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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恨恨的伸手拔下那银丝, 苏霁华将梳妆台上的一顶白绉纱鬏髻胡乱塞进台下抽屉里。
“梓枬, 把我让你备的东西拿来。”
“是。”梓枬捧来一木盒置于梳妆台上,打开之后里头是一胶状物。
苏霁华用刷子取了胶状物用于鬓角,原本杂乱干燥的鬓角瞬时如镜生光方。
“大奶奶, 这到底是何物事?”梓枬惊呼出声。
“这唤鹿角菜, 用滚汤浸泡, 冷凝成胶后刷与鬓角, 效果极好。”话罢,苏霁华又打开面前的妆奁,只见里面密密扎扎摆置着许多梳妆用具, 与先前空荡荡的感觉大相径庭。
谁言, 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她偏要用这张脸, 将李家踩在脚底下。
苏霁华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因此不管用何手段,她一定要攀着那人活着爬出李家这个腌臜地。
寅时, 天色未亮, 落雪成霜。春悦园内,苏霁华早早起身坐于梳妆台前。
描翠眉,施花钿, 点妆靥, 傅斜红。苏霁华怔怔看着镜中之人, 神态微滞。这才是她苏霁华, 而不是那个满面枯槁, 形如老妇的李家大奶奶。
将挂与木施上的锦裙取下,苏霁华轻抚过上面以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蒂形小花,眉目舒展。
多久了,她未穿过这般浓艳之裙,只为守着那个可恶的懦夫败类。
穿上锦裙,苏霁华又拿出一双高头锦履。锦履以宝相花锦而制,前端用红底花鸟纹锦,里衬是六色条纹花鸟流云纹锦,不管是款式抑或布料,皆极为绚丽,与苏霁华身上的锦裙相得益彰,更衬得她整个人犹如神仙妃子般好看。
伸手推开主屋大门,苏霁华仰头看天。
天色昏暗,雪未消,春悦园内悄静无一人,隔墙却已亮起了红纱笼灯,隐有刀剑破空之声。
抬手捋了捋鬓角,苏霁华轻手轻脚的关上主屋大门,穿过房廊至耳房侧边东院墙。
院墙很高,苏霁华早有准备,她提裙踩着假山石块爬上去,冻得手脚冰冷,脸上笑意却愈发明朗,眉眼熠熠,生机勃勃。
终于爬上院墙,苏霁华看到那隔壁院中持剑飞舞之人。
院中无树,空出一大块地,以方砖斜叠而铺,一盏红纱笼灯悬挂于户牖前,投射出一点细碎斜光。寒冷的天,绵雪如絮,男子却只着薄衫,剑影之中姿态矫若游龙,鬓发翻转,晕黄灯光下露出一双漆黑的清明眼眸。
剑起,积雪随舞,被凌厉的剑锋劈散,细碎落于男子身上,转瞬即消。
虽是个武将,容貌却俊美如俦,如玉如啄,通身透着一股微凉的冷淡气派,比之溯雪更洁,恍若神袛临世,果然不担虚名。
贺家二郎,贺景瑞。苏霁华默念,掌下用力。
在上辈子,苏霁华只见过贺景瑞一面,那就是明日贺景瑞携礼前来参拜老太太时,透过画屏偶有一瞥,连容貌都没见全,后便再无瓜葛。
在此前,苏霁华已细细想过,先搬至春悦园,也就是贺景瑞的隔壁院子,然后再引得这个人的注意。但是当她真正瞧见人的时候,却突觉浑身僵直,原先想好的措辞皆忘得一干二净。
世上竟真有如此完美无瑕之人。
“谁?”利剑破空而来,苏霁华瞪着一双眼,眼看那人踩石而上,俊挺的身姿立于墙头,衣袂飘飞,锋利的剑尖抵住她纤细脖颈,似乎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十八岁的苏霁华,浓艳多姿,身着锦裙,匍匐于假山石上,漆发逶迤,媚波横生,香肌艳骨,不可方物。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贺景瑞却眉目清冷,手中利剑平而稳。
天色未亮,男子又站在背光处,苏霁华瞧不清男人的脸,但那通身的气势却十分震慑人心。
“我,我的鞋落了。”
女子说话声颤,软而媚,于寂静清晨中,犹如书中狐媚。
贺景瑞垂眸,看到墙角处的那只高头锦履,眉目轻皱,身姿轻巧的落地后用剑尖挑起那鞋往上一抛。
锦履飞墙而过,落在了苏霁华身侧,男子迈步走远,不见身形。
苏霁华咬唇,突然的挫败感迎面砸来,浇的她一脸菜色。这人是眼瞎吗?她这么一个美人摔在这里,他就不能伸手扶一下,再帮着穿个鞋!怪不得上辈子一路光棍连个家室都没有!
气呼呼的爬下假山,苏霁华回屋卸妆,在触及自己的妇人髻时,心绪瞬时明朗。
怪不得那贺景瑞一副避嫌模样,原是她忘了梳回女儿髻,毕竟正常男人瞧见妇人髻,即便身姿貌美,心中自然会多有顾忌。
颓丧的撑着下颚靠在梳妆台上,苏霁华深觉自己这脑子多年未用,已生了铁锈。那人已知自己是妇人,这日后可如何是好?
辰时,梓枬端了梳洗用具进屋,前来伺候苏霁华起身。
早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的苏霁华正靠在榻上小憩。
“大奶奶,该起身了。”梓枬上前,轻唤苏霁华。
苏霁华睁眼,从榻上起身,一身锦裙华服,震的梓枬久久不能回神。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锦裙,苏霁华朝着梓枬摆手,“去将我的素裙拿来吧。”
“……是。”梓枬应声,从木施上取下素裙给苏霁华换上,良久后终于是忍不住的开了口,“大奶奶,您若是身子不适千万别忍着,奴婢去寻了大夫来给您瞧瞧。”
“梓枬,你莫不是以为我招了邪祟吧?”苏霁华系上沉香色的丝绳束腰,抬眸时神态自若,脸上脂粉已消,唇瓣处却依旧略带檀色口脂。
梓枬赶紧摆手,嗫嚅着唇瓣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倒是觉得这般的大奶奶才好,看着有鲜活气。
“行了,我无事,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是。”
领着梓枬往老太太的春晖园去,苏霁华自二门入甬道进内院,在房廊处瞧见正候在外头厚毡旁的二爷。
这李二爷名唤温睿,年二十,相貌生的倒是好,只却是个浑物,浪荡风流,觊觎苏霁华已久。
“给嫂子请安了。”李二爷上前,毕恭毕敬的给苏霁华行了一礼。那双眼上下扫过人,流连在酥胸细腰处,心思昭然若揭。
苏霁华敛眉,眼中显出厌恶之情,却还是好声好气的道:“这么冷的天,难得见二爷过来。”
李温睿浸在苏霁华的软声娇语里,略靠近些,便能闻到她身上的沉香味。当即露出一副痴迷神色。
苏霁华耐下性子,侧身道:“听说前街的铺子亏了本,那人都闹到咱们李府门口了。”
李温睿面露尴尬神色。今日他这么早来老太太这处,为的就是这事。
“咳,确是出了些事。”他贪图便宜进了次料,现在卖不出去又拿不出钱来,那些出货商便堵在了李府门口闹腾,让别人看尽好戏,现下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所以他才这么在外头干站着。
苏霁华轻笑,眉尾上挑看向李温睿。
难得见苏霁华这般笑,李温睿看呆了眼,不住的吞咽唾液。
“二爷随我进来吧。”苏霁华抬脚踏进主屋,声音轻细,“过会子我说什么,二爷应下便是了。”
话落,苏霁华已至老太太跟前请安,李温睿怔愣片刻,赶紧随了进去。
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身旁小几处置着几本账目,显然是在烦心那几间铺子的事。
其实几间铺子本不必扰到老太太这处,但李家的情况日渐衰弱,李府开支极大,只靠着田庄宅子是撑不住的,若不是那时苏霁华嫁来时带着丰厚嫁妆,李家便是这个空壳都保不住。
那些来讨债的都被老太太命人打发回去了,银钱也补了,可是这脸面却是回不来了,而且那么一大批布料该如何处置也是个难题。
“你进来做甚?”老太太冷声开口,显然对李温睿极不耐烦。
老太太最喜李锦鸿,可惜那李锦鸿“死”了,不然哪里轮得到这二房的李温睿来学着管理家业。
李温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求救似得看向苏霁华。
“老祖宗可是在烦心那几间铺子的事?”苏霁华笑盈盈的开口,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李温睿,继续道:“老祖宗,依照我的意思,不若将这批布料当众给毁了吧。”
“毁了?”李温睿惊讶出声,被老太太呵斥了一句,蔫蔫的又缩了回去。
老太太身旁的大丫鬟翠雀给苏霁华与李温睿端了茶来,苏霁华垂眸轻抿一口,眉心微蹙。
不是茶不好,而是茶太好。这茶名唤银丝冰芽,专取茶心嫩芽以泉水漂洗而制,因是白茶,茶色雪白,又名龙团胜雪,是为贵茶。
李府已入不敷出,老太太心知肚明,却还是舍不弃这些金贵物事,也难怪明面上还要傍着自个儿,毕竟她苏家可不就是个伸手来钱的地儿嘛。
放下茶碗,苏霁华见老太太瞧着自个儿,便笑着将剩下的话给说完了。“老祖宗要知道,做生意讲究诚信,咱们的铺子卖的都是好料子,人家看中的就是咱们的布料,若是布料差了,咱这铺子也就没活路了。”
“你的意思是,毁了布料,争个名声?”老太太是个明白人,苏霁华微一点拨她便明白了。
“正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沉思片刻,然后颔首道:“我倒是忘了,你本家就是做生意的。”
苏霁华端坐在旁,低眉顺目,“老太太若是放心,这事便由我来办吧。”
“怎么突然,便起了插手铺子的心思了?”老太太不好糊弄,看的明白。
苏霁华早有准备,她以绣帕掩面,神色哀切,“我昨晚睡梦之际,梦见相公,相公言让我好好孝顺老祖宗,照料李家。这铺子的事是李家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不管,那相公在地底下,是要寒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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