致的梳在脑后,被一只简单地玉簪斜斜的挽住,发丝如瀑布一般垂在肩上,两粒小巧的珍珠挂在洁白可爱的耳垂上,吹弹可破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两道柳烟细眉若婉转的山色,一双眸子含着秋水,秀气高挺的鼻下一点绛唇映日。见我看她,冲着我点头微笑了一下,真的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有一朵芙蓉花绽放了一样。她的脸色微微一红,又低下头打量起首饰来。倒是那丫鬟见我打量她家小姐,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就没有更好的首饰了吗?”小姐问那小二。
“胡大小姐,您稍等。”那小二犹豫了一下,掀开门帘向里间走去。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店铺,铺面可是不小,足有六十多平米的样子,各种各样的首饰摆在柜台后面的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像我这般不懂行的,一时看花了眼,觉得哪件都很漂亮,不过我也有自己的喜爱,在各种首饰中,我独爱玉簪。不过星弥,好像喜欢手链吧。不如趁此机会给她买件好看的手链,送给她做礼物。
“呵呵,胡大小姐亲来,栓子也不好好招呼,多有得罪,还请大小姐不要怪罪!”不多时,从门帘后面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嘴里客气的招呼着,小二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手里托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大概是没想到店里还有我这么一个外人,看到我时怔了一下,然后冲我笑着点了点头,就去招呼那个胡大小姐了。
“听说你们店里来了一批新的首饰,我们小姐怕别人给买的不合意,所以就亲自来挑了,”那个丫鬟傲气说,“你们可要把最好的都拿出来,两个月后,我们小姐可就是太子妃了。这一般的货色可是不配的。”
“好了,欢儿,平掌柜自然是知道的。”那胡小姐拉了拉丫鬟的衣襟垂首道。
“呵呵,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礼部尚书家的胡大小姐被皇上封了太子妃,大小姐能到我们店里,那也是我们的荣幸啊!”平掌柜指着盒子里的首饰说:“这些都是这次进来的新品,您慢慢的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栓子,”他有对那个小二说:“赶紧去谢老板府上,跟老板说胡大小姐亲自来店里选嫁妆首饰了,还有一些首饰没来的及送到铺子里来,你赶紧取来供大小姐挑选。”
“好来!”那小二得了令,从店里跑出去,一下子就没了影。
“你们老板家离这里远吗?”那个小丫鬟问。
“不远,就在这条街西面的泗水胡同里。”那掌柜的道。
这时,那小姐拿起的一根玉簪吸引了我,我慢慢的走过去,那是一根罕见的白玉簪子,整根都是羊脂白玉雕成的,尤其是簪尾竟雕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生的玉兰花。
“小姐好眼光,这满匣子的首饰顶数这只簪子最珍贵。”那平掌柜说道。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匣子,那匣子分成两层,每层又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里面装着各种首饰,有簪子、发钗、镯子、项链,以金镶宝石和玉质为主,每一件看上去都不是凡品,我拿起里面唯一的一条手链细细地观看。这条手链是黄金的,几股细细地金丝攒成一朵朵的小花链起来,每一朵小花上都顶着一颗红色的宝石,更独具匠心的是从手链上分出两股更细的链子交缠着绕到中指上,戴到手上,觉得整个人都曼妙起来。
“好漂亮的手链!”那丫鬟眼睛亮起来,说:“小姐,这手链我们就要了吧!这红色的宝石看上去很喜庆呢!”
“这?”那胡小姐的目光从簪子转向了我手上的手链,也一副惊艳的样子。但却有些犹豫,似乎不好意思让我脱下来。
“掌柜的,这支手链我们定下了!”那丫鬟倒是毫不客气。
“好的!”那掌柜点了点头,又对我说:“那,不好意思了,这位姑娘,您看?我们店里的首饰还有很多,要不,您再选选?”
我看看那掌柜的,又看看那小姐和丫鬟,说心里话,这手链我相信星弥见了一定会喜欢,只是人家掌柜的说了,拿出匣子来是让胡大小姐挑选的,我似乎有些横刀夺爱了。唉!我恋恋不舍得将手链脱下来,放回到匣子里,那丫鬟拿起来递给她家小姐,那小姐冲我感激地笑了笑,将手链带在手上细细地看起来。
“胡大小姐的眼光真好,这串手链还是我去海外时带回来的!”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门口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刚刚跑出去的栓子跟在后面。
“这是我们店里的谢老板。”那掌柜的介绍到。
那丫鬟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那人侧身躲过。说:“不敢当,胡大小姐能亲自来鄙人的店铺,还恕在下招待不周了。栓子,还不请胡大小姐坐下,上一壶好茶,别慢待了客人。”
“是啊,老夫也是糊涂了,”那平掌柜哈着腰说:“慢待了贵客,还请姑娘恕罪啊!姑娘,快请!”
这时我才看清原来在这店铺的一个角落里,挂着一串水晶做的帘子,帘子后面似乎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想来是招待贵客用的。
“不急,”胡大小姐慢慢的说:“我还要谢谢这位妹妹割爱,将这手链让给我。”她又看了看戴在她手上的那串手链,然后拿起刚刚放下的玉簪对我说:“看的出,姑娘很喜欢这支簪子,其实刚才一见面,我就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妹妹似得,想来也是我们有缘。不如这样吧,这支簪子我就送给妹妹,若妹妹不嫌弃,可否能认下我这个姐姐?”
周围的几个人听了胡大小姐的话都一副惊讶的样子。每个人都知道这支簪子价格不菲,想不到这大小姐轻易的就要送给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我眯了眯眼睛,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胡大小姐。我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圣母!我笑了笑,接过簪子,说:“谢谢胡大小姐割爱了。”然后转向谢老板问道:“不知这支簪子要多少银子?”
“原本要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不过既然胡大小姐要送给这位姑娘,就一百两吧!”
“那就多谢胡大小姐和谢老板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谢老板,“这是一百两,谢老板还请您收好了。”
谢老板看了看胡大小姐,见她没有说话,接过银票,对我说:“好!”转头又对平掌柜说:“麻烦平掌柜给这位姑娘把玉簪装起来。”
我接过装好的簪子,对胡大小姐说:“不耽误胡小姐挑选了,告辞!”便走出了这家店铺,没去管那胡大小姐的脸色,我暗自好笑道:不管你是什么心思,若你知道这一百两也是你未来老公的银子,不知道你会做如何想法呢!”
回到客栈,我前思后想,还是决定直接回岚夜园。因为我实在放心不下风寻和星弥。我想亲自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做生意赚钱再重要,也抵不上他们的平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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